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飞仙.上-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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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相处的时间不算长,可也不算短。我知道你没想过这些事,我这样突然和你说起来,你……一时也肯定想不通。”
我没出声。
他停了一下,说:“这次较试之后我应该不会再被天天关起来练功,有空我就去找你。”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最后只是握了一下我的手,转身走了。
山风吹得山间树涛如海,竹叶沙沙作响。
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很想出声喊住他。
可是,即使把他叫住,我又要对他说什么呢?
这么迟疑了一下,他的身影已经被竹林遮挡,隐没在一片深碧的绿色里。
31
孙师兄问我:“你跑哪里去了?”
我定定神:“哦,刚才……内急,师兄有什么事?”
“我没事,是蓝师弟,刚才他下了台就找你,四处找不到。”
“蓝师兄?找我什么事?他现在在哪儿?”
孙师兄回头一指:“喏,又上台了。”
“第二轮了么?”
“是啊。”
台子边上很多人,我原来是想挤过去看的,可是现在心里乱糟糟的象团揪不出头绪的乱麻线,点个头说:“我有点儿累,等下如果蓝师兄再找我,孙师兄你帮我告诉他一声,我先回去了。”
“哎,这一场估计也快,那人不是蓝师弟的对手,想必就快完了。不知道他找你什么事,你等一下问清楚他吧。”
他转头看看:“我那边也要开始了,你就在这儿等着他吧,别乱跑啊。”
难道是要紧的事情吗?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边的台子前围了很多人,大概蓝师兄真的非常出色。
天可能还要下雨,空气显得又潮又闷,树叶青草泥土的味道混在一起。
今天是八月十五呢,大概是看不到月亮了。
我又想起刚才的事……混混噩噩的没有头绪,手指按在唇上,那浅浅的接触,感觉却深刻的怎么也淡不去。
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直到蓝师兄走过来,站到我面前,我才回过神。
“怎么了?”他问:“刚才找不着你。”
我点下头:“刚才我看到苏和了,和他到那边去说了几句话,没顾上给你助威。对了,这一场输了还是赢了?”
他轻描淡写的说:“侥幸,还要再打第三轮。”
我由衷的说:“恭喜你呀,师兄。”
他有点心不在焉,虽然脸上没表露出来,但是大半年相处,我能看出来他这会儿有点神思不定,不象平时那么淡定的,成竹成胸似的气质。
我觉得他可能是担心下一轮,虽然可能性比较小。
他这个人一向都表现的不在乎输赢。
“师兄,能进第三轮,输赢其实已经不要紧了,就算败了,也是虽败犹荣啊。”
他笑一笑。
我们面对面站着,我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总觉得有些话,不可以随便说。
今天,和昨天,不一样了。
总有点什么不一样。
他说:“你累了么?”
我摇摇头,我一点儿也不累。
“第三轮什么时候开始?”
“还等一会儿,可能上午来不及,吃过中饭再比。”他指一指前面:“那边的第二轮都还没有打完呢。”
是,有人动手很利索,胜负很快分晓。但是有的人就十分的有耐性慢慢磨,两个人几百招下来了,还是没分输赢。一边看的人都觉得累了,他们还兀自打的精神十足。
我们一起看着不远处的台子上,那还在比试的两个人,你来我往,剑影惶惶。
“今天是中秋了。”
我说:“是啊。”
蓝师兄忽然说:“晚上不知道会不会看到月亮。”
我看着天色:“可能会有雨,放晴倒是不大可能了。”
他点点头:“这是你上山的第一个中秋吧?”
“是啊,就是这么不巧,往日都晴,到了中秋反而下雨。”
蓝师兄隔了一会儿,轻声说:“人生不如意者,十有八九。”
这句话他说的很慢,本来他的声音就显得轻柔,这句话听起来就象一句感喟,一声叹息,让人觉得心里慢慢的颤了一下,一圈圈荡开涟漪。
我看看他,本来想问他,除了中秋见不到月亮,他究竟还有什么不如意。
不过我最后什么也没问。
中午胡大叔给做了饭送来的,装在大食篮里。我们师兄弟几个,进了第三轮的只有蓝师兄一个人,要给师傅争面子,也只有他一个了,所有人都往他碗里夹菜,我根本插不上手去,端着碗坐在一边扒白饭。
虽然人这么踏实的坐着,但是神魂总有两缕不安宁,想着苏和,想着上午在竹林那里他和我说的话,他笑起来的样子,眼里有一闪一闪的光,就象夜里的星子那么清晰明亮。
当时只觉得突然,还觉得荒唐。
但是现在慢慢静下来,我开始觉得,他的确没有说谎。他的态度是嬉笑的,但说的话却是认真的。
从没有人和我说过,喜欢我。
从我能记事起,就象一棵无根草,到处漂荡,可以死在任何一个地方,无论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一样,因为没有人会知道,也不会有人牵挂。
我渴望有个根,可以得到一个亲人,有一个就够了,这个人会在我需要的时候陪伴我,会在看不到我的时候想念我,会在分开之后牵挂我,会在失去我之后怀念我。
只是,这个愿望很奢侈,我没有期望自己可以得到。
而且,我也想不到,会是他这样的人。
我原以为,应该是个姑娘,我没想过会……
不用长得很美,我可以做工赚钱养活她,我们有一间小小的屋子,她会做饭给我吃,我会为她撑起一片屋顶,让她安心无忧。不怕风来吹,不怕雨来打,再小的屋檐,也可以给两个人一个平安温和的家。
可是苏和他……我没想过我会遇到
苏和跟我一样都是男的,而且,就算昧着良心,也不能说他生的不美。
他也会做饭给我吃,但是他不需要我保护。回想我们认识以来,似乎都是他在尽力的保护我。
我从来没想过……他会对我说那样的话。
我不知道,原来我要找的人,一早已经来到我身边了。虽然,他与我期望中的,太不相同。
我应该怎么办呢?
我坐在那里,只觉得恍惚迷惘,悲喜难辨。
“小师弟!”
我回过神来,我的碗里已经没饭了,筷子还在空碗里扒呀扒的。
“想什么呢?”孙师兄问。
我摇摇头:“没想啥,就发呆呢。”
他笑:“别瞒我,肯定是看着别人较技心里羡慕吧?好好的学,说不定明后年,师傅也破例让你参加呢。以往也有一些比较优秀的弟子,不用等三年期满就可以参加较试的。”
我笑笑,我觉得我肯定不属于优秀那一类型的。就算苏和给我求那个易筋丹服了,也没什么大用……
唔,不能再想苏和了,满脑子都是他。
我帮着胡大叔收拾好东西,碗筷盘子都放进得篮子里面,胡大叔抬头看看天色,说:“看样下午有雨哪,早比完快些回去吧。”
孙师兄说:“话是这么说,不过什么时候能比完可真说不准。”他拍了一下蓝师兄的肩膀:“蓝师弟,我们是不成的了,今天下午可就看你的啦。”
我转过头来,蓝师兄的目光和我的在空中碰到一起。
他没有什么表情,然后转开了头。
32
其实下雨不下雨,对练武的人影响不大。如果你脚底打滑,只能说明你基本功不到家。如果你被雨丝挡住了视线,那说明你还需要再锻炼。
这不是我说的话,是我路过人丛的时候听到不知道谁冒出的这么一句。
第三轮不是象上午那样,在许多个演武台上同时开打,大家可以各自去看各自师兄弟的表现。第三轮入选的人也不算多,所以一场一场的开打,次序还是按照高低分配,比如进了第三轮的最大的签号数七十四,就和最小签号数六号对打。
这算是门里最大的盛事,上午没露面的莫长老甚至是掌门人下午都来了。我还看见那个带着小狐狸的,笑起来让人很是心跳失速的人,他穿着件青色袍子,站在掌门的身旁,两个人低声的说话,不知道是什么关系。不过看他的样子那么随便,而掌门看着他的表情却显得那么温和愉悦,甚至嘴角带的笑意让人看了就觉得心中一暖——
兴许他们是亲戚?
突然冒出来这么个念头。不过很快我就自己把这个猜想抹掉了。
看他那副时不时总有点妖异的样子,和总是一本正经的掌门大人,怎么扯得上呢?
第一场开打。
我找了把椅子坐在台下面看。上面敲过钟之后,几乎是台上两人开始动手的同时,天上开始飘雨,朦朦的雨丝沾在头发上衣服上,孙师兄头发特别硬,而且他是我们师兄弟里唯一蓄胡髭的一个,连胡子上都沾满了白亮亮毛茸茸的细小水珠,看上去好不滑稽。
“师弟。”
“嗯?”
“那边掌门身边那人,为什么老瞧你?”
不用他说,我也感觉到那边的视线了。他瞅不要紧,掌门不跟着一起瞅就行。
这人和苏和,和掌门,都是什么关系啊?那个,苏和托他给我药,可能他们的关系是十分要好的吧?那,这人会不会知道苏和这家伙,这家伙对我……
呃,那个……苏和那家伙嘴巴不知道紧不紧实,如果那人问起来,他会和盘托出还是守口如瓶?呃,我拼命的回想再回想,那人说话,笑容,动作,眼神……
越想越觉得那人是知道的。
苏和这家伙……这家伙真是……
师兄很诧异的看我一眼,说:“师弟,你热吗?”
“热?我不热呀?”我也诧异的看他。
他说:“那你脸红什么?”
我脸红?我怎么可能脸红呢?
可是被师兄这么一提醒,不用照镜子,也不用抬手摸摸脸来验证,我也知道我的脸烫热的……呃,肯定是红了。
“嗯,热的,热的。”我干笑,指指台上:“快看吧,别说闲话了。”
雨没再变大,也没有停,一直就这么细细的绵绵的下着。这雨倒也不影响台上台下的人,台上的照样比的热火朝天,台下也看得聚精会神。大家都是同门,前面的阶段学的东西也都一样,拳脚剑术轻功,没什么分别。只是到后来学法术的时候,就开始高下立别,有人一点即通,法术卓绝,有人却资质平平,怎么都开不了窍,甚至拿画好的天师符金刚符观音符给他用,也发挥不出十之一二的效果来。这样的人再练一辈子,也只是个普通剑客,永远到达不了掌门和莫长老那种境界。象我的师傅,他也就达到了可以驭剑飞行和御剑诀的七层水平,想要再进一步,那是千难万难的。而那些根本没有习练法术资质的人,则可以早早的出师下山,从此混迹红尘,与天道仙道再也没有交集。
掌门和长老,他们已经是超脱了凡俗的,被称为剑圣剑仙的人物。可以驭剑飞行,驻颜不老,进窥天道……
每个上蜀山的人,大概都想成为掌门这样的人。
但是,象掌门这样的人,毕竟太少了。这么多年间,蜀山也不过才出了他一个而已。
“真是的,今晚是没月可赏了。”孙师兄说。
我点头,不过偏过头来,看到蓝师兄正沉默的坐在孙师兄那边,一言不发,一直都很沉默。
我很想和他说句什么,但是,总是……只能是想想。
没有真的付诸行动。
总觉得好象经过昨晚,蓝师兄,还有我,我们都有所改变。
昨天晚上小狐狸来找我了吧?而师兄他一定也看到了……他会不会以为小狐狸是妖孽呢?或者,觉得我也是……
但是我本能的感觉着问题不是出在这里。
可是又找不到症结所在。
台上又换了两人,这两人我都没见过,不知道是哪位师叔伯的弟子,形貌气质都大为不凡。孙师兄低声说:“这一位是段师兄,一位是朱师弟……两个人都去年就下山游历去了,想必是这两天才回来的,都是咱门里出类拔萃的人物……
这我同意。
但这两人已经面对面站了好一会儿了,还在以目光交流。
是不是该动手了?
难道这二位师兄已经强悍到能以眼为刀剑比拼胜负。
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身子探前——
呃,等等。这位段师兄的目光,怎么,怎么显得这么温柔?
当然了,大家是同门师兄弟,没仇没怨还有同门情谊,但是现在是比武啊,这么温情脉脉的瞅着对手,合适么?雨丝温柔,山风清寒,台上站的那两人看起来一个如玉树临风,一个如兰质芳华,真不象比武,倒象……呃……我也形容不上来……
然后他忽然转过身向着掌门他们坐的那方向施了一礼,朗声说:“朱师弟剑术人品都远胜于我,这一场不用比试,我甘拜下风。”
底下顿时哗然。
这人真是……
当然,能进第三轮,他的剑法同门也都是知道一二的,要说怯战是不可能,但是比都不比就堂皇的认输弃战,这未免……
这位朱师兄,有这么厉害么?
可是段师兄的话说了之后,他脸上的神色却一点不见得意,开心或是……反而显得有些恼火,有些,呃,扭捏?
肯定是我看错了。不过段师兄没等他开口,就施施然走到跟前,不知道和他说了句什么话,朱师兄的表情更加古怪,身子有些僵,然后段师兄便下了台了。朱师兄愣了一下,也跟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