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歌ii-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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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弗陵点头:“这是霍光呈报的人选。”
七喜将奏折递给刘贺和刘询传阅。
两人看完后,都笑着摇头:“霍光这老儿倒是知情识趣。”奏折上罗列的五个人都是赤金级别的墙头草。
刘弗陵叹道:“霍光智谋、能力、魄力兼备,最难得的是他身居高位,却一直不忘关心民生,体察民苦,朕几次削减赋税、减轻刑罚、打击豪族的改革,因为获益的只是普通百姓,受损的却是朝堂上的众多官员,所以遭到过激烈反对,可是却得到了霍光的全力支持。若没有他的支持,朕不可能成功。若有圣君驾驭,他肯定是治世栋梁、国之瑰宝,可惜朕登基时太年幼,未能治衡住他,让他…步步走到了今日。”
刘弗陵语重心长地对刘询和刘贺说:“过于信赖良臣,让他的势力独大,野心膨胀,和疑心过重,使良臣心寒,甚至*反良臣,是一样的罪过,都非明君所为。再神骏、忠心的马,都记得要用缰绳让他听话,用马鞍让自己舒服,这样才能跋涉远途,驰骋千里。”
刘贺和刘询默默沉思。
刘弗陵吩咐:“你们将各自中意的人写给朕。”
刘贺和刘询忙提笔写好,交给七喜,七喜呈给皇上。
刘弗陵看了一眼,两人竟都是“杨敞”,他将竹片递给于安,于安掌间用力,竹片立成碎末。
刘弗陵道:“已是深夜,你们都回去吧!朕也要赶紧去祭朕的五脏庙。”
刘贺和刘询磕头告退。
刘询的府邸在宫外,自出宫回府。刘贺却因为刘弗陵破例让他住在昭阳殿,和宣室殿有一小段同路,所以两人同行。
刘询走出一段路后,突然想起一事,又匆匆返回去追刘弗陵。却看刘弗陵和刘贺两人坐在御花园中说话,白玉桌上放了几碟时鲜水果。
刘弗陵的神态不同于和他相处时的平静、淡漠,此时,和刘贺对面而坐的
刘弗陵面容带笑,极为温和。
刘贺拿着个杏子在吃,不知道嘴里嘟嚷了句什么,刘弗陵竟从桌上拿了个杏子,扔向刘贺,刘贺伸手接住,大咬了口,笑起来。刘弗陵也是笑意满面。
两个人看上去如兄弟、朋友般亲密。
想到刘贺未来前,他和刘弗陵关于田千秋的谈话场景。当时,他忐忑不安、小心翼翼,而刘弗陵自始至终面无表情,甚至近乎冷漠。
刘询静静站了一小会儿,并未上前,而是转身出了宫。
刘贺问:“皇上不是说饿了吗?怎么不吃点儿?”
刘弗陵笑意很深:“云歌做了晚饭。”
“哦——”刘贺拖着长音,笑着说,“原来怕美人不开心,要留着胃口回去哄美人。”
“知道就好。所以言简意赅、老老实实告诉朕。朕交给你的事情,你究竟做了什么?
“臣遵旨。”刘贺一声唱喏,将事情一一奏明。
刘弗陵边听边点头,最后笑道:“你这个王爷毕竟没有白做,司天监都肯帮你说话。”
刘贺笑道:“他说得话都是真话,那块墓地的确是难得的风水宝地,田老头的儿子请他去看风水,我只是请他在堪舆时,顺便谈谈他曾见过的风水宝地。”
刘弗陵道:“人无欲则刚,有欲则有了弱点。不过,除非太上,否则没有人会无欲。”
刘贺笑嘻嘻地问:“皇上的‘欲’是什么?”
刘弗陵淡笑:“你的是什么?”
刘弗陵和刘贺谈完话,已经过了二更,进宣室殿的第一句话就是:“朕很饿,快去把云歌做的饭菜都拿来。”
云歌闻言,笑道:“让御厨做新的吧!时间差不了多少。”
刘弗陵坐到云歌身侧,笑而未言。
云歌问:“你感觉好些了吗?”
“孟珏的医术十分不凡,一直积在胸间的烦闷感一扫而空。如果病能治好,我们还是按原来的计划,不过我现在有个更好的主意。”刘弗陵眉目间的悒郁消散了很多,暗溢着喜悦。
云歌笑点点头,将脸埋在了刘弗陵胳膊间,不让他看见自己的神色:“什么好主意?”
“遁世有‘隐遁’和‘死遁’,我之前一直想的是‘隐遁’,但终究拖泥带水,而且一直没有想好如何安置小妹。这次的病倒是个极好的时机,不妨借病‘死遁’,小妹也就有了去处。如果她想要自由,我会下一道圣旨要她‘陪葬’,如果她想要尊荣,那她会成为皇太后或太皇太后。”
云歌只轻轻“嗯”了一声,再不敢多说。
刘弗陵笑道:“过两日就命太医院的那帮太医们都来会诊,让他们好好焦头烂额一番,也让他们各自的主子都彻底相信,更让全天下都无疑心。”
饭菜送来,于安和抹茶服侍刘弗陵、云歌用膳。
知道刘弗陵爱吃鱼,所以云歌先夹了筷鱼给他。刘弗陵吃了一口,赞道:“真鲜美。”
云歌也夹了一块鱼肉:“鲜美什么?鱼肉最经不得冷了又热,肉质如木。”
抹茶笑道:“只要姑娘做的,就算是块真木头,放水里煮煮,皇上也觉得鲜美。”
云歌指着抹茶,对于安说:“于安,这你调教出来的丫头?还不管管?”
因为皇上的病,于安心里一直很沉重,今日总算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线光明,他心情难得的轻松,笑道:“奴才调教得十分好,都是被姑娘惯成了今日的德行,姑娘又有皇上撑腰,奴才哪里还敢教训抹茶?”
“陵哥哥?”
刘弗陵正容问:“于安说的哪里不对?我要办他,也总得有个错才能办。”
“哼!你们都一伙的,欺负我是外来的!”云歌再不答理他们,埋头吃饭。
于安和抹茶都偷着笑。
刘弗陵凝视着微有羞意的云歌想,这一生能日日吃着云歌做的菜,直到白头,就是他最大的“欲”了。
这几日几乎所有的官员都没有睡安稳,先是丞相田千秋病逝,众人要忙着钻营,忙着吊唁。紧接着,御史大夫杨敞升为丞相,百官又要忙着恭贺,忙着巴结。气还没喘口,又听闻皇上得病,太医院翘楚——张太医束手无策,无奈下,只能召集所有太医会诊。
张太医医术如何,众人都心中有数,让他束手无策的病?众人心里都是“咯噔”一下,提心吊胆地等着会诊结果。
大司马府,书房。
两位参与会诊的太医如约而来。看到霍成君也在座,微微愣了一下后,忙向霍光请安。
不论多大的官,对太医院的医者都存有一分敬意,因为没有人能逃脱生老病死。霍光本就待人宽和,此时更是客气,立即请两位太医坐两位太医一字不落地将会诊过程向霍光道明。
霍光只是静听,面上看不出任何反应。
两位太医看霍光没有话问,站起告辞:“下官还要回去翻阅典籍,寻找医方,不敢久留,先行告退。”
太医走后,霍光凝视着窗外不说话,霍禹、霍山、霍云也都不敢吭声。
窗外不远处是一个小小的湖泊。
湖上几只自鹭,时飞时落。,岸边几株柳树随风轻摆。黄莺婉转鸣唱,因为树荫浓密,只闻声,不见影。
霍光好像赏景赏得入了神,近半个时辰都一言不发,也一动未动。
霍禹和霍山频频给霍成君使眼色,霍成君却视而不见,也看着窗外发呆。
霍光终于将视线收回,目光淡淡从屋内几人面上扫过:“成君,陪爹去外面走走,你们三个,平日里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你们若敢不经我许可做什么事,我绝不姑息容情。”
霍禹愣愣,着急地叫:“爹……”
霍光盯向他,他立即闭嘴,随着两个弟弟退出了屋子。
霍成君搀着霍光胳膊,慢步朝湖边走去。湖风清凉,将盛夏的炎热吹走了许多。
霍光笑说:“此湖是这个宅子最早开凿的一个湖。”
成君微笑:“女儿知道,这个宅子,伯伯曾住过的,书房这一带是伯伯的旧宅,其余屋舍是父亲后来才慢慢加建的。”霍成君四处打量了一圈,“伯伯十八岁就封侯,其后又位居大司马,这个宅子和伯伯的身份实在不配。”
霍光笑道:“太阳还需要借助他物的光辉吗?你若见过你伯伯,就会明白,他要的,只是个‘家’。”霍光虽在笑,可眼中却别有情绪。
伯伯的死不管在史册记述,还是长安城的传闻中,都有很多疑点,和伯伯有关的话题也一直是家中的禁忌,霍成君不敢再提。
父女俩沿着湖边逛了一圈,随意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休息。
一对野鸭缩躲在石块角落里打瞌睡,看到他们也不害怕,反以为有吃的,围着霍成君绕圈子,霍成君用手相戏。
霍光看着霍成君:“成君,你有想嫁的人吗?”
霍成君的手僵住,野鸭游近,去叼她的手,霍成君手上一疼,突然挥手,用力打在了野鸭身上,两只野鸭“嘎嘎”几声惨叫,快速逃走。
“女儿说过愿意进宫。”
霍光叹息:“这条路,不能回头,你真想好了?你若想嫁别人,爹会给你备好嫁妆,让你风光大嫁。”
霍成君淡淡说:“女儿想好了,与其嫁个一般人,不如嫁天下第一人。”
霍光道:“这件事情一再耽搁,先被小妹的病耽误。没想到这丫头因病得福,一场病倒让皇上动了心。皇上和皇后圆房未久,我也不好立即送你进宫,只能再等等。现在想来,倒是好事一件。”
“爹,皇上的病……”
“不知道,这是老天爷的权力。若皇上病好,计划如旧;若不能……现在只能步步谨慎。”
霍成君点头
霍光突然问:“刘贺和刘询,你看哪个更好?”,
霍成君一怔后才明白父亲话后的意思。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虽非寻常女子,却还是有了羞意,扭转了身子,低头望着水面。
霍光道:“刘贺看着荒唐,刘询看着豪爽,这两人我都有点看不透。不管选谁,都各有利弊。”
霍成君脑中闪过刘贺的急色和无礼相,心里一阵厌烦,又回忆起上元节时的情景。
刘询为她猜谜,送她灯笼,那盏“嫦娥奔月”灯还挂在自己闺房中。
他带她去吃小馄饨,韭菜饼。
长安城的大街小巷好似他的家,他带着她在小巷子里左转右绕,很多店铺的老板都会和他笑打招呼,不起眼的小店里,藏着她从未品尝过的美食,她第一次发觉,自己竟好像从未在长安城真正生活过。
杂耍艺人,见了他,会特意叫住他们,单为她表演一段节目,分文不收。
横着走路的街霸、地痞,却是一见他,刹那就跑个没影儿。
他送她回府时,她左手拎着灯笼,右手提着一大包根本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零食和小玩意儿,她这才知道,原来长了那么大,自己竞从未真正过过上元佳节。
霍成君怔怔出神。
霍光望着湖面,默默思索,好似自言自语地说:“若从经历看人,刘询此人只怕心志坚忍,不易控制,刘贺却是富贵王爷,没经历过什么磨难,荒唐之名,举国皆知……不过,刘贺的正室是前大鸿胪的女儿,刘询的正室是罪夫之女。”
大鸿胪乃正一品,九卿之一,刘贺的这门婚事又是先帝亲指,王妃已生有一子,王氏家族还有不少人在朝中为官。想要绕过刘贺的正室立女儿为皇后,只怕十分难。刘询却不同,朝中无外戚,他即使有些能耐,也孤掌难鸣。
霍光笑说:“这两人对我而言,各有利弊。刘贺、刘询,你选一个,毕竟是你的一生,你又是爹最疼的孩子。”
霍光嘴里虽然如此说,可心里却完全是另外一个决定。他最期望听到的答案是,霍成君对两人根本没有偏倚,否则不管她选择谁,他都会挑另一个。
霍成君如梦初醒,愣了一会儿后,小心翼翼、字斟句酌地回答道:“我的姓氏是‘霍’,我绝不想给别的女人下跪,既然决定入宫,我就要做皇后。谁能让我做皇后,我选谁。”
霍光微笑着点头,心中却不无失望,成君的言语中已经透露了她的喜厌。
他望着湖面,慢慢地说:“你要记住,从你进宫起,他是什么样子的人根本不重要,他的名字只有两个字:皇帝。他不是你的夫君,更不会是你的依靠,甚至还会是你的敌人,你的依靠只有霍氏和你将来的孩子。”
霍成君默默点了点头。
霍光长嘘了口气:“这些话不要告诉你哥哥们。”
“女儿明白。”霍成君望着湖对面。岸上柳树婀娜,水中倒影摇曳,究竟是风动,树动,才影动,还是风动,水动,才影动?她眼中有悲伤,有恨意,还有迷茫。
父女俩在湖边坐了会后,霍光说还有事要办,命下人备马车出府。
霍成君回自己住处。
刚进门,小青就神神秘秘地凑到她身旁,递给她一方绢帛:“小姐,奴婢本来不敢收的,可他说小姐一定会看,奴婢怕耽误了小姐的事,所以就还是收了。奴婢若收错了,请小姐责罚,下次绝不再犯。”
霍成君打开绢帕,默默读完,握着帕子,望着窗棂上挂着的一盏八角宫灯怔怔出神。
发了半日的呆,方说:“点盏灯来。”
小青心里纳闷,大白天点灯?可知道自家的这位小姐,行事、说话极得老爷欢心,如今就是大少爷见了,都客客气气,她自不敢多问,匆匆去点了灯来。
霍成君将绢帕放在灯上烧了,淡声吩咐:“吩咐人准备马车,我晚上要出趟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