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状元-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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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别。”
秋别忙道:“我在。”周老夫人颤巍巍伸出手,秋别连忙伸手过去让她握住。
周老夫人左手将周桐的手拉过,覆在秋别手上,道:“我把不华交给妳,他有什么不懂的,妳尽管教导他,别因为他是妳主子,妳就纵容不理。这点妳办得到吗?”
这已俨然在托孤。秋别虽然坚强内刚,一再告诫自己不要面露哀戚,但是周老夫人十数年养育教导之恩,如母如师,恩情山高海深,如今即将撒手人寰,教她如何不伤悲?
秋别双目含泪,哑声道:“老太太放心,但教我一日在生,一定好好辅佐桐少爷把周家撑起来,光大门楣。若我违背今日之言,教我粉身碎骨,死后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毒辣的咒誓显示她破釜沉舟的决心,在场之人听到她这么狠毒的诅咒自己,都打了一个冷颤。
“好,好。”周老夫人又是欢喜,又是心疼,道:“不枉我疼妳一场。妳原也不用这么起毒誓,对妳我还信不过吗?不华交给妳,我最放心。”
一口气忽然喘不上来,众人齐声惊呼。周老夫人一张脸惨白如纸,似已大去,秋别忙去探她鼻息,却还有气,好半天才又张开眼来。
环视众人,各各心肠不一;周老夫人自知大限已到,等自己归天之后,这些人会怎么对付周桐?她虽然把秋别安排在他身边,但秋别只是个婢仆,位低人轻,眼下众人敬她三分,全是有自己在背后撑腰,之后又是怎样一番局面?
只觉身内一片空荡荡的,魂灵儿似乎快飘出体外,知道这是要死去的先兆。周老夫人睁大双眼,道:“城外的田地,周晃、周晖、周普各有一份,你们好好侍奉双亲,也足够了。我把家产交给不华,是因为他能守成,不是我偏心他。你们从小享受惯了,骤然暴富,我是怕周家基业就毁在你们手上。不华宅心仁厚,不会亏待你们,盼你们看在同气连枝的血亲分上,能够一同兴旺我们周家。”说完气微声息,缓缓闭上眼睛,与世长辞。
“奶奶!奶奶!”周桐惊呼,周老夫人全无回应。
周桐心伤难以自己,伏倒在周老夫人身上,放声大哭。秋别泪如断线珍珠,她这无声而泣比痛哭流涕还沉痛太多。后头周绍能等人因自己所分太少,全忘了至亲死亡,应该略表哀矜,还站在原地,有的惊愕,有的含怒。
突然墙外传来辟哩啪啦的爆竹声,此起彼落,络绎不绝。墙内各怀心机,墙外却是一岁已过,梅蕊迎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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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荡识冰心
·精彩内容载入中·周老夫人的丧事本该由周绍能来主事,他推说近来身子不适,不宜太过操劳,将事情推给秋别去做。秋别不发一言,遣陶庆平去请高僧高道来做超荐法会,钟鼓铙钹,大鸣大敲,诵经洗业。
周绍能只有第一天做法事露了一下脸,之后就不见踪影。周晃三人亦有样学样,如法炮制。灵前只周桐、秋别、金开披麻戴孝,为周老夫人服丧守灵。
做完七七,秋别在头上别了一朵白花,为周老夫人带孝。白衣白裤,清瘦之余显得份外动人。
丧事告一段落,秋别搬出怀桐院,把屋子让给周桐住。怀桐院旁还有一间小屋,是下人住的,她将自己的被盖用品移到里头去。
周桐觉得鸠占鹊巢,想搬出另找地方住,秋别阻上他:“这儿本来就是你住的地方,哪有主子不住大屋,反要让给下人的道理?”周桐还是不肯,秋别一句话堵住他:“老太太临终前说什么来着?她要你听我的话。这第一件事你就跟我争,老太太地下有知,岂不心寒?”周桐方始默然。
周老夫人葬在周家祖茔,周桐每天早上必到祠堂焚香祭拜,吊念追思。七七过后,秋别找了个时间和周桐说话,这些日子她忙里忙外,面上颇有倦容。
她要和他谈的是学业上的事,以前他读书的辰光只有上下午各一个时辰,她要他再各加一个时辰,课业则聘请外头的西宾来教导。
一听秋别不教他,周桐急了:“秋别姊姊,是我哪里惹妳生气了吗?妳才不肯教我念书。妳告诉我错在哪儿,我一定改。”
秋别柔声道:“你没犯错,我没生你的气。只是老太太把你交给我,我得打起精神替你主持家务和大小生意。你现下唯一要做的就是用功读书,我怕我冗事太多耽误你的课业,才请外头的夫子来教你。你若真心体谅秋别姊姊的难处,就好好念书,好吗?”
秋别不是厌弃他,周桐心放下一半,但不能得她亲炙,心中颇为怅怅。秋别有她的苦衷,自己也不好过于勉强。
请来的龚老夫子,年已过半百,须发灰白,颇为和善。以前周老夫人聘他为秋别启蒙,这番重上周府来教导周桐。周府失孙的消息在当时是城内周知的大消息,如今周桐长大成人安然回府,周老夫人却撒手而去,不免令他有好事难圆的感叹。
秋别受周老夫人遗言所托,代周桐掌管家务。周绍能那边的人,因不服周老夫人将偌大家产交给周桐,怨声不绝,又恃周桐是个好欺侮的,就做得过分,他也不致敢如何。对秋别就不如以往周老夫人在世时那般尊重,时常语带讥刺,夹枪带棒的克毒她。
秋别把这些一一都忍下了,只求万事和为贵,有苦自己吞,从不跟旁人诉一句怨。
三月底结帐时,秋别看帐簿上一笔一笔为数不小的支出,竟全是周桐所用,惊愕非同小可,拿了帐簿到书房来找他。
她面色凝重走进书房,龚老夫子正教到孟子万章篇,周桐已有三日不曾见到她的面,喜盈盈的放下书本,按着桌面站起来,叫道:“秋别姊姊!”
秋别向龚老夫子欠一欠身,道:“夫子,我有些话想和桐少爷说,您先到养静斋休息好吗?”龚老夫子看秋别脸色不善,心想她必有事要和周桐私下谈谈,道:“也好,我正想润润喉。”留下两人。
等龚老夫子一走,秋别把沉甸甸的帐簿往桌上一摊,严声道:“账房说这些银两全是你拿去用的,你可不可告诉我你花到什么地方,买了什么东西?”
周桐翻翻帐簿,读了几个月书,大致看得懂上头的文字。他发虚的笑了笑,是小孩子做错事怕被人责罚的神情,艾艾道:“那些啊,是大哥、二哥他们叫我签的。他们说屋子旧了要翻新,有些东西也不能再用,要我给他们银两修理房子,我想同住一个屋檐下,钱财大家共享,就签了名了。”
秋别抿紧唇,她当初就怕周绍能那边借着自己是半个主人,大肆挥霍,特意交代账房,非经她同意,不准那边另支特别开销。有道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边见秋别把关甚严,于是把脑筋动到周桐头上,没两三句话就赚得他自动签名。其实修缮添新是假,挖家产才是真的。周桐纯真良善,不知人心险恶,但秋别怎会不知他们用心?
看他一脸忐忑不安,不忍再拿重话说他。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是我没想到。桐少爷,以后二老爷那边若再向你要求什么,你千万别答应,知道吗?”
“是。”周桐乖顺的应道。
秋别侧头间见书筒里有一卷字,顺手抽起展开,微笑道:“听夫子说你的字有长进了,我瞧瞧。”
周桐忙上前要夺,已来不及。
入目是一首诗,她教过他的“关雎”篇。饱浓的笔墨在白纸上蘸写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字迹虽粗拙却酣畅,可见其人,秋别笑评着:“果真有进步了──”
被周桐一把抢了过去,秋别不禁怔住。
周桐满脸涨红,将那张字藏在背后,结结巴巴道:“我写得很丑,妳──妳别看──”
周桐欲盖弥彰的举动,令秋别顿时颖悟过来,心情一下子沉重了;她装作什么都不知情,微笑道:“好,我不看,等你觉得写得满意,再拿给我看好了。”
周桐点点头,暗暗吁了一口气。落在秋别眼里,不辨是何滋味。
周普从周桐那儿敲了不少银子之后,食髓知味,又向他要银子备办岳母生日礼物。这次周桐受了秋别嘱咐,不管周普如何软求硬逼,始终不肯签字。这傻小子以前只须哄个两句,便乖乖任己要求,怎么这回这般难缠?
一问之下,是秋别授意不准周桐再任意将钱项赠予周绍能这边。周普怒气冲天,丢下周桐来找秋别算帐。
来到簃玉阁前面,正巧迎面碰上正要上书房探周桐课业的秋别,周普拦住她去路,当面就喝问起来:“妳为什么不准周桐签字?”
秋别不问也明白他所为何来,从容沉稳的说道:“桐少爷目前专攻书课,家里的事我不想让他操心,只是如此,并没有别的意思。”故意轻描淡写的带过。
“放你娘的狗臭屁!”所愿不遂,周普本性毕露,面色凶狞。“说得倒好听!什么不想让他操心,妳想霸占周家财产才是真的。”
秋别受不住这话,驳了回去:“老太太临终前将桐少爷和周家交给我,我当然要尽心守护,别让一些起鬼心思的心给谋了去。”
周普两颊微赤,恼羞成怒,提高了声音道:“妳不用老太太前老太太后的叫,人早就死得透了,别拿着鸡毛当令箭。妳以为我不知周桐那傻小子喜欢妳?妳把那个傻小子迷得晕头转向,他哪有不听妳的?要他东,他不敢往西。妳最好搞清自己的身分,妳只是我们周家买来的奴才,我们周家的事,还轮不到妳来管!”
犹如一刀刺正心窝,秋别脸色刷得惨白。周普见占了上风,得意洋洋的往下讲:“以前老太婆在,我还怕妳三分;现下老太婆死了,妳算什么东西要我畏惧?我周家的钱我爱怎么花就怎么花,妳一个奴才居然敢管主子闲事!别以为老太婆死了,又来个傻小子给妳撑腰。那个傻瓜来历不明,谁知道他是不是冒牌货?说不定是妳外头的情夫,带了进来骗老太婆那老糊涂,两人存心要来谋夺周家的财产──”
秋别每听一句,胸口就有如大槌重击,懊闷欲绝,四肢冰冷。周普接着又说了什么,已听而不闻。周普看她神情不对,背上起了一阵凉意,秋别的精明严正素来是他忌惮的,不敢再说下去,哼了一声,掉头走了。
待回过神来,周普已经不在了。秋别心中迷迷茫茫的,提起脚就走,究竟要到什么地方去,一点主意也没有,只是让两条腿自个儿移动。路上遇见夏圃和冬望叫她,她也没听见。再抬起头时,不知不觉走到了书房。
周桐在书房内看书,偶一抬头,从窗内望见秋别站在书房前小院子一棵灼灼盛放的桃花树下,忙放下书本出来。
“秋别姊姊妳来了。”周桐喜道。
秋别再忙,一日两日必到书斋来询问他功课进度。她无心的嗯了一声,若有所思的怔怔看着他不掩爱慕的脸。不用周普说破,以她细腻的心思她也察觉到,周桐对她极为倾心。只是她期期以为不可,每次一想到这上头,就不愿再深想下去。
“秋别姊姊?”不知她在想些什么,这么出神。
秋别正正心神,没头没脑劈头就问:“桐少爷,你喜欢我吗?”
“我──我──”猛然被她问住,周桐藏不住心思的人,看他满面通红,不说也知道他的答案是什么。他对秋别向来坦白,但这事实在羞于启齿;挣扎良久,像跟自己较劲似的,重重一点头,道:“嗯!”
得了这句应声,眼前像是拨去茫茫迷雾,再无一丝蔽翳;秋别心中一片澄明,眉间豁然开朗,她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既然你喜欢我,那我嫁给你好吗?”秋别语出惊人。
周桐还以为自己听错,张大嘴巴,半天说不出话。“妳──妳说什么?”
“我嫁给你。”
周桐确信自己耳朵没有出毛病,秋别表示要嫁给他的冲击,大大震撼着他。
秋别见他半天没有响应,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曲解了他,其实他对自己只是如母如姊的敬爱而已。又问道:“你不愿意吗?”
怎么不愿?那是他作梦都求不到的美事。忙一迭声道:“我愿意,我愿意。”情真意挚,那是无庸怀疑的。
秋别淡淡笑了一笑,周桐对她一片真心,她不是不感动的。
她临时起意,主动开口求婚,为来为去,只为了周老夫人的遗愿。
“我知道要你娶我,是委屈了点──”
周桐抢着辩白:“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能娶到梦山仙子,他再没有一刻如此时心畅意足。就算有人拿皇帝的龙座来和他交换,他也不肯答应。
秋别续道:“不过你放心,我进了门自然是做小,正室还是得选名门闺秀,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