正在发育 作者:蒋方舟-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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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参谋,老师做主谋。
基本上用的是排除法。先排除掉风湿病骨质疏松,面容苍白弱不禁风的也不能要。而且,每个队员最好报两个项目,算下来也没几个人了。不如我所料,赵美云瞄上了我,她对老师大叫:
“方舟的实心球扔得好!”正在写作业的我头一歪眼一斜:“恩?”我三下五除二地跑上讲台,我唯一的辩解理由就是:我不知道这“二球”是啥样子的。
但是老师丝毫不谅解我急切的心情,用惊异的眼光望着我。我最受不了这种眼神,最容易被它屈服。就挥着手,跟赶蚊子一样,大度地说:
“好吧好吧好吧,就报个垒球吧。”老师语重心长地对我说:
“方舟啊!我们班呀,如果每个同学只报一个项目,就等于浪费了好多名额。浪费名额就等于这个项目我们班是O分啊。你扔了,扔不出个成绩,也比O分好吧。”我对这个计算方法,是听不大懂的。但是不扔,能引起这么严重的后果,对我来说,实在难得,难得。
垒球还是第一个项目,我不禁大吃一惊。开幕式结束后,没等人叫,我就奔上前去,参加比赛。到了现场,我才发现,参加比赛的人,个个人高马大,丰满无比,最矮的人,也比我高出一个脑袋。最瘦的一个,胳膊也比我的腿粗。和她们一比,我简直有点楚楚可怜了。
不想第一个扔的是我,我拿起球,端详了半天,才如梦初醒地惊叫一声:
“原来垒球是这样的!”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球:黑不溜秋的白颜色,大概是被千人扔万人甩。掂掂重量,跟鸡蛋那么轻。
裁判的脸,看起来像老鼠,笑起来像猫。我不禁松然一笑。奋力一扔,惊喜地大叫:
“哈哈!我扔过那条线了!”所谓的线,就是我脚下的黄线,脚超过了算犯规。扔完后,因不忍心看到自己的成绩,赶紧跑了。任凭裁判在后面大叫:
“哎!0038号!还要扔一次呢!”扔铅球前,我谨慎多了,不停地向周围的人打听:
“铅球是啥样的?铅球是咋扔的?”终于点到我的名字了,这回我没那么积极了,慢慢悠悠地揉揉手指,晃晃脖子,这样人家以为我是个高手呢。
拿起铅球,我照例大吃一惊。不想这劳什子竟是如此之重。犹如一头猪,还是练过健美的猪,所有的肉凝成一团的猪。可怕,可怕。
幸而那第一个扔的不是我,而是一个肌肉肥沃,四肢发达的巨人。只见她双手举起铅球,使劲一扔,也不过只扔过了第一条石灰线嘛。第二个是全校闻名的女生,高达一米六以上,名字就不说了,能把我吓得屁滚尿流。
只见她举起铅球,轻轻一扔,尽管第一条线还没有过,我们还是狂叫:
“哇!扔得好远啊!”终于该我了,我不惜犯规,终于扔出了第一的好成绩,不过是倒数的。可喜,可贺。
在整个运动场上,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最小的学前班小朋友。一到该比赛跑步的时候,他们就想代替发令的裁判,在起跑前一分钟就听他们喊道:
“One(1),Two(2), Three(3),four(4), Apple, Yes,No,BayBay,A love
you,(把会说的英语全部说完了,只得说汉语了)——开始!”闭幕式上,就没有见到玉腿如林了,遗憾,遗憾。
十七、爱情戏
我和赵美云,冯胖胖,到蓝鹃家串门子。只见家中除了蓝鹃,空无一人。
哇!正点!
以赵美云为首的团伙,想起一个游戏。玩拍戏。拍的是爱情戏。带隐私的那种。
导演赵美云看我留个短寸寸头,就让我演男的,蓝鹃演女的。我是个富少爷,蓝鹃是个穷小姐,冯胖胖是强盗,我们被她没头没脑地追杀,滚下山坡。最后头破血流地亲在一块。
激动人心的一幕开拍了。冯胖胖贪吃,从冰箱里取了一袋情人梅,边吃边挥舞着情人梅,向我们追杀过来,我认为她手里拿着东西,而我们赤手空拳,应该是我们追杀她才对。
我和蓝鹃绕着屋子跑了一圈又一圈,跑了一圈又一圈,就是不能摔跤。
因为地下没有石头可绊。蓝鹃仗着头晕目眩,终于摔倒,不过用力太小。我没有受到牵连,反而由于惯性,顺着轨道,多跑了几步。
赵导演大为不满。说:
“你们怎么一点演员道德都没有?你们不摔跤,就不能亲在一块儿了,你们不亲一块,我就完不成任务了!”只好重来。这次,冯胖胖一开始就积极地追杀我们。我们本想浪漫地先散步,见状,只好乱跑起来。
没跑一圈,蓝鹃就摔了一跤。我当然不负重望地趴在她身上,激动人心的滚山坡开始了!
万万没想到,滚山坡是这么难,蓝鹃的身子骨是这么硬,蓝鹃家的地板是这么硌,由于种种复杂的原因,滚动以慢得可怕的速度进行。
赵导演忍无可忍地再一次喊“咔!”“你们怎么搞的!人家电视上都是一股脑地滚下去,你们呢?拜托你们快点亲在一块好不好?”我不禁大叫:
“拜托!我的骨头都要散了。人家电视上是快镜头,你去滚滚试试!”
赵导演不甘心,真的去滚了,她的表情证明,果不其然,苦不堪言。
赵导演只好改拍另一个剧本了:
月高天黑,伸手不见六指。我是个知识分子,走在路上,正在思考分子和原子的关系。蓝鹃也在思考,可能在思考明天穿什么衣服。我们俩走着走着就碰一块了。蓝鹃摔倒了,我扶她起来,可是她不争气地又摔倒了,我知趣地又去扶她。她就是不起来,我莫名其妙地趴在她身上了,我们的嘴唇就碰在一起了。我狡猾地请她到我家,我们坐在床上,你看我,我看你,慢慢地,慢慢地,就倒在一起了……
开拍了!摄影师加监制加灯光冯胖胖,积极地埋伏在椅子上,导演加副导演加编剧赵美云,积极地骂演员。黑漆麻乌,伸手不见六指……
蓝鹃走得好好的,我故意碰了她一下。我装出男人的声音说:
“小姐,没吓到你吧?”蓝鹃说:“吓什么吓!你以为看恐怖电影啊?”
我说:“哇,小姐你长得很漂亮!”黑漆漆地,天知道我怎么发现这一点的。
蓝鹃说:“先生,你也长得帅呆了!”我把她推倒在床上,爬到她身上。
慢慢地向她靠近,瞪着她。不料她嘴一歪,笑了,向全世界大声宣布:
“方舟是个斗鸡眼!”于是再次重来,我和她坐在床上,我问:
“小姐,你叫什么名字?”我不能一到家,就把人家扑倒在床上,我是有文化的!
蓝鹃想了想,不知所措地说:“不知道!”
我只管念自己的台词:
“哇,好美的名字啊,如同人一样美!”说完,我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她也含情脉脉地望着我。
赵导演见我们靠近的速度太慢,不耐烦了。干脆把我的头往下一按,只听咣当一声,我一头栽在蓝鹃的胸脯上。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直在旁边埋伏的冯胖胖,将被子往我们身上一捂!
拍完了!
十八、比 美
记得在一个难忘的夜晚,我们家请到了对女生的容貌颇有感觉的龙超和宇文宇两位先生。与他们深入地探讨了女性美丽的定义。
龙超先生先说:“我认为在我们班,蓝鹃是比较好看的。她眉毛浓,眼睛大,胆子小,好养活。听说她家比较有钱,我家在金钱上是可以和她家门当户对的,而且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哇!这位大哥好厉害啊!既有远见又落后,厉害厉害!
该宇文宇发言了,他的特点是油嘴滑舌。与龙超的的诚实截然相反。他说:
“我认为方舟是比较漂亮的……”
这话咱爱听!
“不过,我更喜欢赵美云那种纯洁的美。再加上她喜欢穿白衣服。啊,天使!”我微笑着看着他们,最后我做总结:这两位男生喜欢什么样的女生,什么样的女生就漂亮(掌声如雷!)
因为我是女权主义者,所以我要听听女生谈美丽。
很奇怪的,我们女生对相貌没有什么感觉,但是有研究。也就是说,有研究的人没有什么感觉,有感觉的人没有什么研究。
女生用胸脯的大小,来决定谁长得好看。比胸脯的发起人是赵美云。我是第一次比胸脯的当事人。
比胸脯的过程是:一个女生先踮起脚,再把另一个女生的衣领扒开,朝里一望,下结论,一般是说,不是很大,再接再厉。有点创意的,可以加个“哇”字。
记得赵美云跟我说过:
“我们班胸脯最大的有三个:冯胖胖最大,你老二,蓝鹃老三。冯胖胖是抖的,你的是挺的,蓝鹃是满的。”
我说:“你呢?”
赵美云满脸羞涩地说:
“我是空的。”
十九 词语手册
本姑娘心地狡猾,但外表忠厚,这几年乱碰胡蒙,似乎也没被什么三教九流的问题难倒过。
不过这天,我倒真的被难住了。
第一怪,要怪书上这道来历不明的题目。第二怪,要怪这念二声的“混”
字,竟然要组两个词。我的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就只好乱瞄一瞄了。尽管我知道我这类技术,不比我班上的任何一个人强。
今天的同学们不知哪儿不对劲,都把自己的作业捏得紧紧的,没有给敌人留下一点可乘之机,幸亏我爷爷在天有灵,保佑我当上了四人小组的组长,有了给人检查作业的权利。
按迷信的说法,我今天可走好运了。因为我们班的同学十分信奉我。认为我检查作业是有益无害的。经常迫不及待地把作业拿来给我检查。我便不绕弯道地直接把目光盯在“混”上,这些兴奋者并没有注意到我的行动,倒是我自己内疚了一番,我看到的情景,可以用我奶奶的一句话概括:作孽呀!
浮现在他们本子上的词,竟不是“混蛋”,就是“混球”,不是“混球”,就是“混帐”,不是“混帐”,就是“混搞”。其中“混搞”一词,我甚为不解,便问当事人。他的脸“嗖”地一下红了,眨巴着不大的眼睛,狡猾地说:
“少儿不宜。”
我们班的词语手册之父是龙超。
龙超四本词语手册。可以按不同的标准分类。
按大小分三类:一本16开;两本32开,一本64开。
按贵贱也分三类:最贵的是16开的,其次是两本32开的,最便宜的是64开的。
按内容亦可分为三类:最齐全的,是16开的(包括组词,解词,课后问题的答案,基础训练,范文等);其次是32开的(包括组词,解词,课后问题答案等);最简单的是64开的(包括组词,解词)。
和他相比,我就显得寒酸了许多,一本“词语手册”也没有。
不仅如此,我们班64人,其中63人都有词语手册。换句话说,没有“词语手册”的唯我独尊。
我问龙超:“你要那么多的词语手册干什么?谁给你买的?”他说:
“我妈我爸我爷爷我奶奶给我买的。”噢!我的妈哩?每当我让她买词语手册的时候,妈妈总是大手一挥:
“不用啦!要那东西,还要脑子干什么!”废话!要那东西组词嘛!每学一个生字,都要在后面组两个词。比如:“寇”,后面就要组“日寇”
“豆蔻”。要是会组成语,就只用组一个词了。比如“唾”,后面就可以组个“唾手可得”。
尽管我没有词语手册,但是我是组长,可以借检查作业之名,时不时地抄一两个词。要是不抄,硬想,也能想,只不过要抓破头皮,啃破笔杆。主要是耽误我的时间。
长期这样蹭词,也不是个办法呀!
出于怜悯,龙超借给我一本,最小的,最贱的,最简单的,64开的,词语手册。
于是,上课时他把那本手册借我,写完作业了,我再把手册还给他。虽然程序烦琐,但是总比我每天带四个文具盒,上学时一件一件的拿出来,放学时再一件一件的放进去好多了。
说到文具盒,就在这时,发生了两件与文具盒有关的事:
第一件是,有一阵,龙超在练铁头功。
上课了,当喊“老师好”时,陈大侠一方面要表现对老师的尊重,一方面要展示自己的铁头功,就故意把腰弯得很低,头重重地磕在文具盒上,还故意皱着眉头,轻轻地揉揉磕到的地方,无所谓地笑一笑,表示不疼。
每次别人提到他的铁头功,他总是把自己的文具盒往自己的头上砸,可能是担心别人以为他弄虚作假,他见我的文具盒比他的大,就摆出一副“壮士一去不复还”的表情。拿起我沉重的文具盒,使劲地、用力地、壮烈地照着他空荡荡的脑门子打了起来,然后拨开人群,大摇大摆地走出座位。
一个同学背后埋伏,拿我的文具盒,跟在他屁股后面,当他刚跨出教室时,只听“咣”的一声响,我的文具盒被砸出一个窝,而陈大侠的头并没被砸出一个包。我便确信他有铁头功了。
第二件,那是上音乐课,他没有带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