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者(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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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森特大惊,将舞娘推开老远,错愕地扭头望去。
之前还端坐席位的诸位将领均已恭敬跪地,他们所跪向的大厅中央过道,一个浓眉倒竖的人影直直伫在他面前,身上散发着即便按捺却仍然浓烈的怒气。
「克劳狄?」
文森特惊讶地望着对方,在长长的想念后相见,几乎控制不住就想上前搂他进怀。然而此刻的这个人,注视他的目光,却掐住了他起身的冲动。
这道目光,冷酷阴鸷,仿佛要将人生生捏碎。
原本热闹的大厅陷入一片死寂。
克劳狄冷冷瞥着坐在正首位的文森特,心底徘徊的感觉,只有怆凉。
当他心急火燎一脚踏进别屋大厅,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文森特正与风尘女子热吻的画面。
好一个恺撒!好一个凯旋归来的战争英雄!
战争一结束,第一件事就是宽慰饥渴不已的身体吗?甚至连呆在恺撒殿中等着见他一面的耐性都没有?
此时呈现于他眼前的场景,不禁令他想起曾在丹尼尔别墅目睹的那淫乱一幕。虽说在座各位衣冠整齐,但是,到最后的本质都是一样!
他好一阵反胃,嫌恶地瞪着正直视自己的人,意义难辩地说:「恺撒果然好精神,大战过后也不多加休息。如此不爱惜身体,对帝国可是一大损失。」
文森特面色微变,刚想解释,却又被他截住。
「既然各位雅兴,我就不打扰了。」他匮乏温度的目光在众人身上缓缓扫过一圈,淡淡道,「你们都是帝国的功臣,理应好好犒劳。今夜就委屈你们自己照顾自己,明天一早在皇宫大殿上将会另有封赏。」
众将领先是面面相觑,随即恭声应道:「多谢陛下。」
克劳狄颔首,最后冷冰冰睨了文森特一眼:「我就不奉陪了。」
负气般地这么说完,他大步朝门口迈去,藏在皮肤底下的愤怒,随着离开众人视线,终于渐渐显现出咬牙切齿的凶神恶态。
直到看他走出了大厅正门,吃惊过度的文森特这才全然回过神,起身就要尾随而去,刚踏出几步却被紧跟上来的马汀拽住手臂。
「恺撒!」
文森特无心应付,将他手一甩便急步追去,一路追出屋外,正看见克劳狄已来到等候在外的骑兵旁边,在几位骑兵的围拥下走向马车。
「克……」话到一半,却哽回了喉咙。
突然想知道,当他站在这个人背后,期望他能感应到自己而回头时,究竟能不能令他回过头,哪怕就看那么一眼。
他攥紧了拳头,竭力忍回几乎脱口而出的呼唤,咬着牙等待。
然而,随着对方的背影渐行渐远,他的心也一点一点沉入冰冷海底。
最终,克劳狄踏上了马车,始终不曾回头,看上那区区一眼。
因为久别重逢而涨满狂喜的心脏骤然收缩,然后,裂开了,血浆迸射,痛入骨髓。
文森特沉痛地阖上眼帘,无力地靠住身后墙壁。夏季已渐渐过去,秋风所带来的,是割去了温暖的凉意,穿透他的皮肤,渗进血管,凝固了他浑身的血液。
好象有什么东西,死去了。
难道那个人,完全没想过自己会追上来向他澄清吗?难道说,他真的不在乎?
就像几个月前他曾亲口说的——从来没有。
从没对自己动过哪怕一丝感情?
不相信,真的不愿相信……
马车上,克劳狄抿紧微颤的薄唇,一言不发,因为若一开口,就会泄露他此时的心思。
愤怒,痛苦,怨恨,恨不得杀尽天下人。把自己也蜕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之后,就不会再被另一个恶魔伤害。
嘴里有一点血腥味,牙关可能被咬破了,但完全不痛。因为身体里有一处地方特别特别痛,所以其它部位的痛,都完全感觉不到了。
他闭上眼,恍惚的意识时聚时散。忽然想起,从他快上车时,就隐约感到身后仿佛被一股炽热的视线紧紧跟随,但他当时的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没想到回头确认一下。
那究竟是真实,还是因过度愤怒而产生的错觉?
他掀开车帘,探出身体向后方看去。
只有一片漆黑,居民房屋浸在阴影中,从眼底一栋栋跳过。他刚离开的那幢别屋,也因为转了好几个弯而早就看不见了。
(果然,还是错觉吧?——)
他自嘲地笑,将腿收上座位用手臂圈紧,对着膝盖中间一口一口吹着热气,好象这样就能给予身体更多的温暖。吹着吹着,他突然咳嗽起来,越咳越重,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肺部也开始急剧抽痛,近乎痉挛。
为了不让车外骑兵发现而停车询问,他捂住嘴,将剧烈的咳声掩进手心。
奇怪,明明才是秋天吧,怎么会如此寒冷?
……
曾经远在天涯两端而互相牵引的两颗心,却在同一片天空下,渐渐远离。
第2章 赌约
第二天的皇宫大殿下,元老与平民议员分立两排,正中央则站着凯旋归来的诸位军团将领。而身份特殊的恺撒仍旧坐在皇帝身边位置,静候封赏。
嘉奖结束,平民议会中有人提出,得知恺撒大捷归国的消息后,城中百姓纷纷要求为恺撒举办庆典,庆贺新帝即位以来首次由恺撒亲征所带来的重大胜利。
元老院与两帝商议后决定,从明日起,罗马国内举行为期三天的庆典。不需太过奢侈,但在这三天之内,平民均可领到宫廷分发的佳品。至于罗马城以外的省份,则由当地宫廷驿站发布礼品,举办娱乐活动。
真真正正,举国同庆。
在座诸位无不欣慰喜悦,唯一不被这欢乐气氛感染的,却是罗马国的两位最高统治者。
明明就坐在触手能及的地方,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般的遥远。
无声的叹息,湮没在了群众的欢呼声中。
※※※※
庆典开始当天,两帝身着盛装,与庞大的皇家游行队伍走上了罗马街头。
与新帝继任仪式不同,由于是专为恺撒而举办的胜战庆典,因此今次坐在敞蓬马车中的只有克劳狄一人。而恺撒,则身着只为他量身订做的纯黑长装,脚踩牛皮长靴,驾于高头骏马之上,格外英武不凡,身后尾随着一批铠甲骑兵,率先走在游行队伍最前方。
游行中,大街小巷被围得水泄不通,放眼望去一片人山人海。恺撒的骑兵队到哪里,高呼『恺撒万岁』的热切呐喊便落地响起,比起上回有过之而无不及。
骑兵队之后,皇帝的队伍更不会被冷落。虽说战争是维护罗马的必要,而一国但凡大小政事民事均由皇帝亲力操劳,但求做到真正体恤民情。人民对皇帝的爱戴,无不发自肺腑,衷心感激。
新帝上位后的庆典,一次比一次热烈空前。
克劳狄望着街道两旁围观的人群,人人都挂着真心喜悦的笑靥,这令他原本沉郁的心情稍稍得以开朗。至少到目前为止,他总算没有愧对于建国的各位先帝,的确有资格昂首站在罗马国旗下,行使一国之君的重大权利。
游行队伍热热闹闹,走到一半时马车骤停。民众哗然。
克劳狄意外地向下扫去,走在马车两旁的步兵们正纷纷赶到车前,试图将突然冲来的平民推回街边安全范围内。这样猛地窜出来,若不是马车及时停住,只怕早做了马蹄下的冤魂。
克劳狄凝神一看,那步兵之中执拗不动的身影,竟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喝住手脚粗鲁的士兵,下车走到老人身前,温和地说:「这里很危险,请到旁边去吧。」
老人一直垂着头,一见眼底出现一副拖地的紫袍,立即得知是皇帝亲临,也不知是太过激动或是紧张,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克劳狄有些局促地扶住老人的肩膀,想将他拉起来:「你不必这样。快回人群里吧。」
说话间,老人的头颅徐徐抬起,蓬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
刹那,克劳狄猛地嗅到一丝异样气息。
这个『老人』的瞳色,是那么的特殊,并且熟悉——
早在身后队伍发生骚动时,文森特就已勒马,向后查看情况。当他来到马车前不远,正见到克劳狄对底下一位白发老人表情奇怪地说着什么。突然,克劳狄的身子猛地晃了晃,脸色剧变,皮肤骤然惨白。
文森特心口一震,飞快下马,离弦的箭一样朝他急速跑去。还未跑到他面前,只听得步兵群里爆出惊呼。
「是刺客!」
什么?!
转眼间文森特已到车前,无视过度惊愕而不及反应的步兵,一手扯住『老人』的头发向后拽起,而另一只手,已迅雷不及掩耳地卡住了『老人』喉咙。
『老人』凛然抬头,在两人视线对上的一瞬间,同时惊呆。
什么『老人』?根本只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但他的头发却是生来的纯白,在太阳下发出淡淡银光。那双因为见到文森特而紧缩的瞳孔,竟赫然是深深的灰。
由于过度惊诧,他的嘴越张越大。文森特的惊讶又何亚于他,手下力道也不自觉放松。
然而,惊怔过后,对方的眼神霎时凶毒无比,牙缝之中阴森森挤出一声:「叛徒!」
文森特又是一怔,抬起头向克劳狄看去。一把匕首深深插进他的腰腹,帝袍被血沾染之后,化成一种奇异的紫红。步兵们已回过神来,正将他扶上马车,预备送回皇宫医治。
那把银制的匕首上,闪着肉眼难察的黄色光芒。
有毒……
对此再熟悉不过的文森特蓦然睁大双眼,爆怒地瞪向依旧一脸仇愤的男子。对方的表情既凶狠,又鄙夷,虽然没再说话,那张苍白的脸上却分明写着几句大字。
……你是个叛徒。罗马皇帝该死,你比他更该死……
文森特的手心禁不住微颤,冒着虚汗。他在迟疑,克劳狄隐约的闷哼却突然传来,约莫是士兵不够小心碰到了伤处。
立时,灰眸中燃起绝情的火焰,手掌轻巧地猛一着力。只听喀嚓一声,对方的喉骨被生生捏断,连一声痛呼也发不出,就已瞪着怨毒的双眼含恨而终。
他松开掌心,尸体从他手里滑下,软倒在他脚底。周围的惊叫喧哗,他却再也听不到了。
他茫然望着脚底的人,面对那狰狞的脸,只觉得脊髓如被注入冰水般阵阵作冷。若在以前,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竟会亲手杀死这样的人,与他发色相近瞳色相同的人类……
突然有股疯狂大笑的冲动,然而,笑不出来。
让对方感受不到任何痛苦而死去,这已是他唯一能做出的仁慈与让步。
只要是谁伤害了那个人,他绝对不会放过。然而这一次,他是真的迷惘了。
从此后,他再也不是自己,再不配做自己。
因为他,是个叛徒,彻彻底底的叛徒。
※※※※
原本是一场为庆祝恺撒大捷的盛典,却在皇帝的遇刺事件下匆匆落幕。
目睹这一惊心场景的人们担忧皇帝伤势,纷纷赶至宫廷询问,而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刺客,却没人有任何印象。他就像是凭空冒出来,庆典之前从未在罗马城中见过,而庆典之后,他也永远在这世上消失。
克劳狄的伤确实不轻。虽然那一剑没刺中要害,匕首上淬的毒却绝对足以致命。在御用医师都对这前所未见的毒束手无策时,恺撒却拿出了一副药方。
事态紧急,虽然不知道恺撒的药方是否一定有效,他们也只能照做。
好在事实证明,恺撒给的药方就是专为解皇帝身中的毒而配制,在接连服药三天后,皇帝的呼吸已不再时有时无,也不再不停干呕,呕完了身体里的东西,就尽是呕的暗红淤血。
只是尽管这些情况在好转,然而他始终高烧不退,身躯滚烫似火,迟迟没有退烧或回复意识的迹象。除了服用恺撒所给药剂,医师们也各自开出了退烧药,可一剂一剂吃下去,就是不见起效果。
御医们心急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又想不出别的对策,一个个胆战心惊,生怕治不好,他们就活活成了陪葬。
皇帝伤重,民间的谈论担忧还在其次,偌大宫廷是真真正正乱成一团。连一向波澜不惊的元老们也不禁乱了方寸,整个罗马国的议事日程,就这样被一天一天塌下。
日复一日过去,终于,在全体人忙乱了一周之后,皇帝的高烧总算开始减退,意识也稍有回复。
当他撑开重如铅石的眼帘,第一个接收进视觉的,就是提摩西喜极而泣的小脸,和他身旁的艾伦,后方几位元老代表,以及终于放下心头大石的御医们。
而人群的最后,就是始终面无表情,双手环胸倚在墙壁的恺撒。
提摩西张嘴就想说话,艾伦及时捂住,压低声音说:「嘘……他现在还没完全清醒。不要吵他。再让他睡一会。等多睡醒几次就没事了。」
提摩西大眼睛眨巴几下,会意点头。艾伦这才松开手,上前将克劳狄身上的被子捂紧,极轻极轻地说:「睡吧。门外会有人一直盯着你的情况,你尽管好好休息。」
克劳狄懵懂的神智也不知有没有听清他的话,嘴唇蠕动几下,又合上了双眼。
他确实累了。在与死神抗战了整整七天之后,试问谁能不感疲倦?
艾伦嘴角抿出一抹宽慰的笑意,转身望向候在房中的众人,低声道:「我们走吧,陛下已经度过危险。我们不要在这儿打扰,只要留个人下来看守就行。」
众人点头称是。艾伦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