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债-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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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香并没有哭，她觉得70多岁的奶奶永远活在自己的心中，一直陪伴着她的左右。
可是，想到奶奶的心愿，丁香隐约感觉得到奶奶的生命在艰难的呼吸中一点一滴地耗费着，她的心在阵痛，在惋惜，在悲伤。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奶奶的嘴里的那颗糖果还没有全部融掉的时候，她就停止了呼吸了，脸上露出自然而随和的神情，那慈祥的目光就在这个特别窒息的瞬间被眼皮的松弛和嘴唇的关闭以及呼吸的停止夺走了应有的人生色泽，一个老人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历程。
顿时，卧室里一阵痛苦哀号。
丁香扶在床榻上，抽泣着嚎叫了几声“奶奶”便栽在床沿上昏迷过去了——
两个妇女扶着昏迷的丁香出去想用冷水浇醒她，几个男人在整理着老人的床和床上的遗物。
大堂里的人也涌动起来，丁香的堂叔丁普元招呼着大家，按照规矩布置着大家一起操办奶奶的一切后事。
丁香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4点钟了。
丁香觉得奶奶的去世让她留下了遗憾和内疚，奶奶没有真正地享受过什么“清福”。丁香觉得这是她的错，她没有尽到孝道，因此心里隐约地痛楚，似乎还流着血一般的泪水。
大家都劝了丁香吃着已经为她准备多时的玉米粥，丁香拖着疲软的身子坐在竹椅上，她很吃力地喝着熟悉的玉米粥，汗水豆大的模样在她的额头上冒出来，她知道奶奶的事都靠着丁叔叔张罗了，心里一阵感激和欣慰。
吃完了玉米粥，丁香说要出去一趟，她必须赶紧打电话通知两个亲姐姐，还有舅舅和大江，还有其他亲戚的，应该告诉的都要通知的。
丁普元见她执意出去，也没拦她，说后事就不用她操心，他会安排好的。
山里的老人过世，办的丧事也很简单，等子女们来齐了，再选个黄道吉日，请两个道公来帮忙就可以入土为安了。
丁香艰难地走出大山的门槛，心海里漂泊着万分痛楚的帆船，帆船上插着一杆带血的旗，那就是她为奶奶定制的丰碑，奶奶永远是她心底美好的回忆。
第二十一章　孤立无援
　　　　从弄万屯赶回学校的丁香，情绪非常的低落，记忆中父母过逝的时候都没有这么伤心，不是因为那时她年纪还小，而是因为奶奶在她的心目中占据着非常沉重的分量，她的一生是奶奶的心血造就的。
在回来的路上，丁香显得非常的低沉，整个人象瘫痪了一样，木木的神情，呆呆的脸色，挂在心头的全部是辛酸和痛苦。奶奶走了，丁香的亲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她而去，就象过眼云烟，飘渺得让人难以信服了，命运怎么这么不公？让她的亲人相继地离开人世，丢下她这么孤苦伶仃的可怜的人。
每次想到这里，她的心如淋过一场凄厉的暴雨似的变得孤单单的，软绵绵的，死气沉沉的，丝毫找不到平日的欢颜笑语，她觉得自己就象一张枯叶，孤零零地飘落在这个难熬的尘世，浑身上下感到无奈，那么孤立无援。
从家到学校，一段漫长的路，足以让她浸泡着失去亲人的痛楚，那段路撒着她悲痛的哀愁，她的步伐如绑上沉重的沙袋，当她艰难地走到了学校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黑色压得很低，天就快要吞噬这个灿烂明媚的白昼了。
虽然肚子挺饿的，但是她一点食欲都没有。
丁香急忙跑去办公室。
她必须把奶奶去世这个消息一个一个地告诉自己的亲人。
丁香首先想到大姐丁芬和二姐丁芳，毕竟她们三个是亲姐妹。
两个姐夫都是做小本生意，平时非常的忙碌，因为他们都远在500公里之外，所以每隔三、四年才回来看望奶奶的。
丁香结婚的时候，两个姐姐因为生意繁忙都没有空回家喝她的喜酒，所以这一次丁香打定了主意，一定央求着两个姐姐回来一趟，姐妹三个好好祭奠着孤苦一生的奶奶，也算是替父母尽一份孝心吧。
“大姐，我是香妹啊。”
电话打通了，丁香很激动地告诉大姐关于奶奶不幸去世的消息。
“大姐，奶奶，奶奶她今天下午1点多就走了。”
“是吗？哦，她老人家真的走了——”
“是的，你赶紧回来一趟吧！”丁香恳求着大姐，心里希望她不象以前那样推辞。
“哦——那我跟你姐夫先商量商量，他呀还在外面没有回来呢，这段时间为了生意上的事，我们都闹得焦头烂额的，真的累死我们了。”
“哦，大姐，那我先挂了，”丁香见大姐诉苦，知道没有什么好话，所以在放下电话之前只是说，“我再找二姐他们。”
丁香知道大姐和大姐夫的日子本来不好过，特别是她读书的时候大姐夫每个月就寄给她20元，另外还要供养着两个小孩。现在，小孩都长大了，光读书也花不少的钱。虽然大姐夫赚钱门路比较多，但是开销也特别的大，近几年生意场上竞争越来越厉害，大姐夫的生意自然也越来越难做了。
丁香又拨打了二姐的电话。
“二姐，我是香妹啊。”
接电话的是二姐夫。
“哦，是香妹啊，我是你二姐夫呀！”
“二姐夫，我姐呢？她在吗？”丁香轻声地问。
其实，二姐夫是靠自己的力气在矿山做苦力赚钱过日子的，二姐也在一个煤矿的地面上开了一个小卖部，专卖日用品，有时也卖凉茶、冷饮之类的，一家人能过得去就不错了。丁香读书那时，二姐每个月偷偷地寄给她10元生活费，连二姐夫都瞒过的。
“你二姐她在啊，你等着。”
不一会，二姐接了电话。
“啊？香妹呐，好久没有联系了，你过得好吗？”
“二姐，我好着呢。”丁香可不愿意在二姐面前抖露自己的苦。
“奶奶呢？她老人家身体怎么样了？你可别忘了经常回去看她老人家啊。”二姐的话让丁香感动着，“我打算明年回去看她老人家啊。”
“二姐——奶奶，她、她——”丁香差点哭出来了，“老了——”
“什么？奶奶她走了吗？”
看来二姐平时对奶奶不错的，一听到这个消息，她什么话都没说了。两个姐妹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彼此知道谁都在伤心，谁都在悲痛。
“香妹，大姐知道了吗？”
“已经告诉了。”
“哦，大姐她打算回去吗？”
“还没定呢，她说要跟大姐夫商量商量。”
“这样啊，我说啊，近段你二姐夫身体不舒服，看来那个老毛病又犯了的，他都好多天上不了工地了，我那个摊点虽然忙死了人，可是还是不景气，每天都这么折腾，也没赚几个钱，至于奶奶的事我跟他合计合计，要是能回去的话后天下午一定赶到的。”
“哦？姐夫病了吗？什么病啊？”
“也不知道，大概长年干苦活闹的胃病吧。喂，香妹，奶奶的后事安排得怎么样了？”
“没事的，普元叔叔都安排好了，就等你们回来啊。”
“那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说了半天两个姐姐都没明确答应是否回来，丁香的心象塞了湿漉漉的棉团似的，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
“二姐，那我等着你们啊！”
“香啊，如果过了后天没见我，你就自己拿主意把奶奶下葬了吧。”
丁香真的很想哭，可是她忍住了，听到二姐这么说，她的心凉了半截呢，最后她只是淡淡地说，
“好吧。”
声音带着沙哑，好象喉咙里噎着一块粘泥，真的是哑巴吃黄连啊！
丁香觉得二姐比大姐会说话，可是结果都一样，她们不会回来的。
算了，谁叫我没她们嫁得那么远呢？丁香无奈地坐在办公室里沉思了许久，心象烧焦的土，一点都没有色泽。
舅舅向来比较关心奶奶，丁香觉得应该告诉他。
“舅舅，我是香啊，”丁香打了舅舅的手机，手显得有点颤抖，心发毛一样，怯生生的说，“奶奶——她、她——”
“奶奶她怎么啦？”
“她去了。”丁香的声音带点酸涩和苦楚。
“哦？那我明天下午抽个空进山去。”
“还有其他的亲戚，舅舅你就帮我说说，可以吧？”
“好的，没问题的。”
丁香的心“梆”的落了地。舅舅对这些事一向很过问的，有他帮忙准没问题。
接着丁香告诉几个好朋友，因为那些都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所以通知得比较顺利。
最后，她拨打了大江的手机。
没有想到大江的手机却关了。
丁香马上打家里的电话，还是没人接。
丁香心里又发毛，焦急得很，她知道老公出差应该回来了的。
“八成又去哪里喝酒了？也许吧。”丁香盘算着、猜测着。
丁香打不通大江的电话，软软地坐在椅子上，这时，她忽然觉得肚子在咕噜地叫，真的饿极了。
她决定回房间去泡一包方便面，打算这么简单地解决自己的晚餐。
回到房间的时候，阿莲已经在门口等她。
“丁香姐，你去哪了？”阿莲问。
“打电话呀。”
“哦——你奶奶的病怎么了？”
“哦，她老人家走了。”
“啊？真的吗？”阿莲惊讶起来，因为怕丁香伤心，所以阿莲安慰了一句，还是故意岔开话题说，“哦，老人家终于解脱了。丁香姐，我煮了很多饭，你跟我一起吃吧。”
“他没来吗？”
阿莲知道这个“他”是指关宇。
“没有，他去县城参加中考研讨会了。”
“哦，那好吧。”
丁香觉得阿莲很尊重她，很信任她，每次都为她着想，是难得的好妹妹。
刚吃完饭，丁香的门被人敲了起来。
“谁啊？”丁香在阿莲的房间喊了一声。
“是我啊。”
原来是苏校长。
“我在隔壁。”丁香开了门出去了，“苏校长，有事吗？”
“乡里决定明天早上8点半开会宣布那个决定。”苏校长很认真地说着，“高副书记说不能再推迟了。”
“哦，明天，好的，上午可以的，我下午还请假的。”丁香本来不想让苏校长知道奶奶去世的事。
站在旁边的阿莲却抢了话过去：“苏校长，丁香姐的奶奶今天已经过逝了。”
“是吗？”苏校长震动一下，脸色非常同情的样子，“哦，那明天的会议——”
“没事的，我奶奶的后事家里已经张罗好了。”丁香不想让苏校长添麻烦，“明天的会照样开吧，开完了我去县城一趟，然后赶回家去，办好奶奶的后事。”
“丁香老师，有什么困难啊？”苏校长还是不放心。
“谢谢，真的没什么了。”丁香觉得自己不能搞特殊，不能让学校添乱的。
苏校长顺便安慰两句就离开了。
阿莲和丁香在房间里坐了大概10分钟。最后丁香说，“我去洗澡了，今天走了一天的山路，真的挺累的。”
阿莲说，“好，丁香姐，明天我跟你进山去，反正是周末了。”
“哦。”
丁香觉得她没理由拒绝阿莲，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心里有说不出的感激。
第二天，高副书记代表乡党委来宣读决定的时候，丁香便名正言顺地当上了副校长。
老师们都很高兴地祝贺丁香。可是丁香只是淡淡地说着“谢谢大家的信任”之类的话，脸上并没有露出快乐的笑容，大家都知道丁香心里惦记着奶奶的后事。
苏校长等丁香离开学校之后，便向大家宣布，定个时间，由莫东主任组织大家去丁副校长的娘家奔丧，再说这是歪村小学的规矩了，大家知道怎么做的。
丁香急匆匆地赶到县城，因为没有联系上大江，所以她心急如焚。
最后她留了一张字条，告诉大江奶奶不在了，并特别叮嘱，见信后马上去一趟弄万屯。
出门的时候，丁香把家里的存折拿出来，在银行取了1000块钱，便赶回学校。
下午，阿莲陪着丁香进山去，临走时带了不少的东西。
走过那熟悉的山路，丁香唯一的感受还是孤立无援，惆怅的心撒着厚厚的一层盐巴，失落的伤口隐隐作痛，那个滋味象沙子揉进自己的眼睛，模糊一片，旋转的脑际堆着凄凉的画面，好惨好惨的。
命运给她安排了最不公平的心情。
第二十二章　冷却自尊
　　　　上午10点多钟，丁香急匆匆的从县城赶到学校。
丁香心里唯一不放心的是大江是否看到自己留下的字条？是否在后天的葬礼前到达弄万屯？她希望大江能够如期前往弄万屯。
与此同时，丁香还想着一个问题——如果两个姐姐跟上次一样食言，她们一个都不回来，那么奶奶的后事就真的落在自己一个人的身上。因为按照乡村往常的习俗，在没有男丁的情况下，奶奶的后事处理所花费的费用无疑要摊在她们三姐妹身上的。虽然开销不是很大，但是两个姐姐却很在乎，去年春节，她们都没有回来看奶奶，在她们的眼里，根本没有把弄万屯当作自己的家，所以来往次数也一年比一年地少了。谁都知道，回一趟弄万屯当然需要走路，需要爬山过坳，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的。
其实，丁香想了一想也非常地清楚，姐姐们担心某些责任罢了。
再说了，天底下做生意的人谁都不希望钱轻易地从自己的口袋溜出去的？他们更不例外了。
退一步说，丁香读书的时候，两个姐姐也没少资助过，她们毕竟是有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