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心若-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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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我找不到,怎么办?昕若到底把药放在哪了……昕若等着药救命啊!怎么办,昕若出事了怎么办?昕若你要撑住,你等我,等我把药找到……”挣开他,他仍旧对他充耳不闻,埋头找药。“怎么这么没用?怎么看不见?如果我能看见多好,我能看见药在哪里多好!只让我看一下,一下就好,只要找到昕若的药就好……在哪里……”
“罗霆佑!”尚靖希大吼:“我叫你停下别找了,你听见没有?昕若没事了,已经好了,你不用再找了!”
罗霆佑顿了顿,却仍是没听他的话,继续翻找。“没有药怎么会没事?不可能,你以为你是靖希吗?”他拉了尚靖希的手过来,“来来来,你帮我一起找!一个白色的塑料瓶子,是专用的药物没有标签,你给我看看这里头究竟有没有,我摸了半天就是摸不到……愣着干什么,快找啊!”
尚靖希抓了他猛摇,大声道:“我就是靖希啊,你听不出来了吗?我们上午才见过面,我的声音你听不出来吗?我拜托你清醒一点,你吓傻了?”
“……靖希?”他抬起头来,额上红得发紫的血痕让尚靖希一震,然而真正让他怔住的却是他一脸的斑斑泪迹。空茫的眼中映着门外的光亮,仍闪着波晃的水光,样子无助得像个寻不见亲人的孩子。“昕若……真的已经没事了吗?”他抖着声音问,语音轻得仿佛方才已用尽了力气,哑了嗓子说不出话。
“是!没事了!”尚靖希心里一阵发酸,一个字一个字说得确凿肯定。他最好的朋友啊,认识了二十几年的兄弟,流鼻涕的年纪也没见他这般狼狈过,从来,罗霆佑都是有条不紊的,何曾有这种慌乱得失了理智的时候?
略微苍白的嘴唇抖了抖,缓缓地,他曲起膝盖。膝上的抽屉“邦啷”落了地,声音很响,他却充耳未闻,只是低垂着头,抱紧了膝盖静静地坐着,肩膀微微颤抖……
一直以来,失明这件事霆佑并不太放在心上,他不是个会自怨自艾的人,除了一开始生活上的不便以外,看不见对他来说似乎并没多大影响。他有毅力,他可以克服,可以适应,而且从没为此而觉得沮丧无力过。
然而,尚靖希知道,这一刻,他开始憎恨自己无法视物的双眼,罗霆佑的人生第一次因无助而恐惧,因恐惧而忙乱,失了理智。失明的伤怕是从今天便要发炎溃烂,直至蛀蚀干净他最后一点自信。
他不禁又开始担心,今天昕若没事他尚且如此,若是哪一天……
他不敢想,也不允许自己去想。
十六、究竟谁的错?
……你尽快跟昕若到医院来找我一趟。我怀疑……她怀孕了……
她骗了他,她终还是骗了他!
靖希说他只是怀疑,而他却完完全全可以确定。否则他发现她避孕药的那天她怎么肯轻易妥协?否则她怎么会夜夜在他怀中低低叹息?否则他指尖怎么总在她脸颊上触到微微的湿凉……
只是他始终不明白,一个孩子对她真那么重要,重要到连命都可以舍弃的地步?重要到与他阴阳分离也不惜?
她到底为什么?明明将避孕药交给她的那一天,她很理智,很明白;明明他们把一切都说得很好;明明……
昕若啊昕若,你究竟想什么,真的只是任性么?
最终,我还是不够了解你吗?
“还疼吗?”她给他的手上的伤换药,本以为已经够小心,却见他手指微微颤抖。心里不由叹息,伤口虽然不深,却一条条渔网纹一般交错密布,偏偏昨晚从靖希哥离开以后,他就像是着了魔似的在电脑前面敲了一夜的键盘,伤口一再裂开,到了今天早上他停下来,银灰色的按键上早已血迹斑斑。他说是要赶稿,她却觉得他是心里有事,否则这种让人操心的举动,放在平时断然是不会有的。第一次,她生病,他在,却没有陪在她身边。
手上的伤处理完毕,微凉的手隔着桌子捧起他的脸,“过来一点,让我看你头上的伤。”
他没动,只是张着空茫的眸子“瞪”着她,面无表情。
见他没反应她有片刻怔愣,看了他半晌,放下双手转而翻开他右掌,很仔细很仔细地看,那上面有道旧伤,很大的一道伤口。“你有话想说就说吧,不用顾忌,我已经没事了。”
仍是沉默了一会他才问:“你瞒了我事情,对吗?”
闭了闭眼,她平静地答道:“是。”昨天尚靖希来,她就知道瞒不住了。
“为什么?”他颤声问。
“我想要自己的孩子。”还是一样的答案。
“然后呢?你有了自己的孩子,然后让孩子生下来就没有妈妈?还是你打算带着孩子一块去死?”他语音淡淡的不失温和,然而却仍是让她微微震住。在她的记忆里,太强烈的字眼霆佑很少会说,除非不得已他绝不出口伤人,这也是很多人无法将温文谦和的他与咄咄逼人的律师身份联系在一起的原因之一。
“我……不一定就会死……”这句话她说得艰涩无力,毕竟就算这个孩子要不了她的命,两年多以后她也许还是会死。这样说算不算又骗了他?
“拿掉!”
轻抚他掌心的手霎时顿住,她抬起头瞬也不瞬地看着他,不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他冷着声音说:“你休息几天把身体养一养,我们就去医院。无论怎样,这孩子我们不能要!”
“你开玩笑的吧?”她几乎要冷笑出来,“这是你的孩子!”
“我知道。”他不带感情地说,“就是因为是我的孩子,所以我才有权利说要或不要吧!”
“罗霆佑!”她失望地,一字一句说得痛心,“我真的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天,你,罗霆佑也会说出不负责任的话。”
他摇头,心平气和地,“你错了,昕若。不负责任的是你不是我。你想过没有,你身体一向不好,这孩子如果先天不良,如果遗传到你的病怎么办?你要想清楚!”
关昕若嗤笑出声,“你以为心脏病的遗传几率有多大?你当它是血癌吗?怎么会有这么倒霉的事情!你在害怕吗?怕这孩子成为拖累?是啊,毕竟有我这一个大累赘已经够了,没有人会想要自找麻烦!我可以想象,如果六个月以后这个家里又多出一个跟我有同样毛病的小麻烦的话你会怎样。其实对我的病,你本就是极度厌烦的,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她低下头看他的左手,“不要再在跟那个杯子为难了,伤口裂开把血沾在上面就不好办了,血腥味很难洗掉的。”
罗霆佑紧皱了眉头,猛地甩手将紧攥在手中的玻璃杯摔了出去,“啪”的一声,碎片四溅。
她倏地瞠大眼睛,惊愣地看着他。他则一脸狰狞的怒气,从没有过的怒气,所有认识他的人都不可能相信有一天会出现在罗霆佑脸上的怒气,现在,对着他这一生最挚爱的人爆发,对这个他豁出命去也要维护的人爆发。
“是啊,我是怕了!”他从椅子上慢慢站起来,隔着桌子俯身逼近她,空空的瞳眸定定地正对着她的双眼。缓缓地,他抬起手来,指向自己的额头,几绺垂落的黑发下,紫红的痕迹隐约可见。“这样的事,你还想我做几次,嗯?我是怕了,是真怕啊!你一个已经让我手忙脚乱,遍体鳞伤,如果不是靖希及时赶到,我就是杀了自己也救不回你!你觉得我还有什么本事照顾你连带照顾一个世事不懂,只会哭闹的婴儿?
“就算他没有那么倒霉,是健康的,难道他就不会生病?不会吃东西卡住哭不出来?你怎么有那个自信我可以同时照顾好你们两个,嗯?”眉宇间的怒气半点没有渗入语气里,罗霆佑仍是个不懂得发火的人,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得好象春天里的风,却只是有着满满的凄凉无奈。
担心她哭了,伸出手去想要抹去她脸上的泪珠,然而手停在半空中许久却因不知应抚向哪里而垂下,“昕若啊,你怎么忘了,你的丈夫……是个瞎子!”他一字字说得温柔无比,但这一句话却是刀一样狠狠地插进她心里,连叫痛的机会都没留。他不是口不择言,只是,别无选择。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说完,他转过身向饭厅外走。
“霆佑!”她突然出声叫住他,“别走那边,有玻璃!”
停住,他微侧过头,笑了,笑得讽刺,“你又糊涂了!不走这里,我还能走哪?还找得到哪?”语罢,转回头,仍旧依着原来的路线走过去,硬底的拖鞋踩在碎玻璃上“咯噔噔”地响,他口中轻声念着什么。
她知道他在念什么,从来他只是放在心里默念,今天,他却是故意念给她听。
那只是单纯的数字,却是让人心碎的音节。“一、二、三、四……”声音低浅却清晰……
“……靖希,我刚跟昕若吵了架……不,我起的头……没骗你,是真的吵架了……是,因为孩子的事。我不放心昕若,所以你还是过来一趟……”
放下电话,他无力地瘫倒在椅子上。
昕若啊,我不是故意要逼你,这一次我是真的不能纵容你任性。
说我怯懦胆小什么都可以,只是这样会失去你的风险,我担不起……
这杯子是成对的!
记得之前那只好像是……好像也是霆佑打破的。那天,他答应她嫁给他。
泪珠掉在碎玻璃上,晶莹剔透。
难道是注定的?
成对的东西,一个消失了,另一个就必定是毁灭的命运?
他始终呆在书房里,硬是狠下心肠不去管昕若是不是哭得伤心,一如六年前,他也是这样狠下心去的。直到靖希赶来他才知道,昕若竟早已不见了人影。
靖希急忙跑出去找寻,他却只能守在家里等消息。再心焦又怎样,他只不过是个瞎子,跟着跑出去又能做什么呢?这点自知之明跟理智他还是有的,也或者是从昨天晚上才明白过来的吧!昨天发现昕若病发他第一件要做的事应该是打电话求救,而不是自作聪明地满屋子发疯。
他不禁笑得自嘲,从来,大家都说他谦逊有礼,但没人知道其实他也是自负的。自负本没有错,凡举他身边的人物,哪一个没有点小自负?兆居自负在家世显赫;靖希自负在医术精湛;绍政更是凭借超凡卓绝的自身条件自负得没边没沿。只是错在他失明以后忘了将自负褪去,所以……
抬手抚上额角的瘀痕,轻叹——
自找的啊……
他不知道等了多久,只隐约记得客厅的挂钟似乎已经敲过了第二次十二下,此时此刻,正不知是凌晨几点钟。
门锁“咔嚓”一声响,然后有人进来,不知是什么质地的鞋跟,敲击在地板上的声音清脆好听。然而罗霆佑却微蹙了眉头,他知道回来的是昕若,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开始穿上高跟鞋。
“靖希出去找你,你遇见他了?”没问她去了哪里,他依然靠坐在沙发上,语气平缓地问。
在他身边站下,她微扬了嘴角,想了想,又“呵”地笑了一声给他听,“我一定要被他找到才可以回来吗?你大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不必叫他去找我的,毕竟在这里除了这个家我无处可去。而且总是麻烦人家也不好意思,是吧?”
“如果可以……”他顿了顿才继续道:“我也不想麻烦靖希。”
她低垂着眼眸看一副淡漠表情的他,静默了许久才缓缓蹲下身,手扶上沙发扶手,嘴唇挨近他,在他耳边轻轻吹气,“你在怨我?”呢喃的语音似是倾诉绵绵情话。
撩过鼻翼的气息带着淡淡的酒精甜味,他这才注意到她嗓音格外的软,偶尔还咬字不清。他眉头皱得更深,“你喝酒?”
她挑眉,“不行吗?”抬手扳过他的脸孔正对着自己,瞬也不瞬地凝视他许久才“啧啧”地摇头道:“多漂亮的一双眼睛,只可惜……是空的。其实……你心里一直都是怨我的,对吗?”
他微偏了头,一只手握住停在他脸颊上的细弱手掌,一只手摸索着抚上她的面颊,温和笑道:“我怨你什么呢,嗯?”
忽然间,她哭了,温热的泪滴掉在他手上,沿着手背滑落,“你不该怨我的!”她怨怼地说,“这根本不是我的错!你眼睛会看不见根本就不是我的错!如果你肯坚持跟家里力争到底,如果你不是总有那么多无谓的顾忌,如果你不是自以为是把我拱手让人,如果你不是硬要插手倪家的事,如果你肯相信我自始至终只爱你……什么事都不会发生,现在一切的不幸全都不会发生!
“你怎么可以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我怎么承担得起?你的眼睛看不见了,你的大好前途甚至人生都毁了,这样的责任你怎么要我来担?这不公平啊,我究竟哪里错了?从来,做选择的都是你,每一次都是你啊!我有什么错?你说,我有什么错?嗯?我有什么错……”她捶打着他嘶声叠问。
“是,是我错!我没有怨你,从来都没怨过你!一直都是我的错!……”他忙揽她入怀,紧紧环抱,轻声安抚,语音中满是细细密密的心疼。他不该逼她太紧,应该更有耐性好好劝她。他是急了,急得忘记他的眼睛不只是他的伤,也是她的痛。
“我错了!”突然,她离开他的怀抱,很认真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