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心若-第1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还记得决定要结婚的那个晚上,她信誓旦旦地说要他从此以后依赖她来生活。然而事实上呢?
罗霆佑,中国籍,男,二十八岁,已婚,毕业于X大法律专业,曾是专门处理商业案件的知名律师,现于广播电台担任法律咨询节目的播音主持工作,并以“天佑”为笔名,在《天瞳》杂志连载悬疑小说,深受读者好评,已开始洽谈出书事宜。
关昕若,中国籍,女,二十三岁,已婚,正为毕业设计头大中。换言之,无业游民,吃闲饭的!
说实话,这种境况着实让她很不爽!明明现在失明的人是他,需要照顾的人也是他,凭什么赚钱养家的人还是他啊?
其实霆佑完全可以不必工作的,他在T&;L早有股份,以公司今天的规模,他们两个就算是终日里游手好闲也不见得会饿肚子。
但是她知道,他之所以急于工作,只是想要告诉她,对于他失明的事情,他很坦然地接受。或许生活上还有不适应,却绝不会怨天尤人,一蹶不振。他不希望她因为这个挂怀。
可是她挂怀了么?好像没有耶!
三餐始终都是她经手烹煮,衣服房间她清洗打理得妥帖,既为人妻,这些是她分内。
霆佑文章的初步校译从来都是她的工作,经常是他错将中文输入法切换成英文,于是她便要对着满篇的英文字母,逐字地将汉语拼音转译成汉字,一坐便是几个小时。而她从来认定成为他小说第一个读者是作为妻子的权利。
以前报纸摆在她面前,她却连娱乐版也懒得翻一下,而现在,将报纸从头翻到尾已经成了睡前必修的功课。
初次听到她翻动报纸的声音,他曾奇怪地问她怎么突然想到要看报?
“催眠!”她这样回他。
然而随即他便明白——她看报,绝不是为催眠!因为没有想要快点睡着的人会把报纸里的文章大声朗读出来的。而且还直读到自己身边的他呼吸均匀,静默无声才窝进他怀里睡下。
霆佑喜欢看报,她尽管读得无聊,却因为他听得认真,所以她也特别开心。
既然他都不介意活在黑暗里,她又怎么会在乎一辈子做他的眼?
这样的生活他们过得安然惬意、幸福甜蜜,哪还有半点需要忧心的地方?
幸福就在掌心,只需要牢牢紧握。
确实,她早已将五根手指并紧合拢,溜不掉,幸福便此生永伴。
只是……
她忘了,手掌太过细小,竟在不觉间,幸福,正沿指缝一点点远离……
青岛罗家
“唉……”
房间里传出的叹息声让罗世成停住了脚步,轻轻推开昕若的房门,没有意外地看见妻子坐在床上对着女儿的照片默默掉泪。
在她身边坐下来,轻握住她的手,他歉然道:“对不起。”
王曼忙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痕,看着他,“无缘无故的,道什么歉?”
“如果不是因为霆佑,昕若不会走,不会离开你身边,你也不会这样伤心。我总说自己最疼她,可到头来,却还是自私地为自己的儿子……我……”
回握丈夫的手,王曼摇头道:“这怎么能怪你呢?当初下决定的,主要是我啊!我从没觉得分开他们两个人是做错,只是……我担心……昕若这一离开,我就再没有机会见到她……”她颤声说着,语气中有难掩的忧虑,眼泪也跟着又掉落下来。
“不会不会!”罗世成连忙安慰,“你忘了有靖希跟着啊,不会有事的!你就放心吧!”
“可是她都走了三个多月了……”
“咱们昕若是第一次出国,你还不让她玩个痛快尽兴?好了好了,别再伤心了,你要是弄出个什么抑郁成疾出来,我还真怕你女儿回来见不着你,追杀我呢!”罗世成半开玩笑地道。
王曼嗔怪地看他一眼,刚要埋怨两句,电话铃声便响了起来。
王曼急急忙忙下了楼来接起电话,“喂,你好!请问找……”
(……是我。)
电话的里响起的声音让王曼一阵惊喜,连忙问道:“昕……昕若?昕若吗?啊?真的是昕若吗?”她声音欣喜到发颤,泪水更是夺眶而出。
(是。)那边淡淡地应道。
“你这孩子走了这么久,怎么现在才想起来给家里挂一通电话啊?在那边习不习惯,过得好不好?身体还好吧,有没有发病……”
(有件事想问你。)电话那一边的声音淡淡的,几不可闻的轻缓,却莫名轻易地阻断了王曼的喋喋询问。(我爸在哪里?)她问。
“你爸爸?呃……哦,你等一下。”她莫名看了眼早在她喊出第一声“昕若”的时候就跑下楼来的丈夫。“昕若找……”
(……他死了是吗?)话筒还没递出,停在半空中,那一句明明问得很轻,两个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说什么?”
(其实他根本没有失踪,而是死了……是吗?)
“昕若……你怎么会……”王曼慌张地想要否认。
(心脏病死的,对吧?)
霎时无语,什么话也说不出,她甚至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他的病遗传给下一代的几率只有百分之二十,我却很倒霉!所以你才想尽了办法把我跟霆佑分开,因为我是真的会拖累了他,是不是?……你说话啊!)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快点再编个故事骗我啊!说我在靖希哥办公室门外听到的都是假的,说别人的!说我可以活很久,不是只能到二十五岁这么短命!你说啊!)
她知道了!她竟然知道了!本以为这个秘密直可以瞒到她死的那一天,可是……
王曼泣不成声,哭倒在丈夫怀里。
(……既然你现在不肯继续撒谎,当初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实话?我现在要怎么办,嗯?
其实我不在乎自己究竟能活多久,你一开始就告诉我真相的话我根本就不会在乎!可是你为什么要瞒我呢?瞒着霆佑可以,是对的,可是你不该瞒我啊!
我满心以为自己可以幸福,可以开开心心和喜欢的人一起生活五十年,六十年,直到头发白了,牙也掉光了……我把未来计划的那么美好,我想要成为名设计师,十年之内建立起自己的品牌;我想要领养一个婴儿,然后抚养他长大成人,我想要看他大学毕业穿上学士服的样子……可是我只有三年不到的命,这些我要怎么在三年之内完成?你告诉我,嗯?我今后要怎么做?我该怎么办?霆佑怎么办?我死了你让他怎么办?
妈……我恨你!这一辈子我从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可是我今天真的恨你恨到底!王曼,我恨你!恨你!到死的那一天我也不会原谅你!)
电话被狠狠地挂断,“嘟嘟”的声音却仿佛依旧在重复着那一声声怨怼决绝的“我恨你”!
王曼瞠大着眼睛,怔怔望着听筒许久,终于跌坐在地上,“啊——”地放声痛哭出来。
昕若说不会原谅她!昕若恨她!她唯一的亲生女儿竟然说恨她?!她错了吗?真的错了吗?
她爱她啊!做什么都是为了她,她怎么可以说恨她这样的话?怎么可以啊……
上海的街边,身穿雪白连衣裙的纤瘦女子孤零零靠坐在长椅上。她垂着头,发丝轻垂在苍白的颊侧,半掩住她凄哀的神色。手里的手机已然断了线,她却仍对着它自言自语着,低弱的声音轻轻说着,“妈……我说了恨你,我死的时候,你是不是比较不会难过?”
手机调在收听广播的功能,银白色的小巧耳机挂在耳朵上面,从他节目开始她便站在广播电台的大楼外面——等他下班。
其实她从没有接他下班过,知道他不止一次迷了路,在外面转到半夜才摸到家门,她彻夜为他等门,却从不会出门找他回来。她相信他,也因为他需要这样的信任。
半小时的节目结束,门卫伴着他走出大楼,她却没打算上前,只是远远地观望着。门卫帮他开了出租车门,他温和地微笑道谢,然后上车离开。
在他后面拦了辆车子,吩咐司机慢慢跟着。
提前了一段路程,在一家小餐馆前面他下了车。他一个星期有两次节目,怕她等他误了正常就餐的时间,每次他都会在外面吃了午餐再回家,只是她不知道原来他每次吃饭的地方都是距离家里一站地不到的地方。
他进了餐馆,在靠门边的位子上不声不响地摸索坐下来。屋里没几张桌子,吃饭的人也很少,服务员却好像根本没看见人进来一样,转身进了厨房。她在窗外正看得差异,片刻后,便又见服务员端着盘炒饭和一杯水从厨房出来,竟就是他的午餐。显然他已是这里的常客,为了方便他吃的食物从来都没有变过花样,以至于服务员根本没有必要多此一问。
跟着她也进了餐馆,到柜台点了份与他同样的炒饭,才在他边上的桌子坐下。
炒饭很快上来,舀起一匙放进嘴里,她蹙起眉头,饭有些硬,胡萝卜很大块全是生味,这饭并不好吃。索性放下汤匙,专心看他慢慢咀嚼的样子。
他吃东西很斯文,眼睫低垂,半遮住两眼的空茫,修长的手指捻着白瓷汤匙,不慌不乱地舀着盘中的食物,从没有偏出过盘沿,甚至几乎连盘匙戳撞的声响也没有。若不是他的手杖就摆在一边,怕没人会以为他看不见吧!
结账的时候,他笑得礼貌客气,还与服务员简单地攀谈几句。服务员是个十几二十岁的小姑娘,一双眼睛总是毫不避讳地在他脸上流连,许是因为他看不见,所以不会尴尬不好意思吧!若不是双目无神,他的长相还是很好看的!
与他一同出了餐馆,他在前面慢慢前行,她依旧一声不响地跟在后头。
手杖在前面轻轻点扫,他脚下的路走得笔直。这并不容易,她知道。记得刚开始他看不见,平衡感很差,方向能走正都已经十分不容易,更不要说走直线了,可是不觉间竟已经可以走得这样好了!
大约走出了三百步,只见他将手杖稍稍提起向左侧横扫出,正打在立在路边的一根废弃的铁杆上,“当——”的一声,余音颤响,然后他向左转弯。
她看见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不由得低声笑了出来。这个转弯的标记还是他失明以后她带着他第一次走这条路的时候告诉他的,记得那次他一竿子毫不犹豫地扫出去,好巧不巧地惊到了在铁杆下撒尿的狗狗,结果害他们两个险些被狗咬不说,还被狗狗的“妈”骂得狗血淋头。
“你跟在我后头多久了?”
她惊诧得抬起头,发觉自己只顾着出神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折了回来。
“在餐馆听见你点餐的声音我就觉得可能是你,然后这一路又一直有人跟着我,所以我才故意敲那根铁杆,结果……”其实他早就已经用不着靠那“当”的一声来判断是否该转弯了。
“结果我如你愿笑出声,你就确定真的是我了!”她上前一步搂住他,脸孔连带表情都埋进他胸膛,“我发现你越来越厉害了!真怀疑哪天你会不会变成武林高手,连鬼都不是你的对手呢!”反正是人是鬼他都看不见嘛!
罗霆佑好笑,“我已经是啦!你忘了,我会功夫的。就算作了鬼你也不会被欺负,你就放心吧!”
她震了震,缓缓仰起头来看他的笑脸,泪水瞬间在瞳眸中凝聚,却丝毫不敢放任它流出,只能将哀伤绝望艰涩吞咽。
霆佑呵,你真的打算到哪里都陪着我吗?哪怕是天堂、地狱、黄泉路?
骗我的吧?求求你一定是骗我的呀!
我怎么可以那么自私任性,让你许下这样的诺言?如果早知道自己的人生这样短暂,我万万是不会让你许下这样的诺言的啊!
如果我真的死了,你怎么办?
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忘了那句承诺?我要怎么做?
十五、做什么能挽回?
昕若很快乐,他发现。只要他在家,而她也在,耳边便时时有尽情畅然的笑声。昕若的声音从来就好听,柔腻甜软的嗓音让人听了心情格外愉悦。尽管看不见她纯然的笑颜,但单就听那缭绕耳际的欢笑他就知道她有多快乐!
自那天以后,只要他有节目,她便会站在他下出租车的地方等他下班,陪他在那家饭馆午餐,只是再也不点炒饭。饭后挽了他的手臂回家,边走边讲着新的笑话。笑话很冷,并不好笑,但她却每每笑得前仰后合,气息几乎要喘不匀。
自那天以后,她读报不再是机械式的叙述,再沉闷无聊的内容她也读得津津有味,就连财经版都可以抑扬顿挫,感情丰富。
自那天以后,时不时地她会调皮地给他捣个小乱,把椅子挪离原来的位置两尺,故意让他撞到;饭吃到一半,不声不响地将他最讨厌的松花蛋跟豆腐调换地方,害他饭后要刷三遍牙……每一次都听她在一边笑得嘻嘻哈哈。
自那天以后,她比以往更粘他,夜晚时常在他身上缠闹撩拨,完全一副不“勾引”到他不肯善罢甘休的架势。久了才发现她竟连睡衣也换成套头的吊带裙,脱解复杂系纽扣的衣裤再没有穿过……
昕若开心他便也开心,只是却越来越觉得那是一种莫名的快乐,几近急于燃尽生命疯狂的快乐,快乐得让人无由来的心惊!
隐约觉得昕若的反常,是在极力隐瞒着什么。一直他都在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