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王妃-第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宝庆等会儿要上山打柴,问你家里柴火够是不够,要不要添点?」
原来是这事儿。沉灵松口气。宝庆哥果然大量,没跟她这个小女子一般见识。
现下没了娘,要是宝庆哥和崔大娘也不理她的话……心思一转,沈灵眼眶儿又红了。「回头我和宝庆哥哥一块儿去。」头愈垂愈低,两滴清泪无声滚进了河水里。
泪随春水向东流,带不走……几多愁。
第二章
山风轻拂,天色微凉,跪在林地上捆材薪的沉灵仍是忙出一头热汗。
深入林间的宝庆歇了刀,扛起新砍的材薪大步踏回沈灵身边,说道:「灵儿妹妹,这种粗活儿让我来,你到树荫下吹吹风、看看花儿就行了。」
「没关系,我做得来。」沉灵抬起衣袖抹了抹汗,又低下头卖力束薪。宝庆哥镇日帮着打柴已是天大恩情,她岂能傍在一旁纳凉吹风?
眼见说她不动,宝庆无奈的摇摇头,返身入林。
不待片刻,沉灵抬起头,已望不见宝庆的身影,倒是成堆的柴薪让她连忙加快了动作。
材薪粗壮、束绳糙蛎,未进粒米的沉灵渐感不消。她微微歇手喘口气,遥望山头,想起娘亲,又是一阵悲从中来。
低头咬牙,小手使劲儿勒紧材薪,脑中陡然响起母亲轻柔的歌声,低回婉转,如出谷之黄莺,如风间响铃。
母亲声犹在耳,历历鲜明,沉灵不觉随之低吟起来,唱道:「南有乔木,不可休息;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孰料歌声未歇,「咻」地一声,一支羽箭自林中射出,直往沉灵方向逼近,她呆怔,长箭倏地从她颈边飞过,劲厉的箭风扬起颊边青丝,她跌坐在地。
急转回眸,但见箭头直没入一条大蛇头部,距她仅有几步之遥的大蛇痛苦的扭动着,身上的鳞光闪闪骇人,不消片刻便僵死在地上。
要不是这支箭,现在倒在地上的只怕是她。望着插在蛇头上漂亮的羽箭,沈灵微张小嘴,又惊又惧。
「你没事吧?」
谁在说话?跪坐在林地上的沉灵回头,映入眼帘的是四只修长的马腿,她迷迷糊糊仰起脸,高壮的马身上坐着一名男子,那男人膀阔身壮,一身劲装,与骏马可谓相得益彰。
莫名所以,就这仰头一眼,竟瞧红了她的脸。
七手八脚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裙上的尘灰,沉灵低着头,再不敢往男子脸上瞧半分,目不转睛的瞪着马蹄子,声如蚊蚋道:「我没事。」
男子闻言,翻身下马,站定在她面前,压低了嗓子说道:「我救了你的命,你打算怎幺谢我?」
听不出男子话中浓浓的调情味儿,天真的沉灵直当他想索一笔救命钱。
「我……」沉灵绞扭着布衣裙摆,结结巴巴地说:「我……你大可不必救我,我的命……根本一文不值。」
「我不要你的钱。」听见她自伤自怜的话儿,男子忍不住攒起眉心。
「我……没什幺可给的。」她所有的一切就是身上这件破衣裳,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了。
「你有,你身上有很多宝藏。」男子意有所指,沉声说道。
宝藏?沉灵不解的抬起头,发现男子有一双狭长的眉眼,那细长好看的眼睛里好象藏了什幺东西,闪着如宝石的光亮。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男人,和爹和哥和宝庆哥都不一样。
「唉……」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知是为安心抑或是惋惜。「我不要你的钱,只想你唱方才那歌儿让我听听。」
「那歌儿……」沈灵喃喃。那歌儿只能对心爱的人唱,娘教过她,那是诗经里传唱下来的情歌,从前樵子入山,往往便会唱上一段,响应林谷,词意不外是男女赠答、互表倾慕之情。
男子见她欺霜赛雪的肌肤底下隐约可见羞怯之色,长睫微颤,朱唇半启,天真中不乏娇艳,艳丽中流露不俗,粗布衣裳遮不住玲珑身段,唯过瘦这点稍嫌美中不足。
他忍不住心神一荡,朗声接下她方才未竟之歌,唱道:「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歌中之意在说明薪材又多又杂,唯取其上乘之楚木而伐之,就像汉有游女,必追求其中最美好的佳人,佳人如果肯嫁给他,他愿赠以上好的良马,无奈佳人难求,就像汉广不能以泳渡,就像江阔伐舟亦难及。
沉灵听完,已是满面红晕。娘教她唱的歌,没想到这个男子也会唱,而且他的声音低沉浑厚,唱起来别有韵味……
「该你唱了。」男子望望她嫣红的脸蛋,沉沉低喃着。
美人他看得多,抱过的也多,却没有一个比得上这位山谷里的绝色佳人。若是换一种情势,他多想听她唱唱另一种更让人销魂的歌儿。
沉灵被他逗得又羞又窘,一双眼儿不知该往哪里瞧,一双手不知该往哪儿放,一颗心怦怦然不知狂跳个什幺劲儿。
当此之时,林中有脚步声由远而近,渐浙向两人走来。沈灵听见宝庆扬声唤着「灵儿妹妹」。
她瞥了一眼立在面前的男子,低声再道了声谢,连忙绕过他,往宝庆来时的方向迎去。
「等等!」男子骤然拉住纤纤皓腕。「你叫灵儿是吧?听着,明天黄昏,我在山脚下的紫云寺外等你。」说完,不等她回答,他松开她的手腕,劲俐的翻身上马,两腿一夹,策马奔驰。铁蹄翻飞,不消片刻,人马俱没入远方天际。
「灵儿妹妹,你怎幺了?」宝庆伸出五指在沉灵眼前挥了大半天,那双黑灵灵的眸子总算转了转。「是不是被日头晒昏了?竟作起白日梦来了。」见她仍是一脸恍惚,他怪道。
「没……没的事。」沉灵摸摸自己的脸颊,仍是火烫烫的。
「咦……」宝庆踏到她身后,惊叫,「好大的一条蛇!灵儿妹妹,你没受伤吧?」
沉灵摇摇头,避重就轻的道:「刚刚有人经过,射死这条大蛇,没说话便走了。」话是没说几句,歌儿倒是唱得不错。
「有这等事?」宝庆蹲下身,使劲儿将长箭从蛇头里拔出,摸了半天方叹道:「这幺漂亮的羽箭,非王孙公子、名门将相使不得。」
王孙公子、名门将相……沉灵觑眼瞧了瞧男子消失的方向,水灵灵的大眼儿突然失去了光彩。
就当作了一场梦吧,那神俊的马,那有着狭长眉眼的男子,还有紫云寺之约,不该出现在她寒伧的世界里。
※※天长地久的踪迹※※
男子策马快奔敷里,下山之路趋缓,不消一个时辰,入得平地,未多时便驱进城内繁华大街。
街东矗立一座大宅子,围墙绵延直比街长,偶或往墙内稍望,但见墙内殿厅楼阁、峥嵘轩昂,层层迭迭,一望无际。
男子缓缰轻行,行至正门,门上高挂一匾,书道「镇西将军府」五个大字,正门前方镇有两座石狮子。男子勒马一顿,沉吟片刻复又轻提马缰,直往大宅后方行去。
宅后门处,一厮来回行走,搔头抓耳,苦恼至极,待见骑马男子出现,连忙抢迎上去,呼道:「我的好爷儿,你可回来啦!」
「你别嚷嚷。」男子翻身下马,把缰绳交到那厮手上。
「爷儿放心,」那厮噼哩咱啦嚷道:「梁大小姐傍着老爷在前厅枯坐了一上午,连茶都没喝一口,便回家去啦!」说完,他掩着嘴偷笑了一下。
他的好爷儿,堂堂镇西将军,十六岁便随老爷争战沙场,屡建奇功,今年不过二十二,便已是名满天下的镇西将军,诚可谓虎父无犬子,一门皆英雄。
近来西疆无战事,爷儿好不容易回江南过几天清闲日子,没想到老爷和夫人便打起给爷儿讨房媳妇儿的主意。
英雄不怕沙戮战场、面对厮杀,只怕老爷带着梁大小姐过府来逼婚。
「董海,你笑个什幺劲儿?」苏定风俊脸儿一沈。
名叫董海的厮眼见脸上笑容收不住,只得哼哼哈哈道:「依小的看,梁大小姐不仅模样标致,梁老爷又是堂堂大学士,这种才貌兼备的官家小姐配咱们英明伟岸的爷儿,恰好是天上一对、地下一双,可偏偏……」
「偏偏什幺?」苏定风斜挑剑眉,冷飕飕地问。
偏偏梁大小姐是落花有意,爷儿却是流水无情,几条街外号为靖南王爷的老爷三天两头过府来催,爷儿索性使出三十六计溜上策,躲他个半边天。
董海咽下到嘴的话,低头回道:「爷儿在外奔忙一天……想必累了。」
好一个奔忙!苏定风唇边扬起一抹笑意。董海总算不至于胡涂过头,还懂得把「逃窜」比成「奔忙」。
眼见苏定风扬眉笑了,董海接着又道:「爷儿休息一下,老爷今儿送来几条新鲜大蛇,厨房正忙着给爷儿做蛇肉全餐哪。」
好个蛇肉全餐!
苏定风邪俊的唇角自此扬起,一整晚儿都不曾松下。
※※天长地久的踪迹※※
镇西将军大啖蛇肉全餐的同时,沉灵也正做好了晚饭,沈秀才和鲁翠莲用饭之际,她一个人悄悄退回小房间,燃起一截小蜡烛,孜孜砣砣做起针黹活。
积欠街坊老爹的棺材钱以及大婶的买布钱,总是要想办法给的,想来想去没法子,她只得央求崔大娘分些针黹活儿给她做,好歹挣几个钱。崔大娘一听,直要替她把欠债偿了,她却怎幺也不依,崔大娘拗她不过,只得给了她几件缝制绣鞋的活儿。这种官夫人的绣鞋,花样繁复些,工钱也多点,崔大娘明知劝沈灵不过,索性帮起她多挣点钱。
就着昏暗的烛光绣了半天,沉灵眼睛没花,肚皮却咕噜噜不争气的叫了起来,拿绣针的小手也颤着,想是一天没吃东西,身子也禁不住了。
「忍着点,等会爹和大娘用过饭,就可以吃了。」放下手中的活儿,她喃喃给自己打气儿。
不知过了多久,鲁翠莲终于来敲沈灵的房门。「还不出来收拾!」
饿得两眼昏花的沉灵推门走出,望着连菜渣子都不剩的空盘,一阵强烈的晕眩感直往她的脑门冲,好不容易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将脏污的碗盘收进厨房,清洗干净之后,她掀开灶上的饭锅,饱满的白米饭早被挖光了,只剩下一层又黑又硬的锅巴子。
还好,还有锅巴子可吃,有时候大娘连锅巴子也铲得一干二净的。
她拿起锅铲子,仔细将贴在锅边一层薄而焦黑的米粒硬块刮起,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轻轻咬了一口。
真好吃,味道不输给街上卖的烧饼呢,虽然那烧饼的滋味她压根儿没有尝过。嚼着干硬的锅巴子,她突然想起上午胡大娘给了她一罐辣椒酱,这事儿还没机会向大娘提呢。
辣椒酱呢?饿得头都昏了,她一时竟想不起来,屋里屋外转了几圈,终于在晒衣架旁边找到那罐辣椒酱。
鲜红的辣椒酱盛装在透明的罐里,她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咽下一口唾液。这又咸又辣的腌渍物抹在焦硬的锅巴子上,一定很对味儿吧?
不行,沉灵,你在想什幺?娘说过人就算再穷、再饿,也不能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捧着辣椒酱,沉灵转身正要往屋里去,冷不防却撞上鲁翠莲肥厚如墙的身子。
「好啊!你这个没脸的小贼蹄子,敢偷我的辣椒酱!」鲁翠莲一把抢过沉灵手中的瓶罐,扯着喉咙便是一阵鸡猫子叫喊。
「大娘,您误会了,这个辣椒酱是上午胡大娘要我拿回来的,我晒完衣服便把它忘在这里,如今正想拿进去呢!」沈灵连忙解释。
「误会?我都亲眼瞧见了,你还有脸说误会?早知道你跟你娘一样是个没脸货!」鲁翠莲在墙边抄起一根扁担,也不管下手轻重,扬手便往沉灵身上一阵乱打,口中不停叫骂着,「打死你这个没脸货!贼臭肉、骚蹄子!打死你!」
「大娘,我没有……」她没有啊!然而不论如何辩解,扁担仍无情的往她身上打下。
她不痛、她不哭,肉体和她的心一样,已经麻木,已经……麻木了。
※※天长地久的踪迹※※
惚昏昏厥了过去,迷离中,沉灵的魂魄自肉身出走,幽幽飘上了黄泉路,前方不远处,她认出了娘亲的身影。
「娘……娘……等等灵儿,灵儿寻您来了。」她拚命追赶,奈何始终近不了娘亲的身。
追了半天,前方的身影突然掉过头,温婉的娘亲却陌生而冷淡的道:「你认错人了,我不认得什幺灵儿,更不是你娘。」
怎幺可能?娘身上、脚上穿的全是她亲手缝制的,不会错的。
「娘,您别生灵儿的气……」她可怜兮兮地哀求,更往前奔去,但是仍然连娘亲的衣角都碰不着。
「我没有生你的气。」柳春梅淡然的道:「我说了,我不是你娘,别追了,快回去吧。」
不要、不要……她不要回去,她受够了。「娘,让灵儿跟您去……灵儿一个人好害怕、好孤单啊……」
「傻孩子,别害怕。」柳春梅轻叹一声,幽然道:「你秉性良善,不会一辈子孤单的。快回去,那边还有人盼着你呢。」
才没有人盼着她,她是个没人要的孩子,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为她垂一滴泪。
「娘,您别丢下我……」她拚命追赶,往前伸直了手臂,却只捞到一抹袅袅轻烟。
「回去吧,回去走阳关道,我要过奈何桥去了。」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