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飞仙.上-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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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弟子望着这个人,无不露出崇敬,仰慕,敬畏,很复杂的又很一致的神情来。
这个人就是一个活着的传奇,一个让所有人向往的梦想。
他就是一个目标,一个成就的代表。
或者说,他是正道的象征,是剑侠的顶峰,是一个活着的神话,令人无法不为之倾倒。
虽然他本人,并不象一个剑客。
他更象一个书生,穿着一件天青色的道袍,襟带是一种自来旧的灰紫色,很淡雅,五官都显得很温和,整个人不带一点锋锐之气。
要打比方来说……他更象一领青山,一湾碧水。
而不是陡峭的,高不可攀的崖岸。
那个在集会那天出现过的,在饭堂把小狐狸从我身边带走的人,站在他的身后。
叩完头,他声音清朗的让我们起身,温言勉励了几句话,然后由宋道长宣读门规。我们自然还是跪着听,听完之后跟着复诵,再立誓遵从。
没有象景阳门收徒的仪式那么宏大,还鸣炮燃鞭奏乐打鼓,也没有披红挂彩的连声吆喝。
我想,这大概就是人常说的,会咬人的狗,往往是不叫的。那种天天吠得凶的,往往是徒有架式,并没有什么真本事。
然后就是各人再拜各人的师傅,一样是九个头,再聆听教训,讲明门规,鼓励再告诫,劝导加提醒。我跪得双膝发麻,几乎连这仪式是什么时候结束的都不知道。
蓝素灵过来扶我起身的时候,我差点一个踉跄栽地上去,还好他扶得很稳,还笑着说:“恭喜了师弟,从今天起咱们可就是同门了。”
我两个膝盖先是麻钝,然后慢慢有了感觉,象小针扎的一样,还得笑着说:“以后要给师兄添麻烦了。师兄可要多多的关照我啊。”
“好说好说。”
蓝素灵指着旁边站的三个人说:“这三位也都是师兄。”依次介绍说:“这是孙成武孙师兄,入门最早,蒋大富蒋师兄,刘光祖刘师兄。”
我一个一个的鞠躬问好,三个师兄也都和气的还礼,说了几句客气话。孙成武是国字脸,很威武的样子。蒋大富却是个很瘦的人,皮肤也黑黑的,刘光祖笑嘻嘻的一副和气状,但是眼神却让人觉得这个人未必有他的笑容这么温和。
现在已经成了我师傅的贺道长说:“素灵,你带蓉生去收拾一下他的东西,既然已经是正式弟子,就要搬进内院来住了。我们院里最靠西头那间屋还空着,先让他住下来吧。今天入门来,折腾的也累了,有什么事,明天慢慢再说。”
蓝素灵和我我答应着,说:“是。”
我慢慢走出来,蓝素灵松开手,问:“怎么样?好些没?”
我摸摸肯定已经红肿的额头,说:“好在只磕一次,为了拜师,也很值了。”
蓝素灵似笑非笑:“这还不算什么呢。等到后面练打坐三天三夜盘着腿不能起身,该起来的时候根本站不起来。开心眼的时候关在黑洞洞的地方,再出来的时候看见什么东西都觉得似是而非很象妖魔鬼怪。更不要说……”
我连忙喊停:“师兄,师兄!你这是教导我,还是吓唬我啊?”
他说:“你觉得呢?”
我点头:“难说。”我站住脚:“师兄不用陪,我也没几样东西收拾,马上就可以回来,你在这里等我一等。”
他说:“好,那你快去快回。”
我也就两件衣裳,还不知道以后穿得着穿不着,其他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
看看这间住了好些日子的屋子,很简陋,大通铺总是你挤我我挨你,一个人放屁臭满屋,一群人一起骂,没一个承认是自己。晚上躺下光闻着脚汗气,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的脚丫子那么会出汗,洗了还是照臭不误。
这会儿要走了,却没来由的觉的有些舍不得。
“喂,你发什么呆?”
我愣了一下,飞快的转过头来。
有个人靠在门上,叉着手,脸上带着懒洋洋的笑容,眼睛很亮,正盯着我看:“嗳,瞧什么瞧?不认识了?”
“苏,苏和?”
他笑:“我叫苏和,不叫苏苏和。”他走过来,伸手在我脸上捏了一把:“恭喜啊蓉生,做了蜀山弟子感想如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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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扯扯我的领子,撇嘴说:“我就不喜欢这青皮,跟个青鸭蛋一个色。”
我刚露出来的笑容又缩回去,感觉手指痒痒的,很想掐住某人的脖子。
他说:“恭喜你拜师成功。”
我皮笑肉不笑:“同喜同喜。”
“同什么喜。”他说:“我又没拜师。”
我说:“我也就是跟你客气客气,没打算真和你同。”
他咧咧嘴,露出灿亮的白牙一排:“是吗?真可惜哟。我本来是拿了好吃的来和你同享的,既然你不想和我同……”
我马上变了笑脸:“同同,不和你同和谁同啊。咱是难兄难弟同来同往有福同当有难同享的……”
他也笑,眨了一下眼,从门边儿拿个篮子递给我。
还没接到手里就闻见一股在蜀山上绝不可能闻到的肉香。
我觉得口水马上开始泛滥。
不过还是奇怪:“你从哪里弄来的?”
他笑:“山人自有妙计,反正我有办法。喂,你倒是吃不吃啊。”
我吸吸口水,揉揉鼻子:“要,当然要!”
不过当然不能在这里吃。
这里人来人往,让人撞见,这个偷吃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但也不是光彩值得敲锣打鼓的去宣扬。
我提着篮子,和他一块儿绕出侧门,跑到竹林子里面去偷吃。
里面净是好吃东西,连麦饼里面都混着饴糖,香喷喷的还带着刚烤好的温度。
要真是他偷的,那被偷的人一定会骂遍这小偷的祖宗十八代。还热着呢就被没了,估计是直接从火上偷的。
我问:“苏和。”
“什么?”
“这些是你做的吧?”
他笑嘻嘻的说:“是啊。”
怪不得。
以前烤野味,他烤的也比我烤的香。
我掰开饼子,递给他一半。他摇摇头没接,我缩回手来自己吃,咬左边一口再咬右边一口。
很好吃。
“你怎么会做菜的呢?”
“喜欢吃,觉得别人做的不好,所以就自己学。”他大言不惭的说:“聪明人学什么都快。”
我笑:“对。我也喜欢吃,但是我不想学做。正好你会,那再好不过了。”
他只是笑:“喂,当心,白食是吃不得的。”
我说:“吃也吃了,你还想怎么样?”
他抿嘴,不说话。
我把肉夹在饼里面,大口大口的咬下去。
感觉从来没吃过这么可口的东西。可能,因为知道是他做的。
这种占人便宜,不劳而获的感觉是真好啊。
吃得半饱,抹抹嘴,我拿起一边儿的瓶子晃晃,又闻闻。
不是酒,是茶。
不知道里面和了什么,闻着香喷喷的,喝着是茶,可是茶又没有这么爽口。
“这是什么?”
“不告诉你。”
嘿,不说就不说,好喝就行。
“这些天,你过得好吗?”
他说:“还好,不过,有点累。”
我看看他的脸,他眼睛底下的确有睡不够的青色眼圈。
“怎么了?莫长老很欺负人吗?”我摸摸他的眼圈:“他开不开你工钱?”
苏和可怜巴巴的摇头:“不给钱。”
“你不是给他帮工的吗?”
“可他还供我食宿了啊。”
“那你……”我怎么觉得这话说的有点怪,可是又说不出哪里怪。
“对了。”他说:“做贺呆子的徒弟还不错,起码他不拿着戒尺逼人成夜成夜的练剑。”苏和说:“可是听说要出头也不容易,就他那种教法,也顶多教出蓝素灵那样子的徒弟来。”
他提到蓝素灵的时候口气很……说不上来,总之,是不怎么重视在意的口气。
我说:“蓝师兄有什么不好?我觉得他人挺好的。”
苏和转过脸来:“他好?”
我点头:“当然,他对人很好,而且一直挺照顾我的。这次要不是他,我也没可能被收下。”
苏和没说话,不过他顺手从旁边的竹子上拗下一段细枝来,把上面的叶子挨片往下揪。
“我要搬到内院去住了。以后咱们应该可以常见到面吧?”
他闷声闷气的说:“不一定。我可能会很忙。”
听听,一个打杂工的说自己很忙,拽的好象他比蜀山掌门还有身份还要忙活似的。
“总有空的时候吧?嘿,有空记得多做点好吃的啊。”
他看看我:“你不会让蓝素灵给你做啊?”
我把篮子又翻翻,从底下翻出个苹果来:“蓝师兄是师兄啊,只有我孝敬他,哪有他倒过来讨好我的?”我咬了一口苹果:“再说,恐怕他也不会下厨吧?这活儿可不是人人都会。”
我觉得我这算是夸奖他吧,不过他也不见得有多开心,和一开始来找我的时候比,脸色明显没有那么轻松了。
这人还真情绪化。
我把肚子填的鼓鼓的,忽然想起一件事,急忙站起来:“糟糕。”
“怎么了?”他问。
“我和蓝师兄说好一收完东西就过去,他还要帮我弄房间呢。”结果一见到苏和,又一吃上美食,我给忘了个精光,不知道这会儿他是不是在到处找我呢。
苏和眉头皱了一下,人长得好看,皱眉头也有一种显得和别人不一样的神韵。
“那你去吧。”
我答应了一声,跑开两步又停下脚,跑回来说:“那我怎么找你?你还在莫长老那里?”
他有点烦躁的说:“你不用来找我,我有了空会去找你的。”
他的态度硬梆梆的,说话的时候那种不耐烦也实在太明显。
我说:“行,我知道了。”
他低下头去把空篮子拎起来,站在那里看着我,我又看了他一眼,还是不得不走了。
那天我一直记得,天气特别好,太阳光照着那一片竹林,是深浅不一的绿色,风吹过来,可以听到均匀起伏的沙沙声响。
就象他给我吃的麦饼,清香,甘美,让人回味无穷。
回去之后,蓝素灵脸色果然不太好看,他说:“跑哪儿去了?嗯?还好师傅没叫你,不然哪……”
我连忙陪笑:“对不住师兄,我下回一定注意。”
他看看我:“你收拾的衣服呢?”
我愣了下。
哎呀,因为苏和来,又吃又说话的,我把这事儿忘的光光的,衣服一定还扔在以前睡的屋里呢。
“你啊……”他说:“算了,反正我想你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东西吧?”
“没有,就是两件衣裳。”
“那就算了吧,反正以后也穿不着。师傅让我给你拿了两件过来,你先穿着。”
我跟他走进院子。这是我第二次来,上一次是蓝素灵让我拜见师傅的时候,因为太紧张也没有注意别的什么,现在抬起头,眯着眼看,院子的门上挂着牌子。
立竹院。
蓝素灵笑一笑:“师傅的名讳就是上立下竹,这牌子也是他自己写的。”
我不懂字,不过觉得写的真的挺不错的。
“进来吧。”
居中的主屋是师傅住的,两侧的厢房则是我们这几个弟子住的,蓝素灵指着庭院里的深绿色的我叫不出名来的花树说:“这些都是师傅的宝贝,记得摔着自己可也千万别碰损了它们。师傅倒也不让我们帮忙照料,都是他自己亲自动手的,浇水,剪枝,捉小虫子,嘿,真比对孩子还细心。”
我点点头。
院子打扫的很干净,庭中的树上开着几朵花,有只粉白的蝶悠然的飞过去。这里和别的地方不大一样,有一种让人很放松的感觉。
简直不大象在一个练武的门派里,倒象……我以前见过的,哪位教书先生的塾斋。
蓝素灵好象明白我在想什么,说:“这里是和别人的地方不大一样,不过剑还是要练的啊。师傅查起功课来也很厉害的。”
我笑笑。
他推开一间屋子的门,说:“我已经让人来洒扫过了,被褥什么的等下我给拿过来。你看看还缺什么。”
屋里的东西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两个凳子,一个书架,架上甚至还有几册不知道是谁放在这里的书本。靠墙有个衣箱,都是有点微微暗沉的棘红的颜色。
“这间屋不错的啊,”我说:“我还没住过这么好的屋子呢。”
“你说反话的吧。”他微笑。
“不,是真的。”我说:“我睡过破庙,睡过桥洞,还睡过山野树上——以前真的没住过这样的屋子,而且一间屋子只有我一个人住。”
他不笑了,说:“师弟,你以前是过得很苦吧?”
我说:“以前的事不说它了。”
他没说话,不过他的眼光让我觉得,好象……是温和而包容的抚触。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眼光看着我。
被这么看着,我忽然觉得,他能感觉到我心里的事情,心里的冷暖。
甚至我自己也感觉不到的。
“好,以前的事不去提了。以后有师傅和师兄罩着你。等你艺成出师,肯定将来也是个有作为的人物。”
我点点头。
他拿了铺盖过来,全新的,青花被面儿,雪白的被里。枕头看得出也是新填的。我有点不安。郑全上午也说起铺盖的事情来,我知道虽然会领到这些东西,但绝不是这样全新的,柔软又让人觉得喜爱的。那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师兄,你这……”
“好啦,别跟我客气。”他帮我把床铺上,说:“衣裳还得等等了。你歇一会儿吧,晚上我叫你起来吃饭,吃完了,师傅会给你说说一些基本的功诀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