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捡错郎-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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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爹你不进来吗?”等了一会儿仍不见阿爹跟着躲进来,她有些着急了。
“宁儿,你乖乖的躲在这,阿爹回头再来找你。”郎士业心里很清楚,木桶里根本就容不下第二个人。
盖子“啪”的一声合上了,跟着转了两转扣上暗扣。木桶里一片漆黑,只有各种植物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古怪的香味,这种香味充斥了她全身每一个毛孔。
“阿爹……”悦宁轻声喊。
没有得到阿爹的回应,只有疑似离开的脚步声。
似乎过了好久,又似乎只是一瞬,零乱的脚步声冲进了后院,紧跟着的是狂风骤雨般的马蹄声、受伤的凄厉惨叫,人体倒在地上的钝响……
刀锋切入人体的声音就像毒蛇!
呜……悦宁用手拼命的捂住耳朵,可那声音总是一次次钻进她的耳朵、撕咬她的心。浓浓的血腥味甚至沁入木板与木板的间隙,盖过了植物的浓烈香味!
阿爹他也躲起来了吗?那些残暴的蒙古人会不会发现他?悦宁的一颗心提到了喉咙,一种从灵魂深处泛起的冰冷牢牢的攫住了她。
下一刻,她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不、不能出声!悦宁张嘴咬住胳膊,不让自己呜咽出声,两排雪白编贝深深的嵌入了臂肉里,她的舌尖甚至尝到了鲜血的滋味!
四周忽然变得很静,静得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怦怦怦……心跳声越来越激烈,越来越响,越来越……
呜……悦宁蜷起身,用双臂紧紧抱住自己。
她闭上眼睛,努力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噩梦而已,等到噩梦醒来她仍然置身于自家的香粉铺里……
盛夏的阳光照进天井里,照亮石缝间点点苔藓,也照在那些晾晒香粉的区上,馥郁的芳香氤氲空气里……
因为一心想着明天早上的约会,梅笑白兴奋得睡不着。
越闻罗汉香钱的馥郁芳香,就越觉得自己身上的臭味无法忍受,反正也是睡不着,他索性拿着那把茜草跑到河边先桑。
当梅笑白洗得干干净净的回来,竟发现蒙古人已经来到镇上,并开始四处杀人放火。很快的,半个三清镇已陷入火海。
再这么下去,他就算能躲过蒙古人的屠刀,也免不了变成烤人干!
惊慌中,梅笑白忽然想起掩藏在客栈马棚里的那口废井。
趁着那些天杀的蒙古屠夫还在到处杀人放火,他拔腿就往客栈狂奔,总算天见可怜,那些蒙古屠夫虽然杀光了客栈里的人,却还没来得及放火。
梅笑白拔腿就要往马棚那儿狂奔,忽然,他的脚脖子被什么东西牢牢攫住,低头一看,才发现抓住自己的是一个满身血一行的男人。
“搞什么啊?那些蒙古人随时会回来,我可不想陪你一起死!”梅笑白用力甩一下却没甩开,只好蹲下去用手扯那手。
下一刻,他望进一双熟悉的眼睛,只是里面的温柔换作了焦急。
“咦?怎么会是你?那个宁儿呢?”梅笑白游目四顾,却没能找到人,只看见满地的尸体。
“救、救救……”郎士业的声音嘶哑得几不可闻。
“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为了那碗热腾腾的面条,为了那双温柔的目光,为了那欢乐的笑靥,他决定把自己的命撇一旁,豁出去救他们父女俩!
“谢……”
“天杀的蒙古屠夫已经开始放火烧镇了,我先把你弄到安全的地方去躲起来。”梅笑白一边说着,一边想扶他起身。
没想到他根本扶不起他,只好改用拖的,可才刚拖了一下子,老人的身下就涌出了大量的鲜血。
“你受伤了?!这可怎么办……”梅笑白急得在原地转圈子。
“救……”郎士业干裂的嘴唇翕张了好几次才吐出一个嘶声。
“我是在想办法救你啊!”不管了,还是拖吧!梅笑白气急败坏。
“我……我不行了,救……救救我……我的宁……宁……”每一次开口都有大量血沫从郎士业的嘴里涌出来。
“她、她还活着吗?!快告诉我她在哪里啊?快说……”听见她还活着的消息,梅笑白一叠声的追问。
“宁、宁儿她、她在木……”郎士业说不出话来,只能用手指着不远处马车上的木桶示意。
“你是在说那只旧木桶吗?”梅笑白迅速找到了目标。
举起的手落下来了。
“你说话啊!是不是那只……”任凭他怎么摇晃,都没有得到回答,因为郎士业已经死了。
笼罩着小镇的浓烟越来越浓密,起火的地点距离客栈也越来越近了,那些天杀的蒙古屠夫马上就会到这边来放火了!
梅笑白一路狂奔到木桶旁,因为跑得急,差点因为刹不住脚而摔倒。更要命的是,那盖子居然像镶嵌在桶身上似的,怎么也打不开!
“王八蛋,你倒是快点开啊!”时间一点点过去,他的处境也越来越危险,梅笑白急得额上青筋直跳……
砰砰砰……
悦宁被沉重的砸桶声给惊醒了。木桶受不住重击,像惊涛骇浪中的小舟一般摇晃起来。
郎家的木桶是特制的,盖子和桶身的连接处有暗榫,只有知道秘密的郎家人才能打开。
也就是说,在外面砸桶的那个不是她的阿爹!
“呜……”悦宁吓得呜咽了。
似乎是听见里面的动静,外面的砸桶声更响了,还夹杂着一串模糊的诅咒声。
呃,砸桶的会是蒙古人吗?他们来杀她了吗?悦宁恐惧的睁大双眸。
眼前一团漆黑,她什么也看不见。她想找东西防身用,可是摸来摸去除了花草还是花草。
木桶再怎么结实,总归还是用木头做的,哪经得起又砸又撬的?在木料的爆裂声里,板与板之间的间隙越来越大、越来越……
“你快出来啊……”
梅笑白好不容易才弄开足够一个人钻出来的大口子,正开心着,忽然一团黑黑的东西从破洞里飞出来砸中他的眉心。
细小的沙土钻进他的眼睛,他只觉得眼里一阵剧痛,眼泪止不住直流。
“我、我和你拚了!”劈手丢出“武器”之后,悦宁又伸手掐住来人的脖子,一边狠命的掐,一边大叫。
“是、是我——咳咳咳……”脖子被用力掐住,梅笑白差点就变成倒栽葱,幸好他及时抓住桶壁。
“怎会是你?!”这时悦宁也认出他身上的玉兰香。
“蒙古人开始烧镇了,你快跟我走!”梅笑白反手抓住她的胳膊,要将她从木桶里拉出来。
“我不走,我要等阿爹回……”
梅笑白是铁了心要带她走,悦宁则是努力要推开他的手,拉扯之中,木桶吹、一声翻倒,连带纠缠不清的两人一起从马车上滚落下来。
“你阿爹不会回来了!”那些蒙古人随时都可能会进来,梅笑白心里又急又怕,偏偏这丫头还吵着不肯走,气得他揪住她的衣领大吼一声。
“你、你骗我!我不信,我要去找我阿爹!”悦宁呆了一下,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一把推开他往外面跑去。
“喂,你别出去啊!会没命的!”梅笑白追在后头喊。
悦宁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扑倒在地。
“你不要看!”发现绊倒她的是郎士业的尸体,梅笑白大喊一声想阻止。
这是……她坐在地上,傻傻的望着绊倒自己那具血肉模糊的身体。
“都叫你别看了!”梅笑白扑过去想捂住她的眼睛,却已经太晚了。
“阿、阿爹……”虽然郎士业的脸上身上都是可怕的血渍,可是悦宁仍认出那具血肉模糊的躯体正是她最最亲爱的阿爹。
“喂,你、你别喊哪!”再喊就要把那些蒙古屠夫给喊回来了!
“啊……”梅笑白才想起该捂住她嘴巴,凄厉的惨叫声已经冲出她的喉咙。
“你别这样!我们快逃吧!”
“我要阿爹……呜呜呜……”他拼命的去拉她,可是悦宁却抱着自家阿爹的尸体,死也不肯走。
“你快放开你阿爹啊!”梅笑白拼命扯她的手。
“呜呜呜……”
“咦?后面好像有声音。”
“你、还有你,过去看看,可别留下活口。”
“是。”
听见外面传来蒙古人的声音,梅笑白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一把扛起她,跌跌撞撞的往马棚跑去。
马棚里的草料堆后面有一口废弃的水井,那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藏身之所。在两个蒙古人走进后院前一刻,梅笑白扛着人跳下了井。
“扑通”一声,他的双脚一软,连带悦宁也一起摔了个大跟头,所幸井底已经没有水了,只有一层淤泥与草屑。
“唔……”
“嘘,别说话!”悦宁才刚发出一点声音,梅笑白就紧张的捂住她的嘴巴。
“后面没人啊!”
“真奇怪,我明明听见有声音的。”
“大概是这些马吧!”
“嗯,有可能。”
说话声就在离他们不远的上面,然后是走进马棚的沉重脚步声,及马匹受到惊吓的嘶鸣声……
他们被发现了吗?!
悦宁害怕得粗喘起来,梅笑白捂住她嘴的手也更用力了。
就在他们头顶上,马嘶声和马蹄声嘈杂成一片,还夹杂着蒙古人的吆喝声。他俩愣了愣才明白,原来是蒙古人在将马匹赶出马棚去。
“这里有好大一堆干草。”
“不如就这里吧!”
“嗯。”
话音刚落,丢进来的火把已经引燃干透的草料堆,火焰迅速窜上竹木搭成的棚架,往四周蔓延。马棚很快就开始崩塌了,不时有燃烧物掉进井里。
火光照亮井底的黑暗,也照亮了他们彼此惊慌苍白的脸,幸好井底部颇为宽大,四周凹陷进去的地方足够他们躲藏。
“别怕别怕,一会就会过去了。”两人紧搂着蜷缩在井壁凹陷处,梅笑白说话时还能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我们会死吗?”
“胡说,我们怎么会死呢?!”她的话触动了他心底最恐惧的事,梅笑白气急败坏的低吼。
“你——呜呜呜……你好凶!呜呜……”悦宁被他的吼声吓到,哇的一声哭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保证我们不会有事。”梅笑白赶紧降下了音量劝哄她道。
“可、可是阿爹他已经死了啊!呜呜呜……”她不但没有止住哭泣,还哭得更大声了。
“我求你别哭了……”他一边庆幸蒙古人已经不在上头了,一边笨拙的安慰。
“呜呜……我不想阿爹死啊!呜呜呜……”悦宁将小脸埋在他的怀抱,大滴大滴的泪水湿透他胸前的衣衫。
“我也不想他死啊!”虽然只有两面之缘,可是他已经喜欢上那个有着温暖眼眸的长辈了。
“阿爹他跑得很快的,如果不是为了我,他一定不会死的。呜呜呜呜……”
“你是你阿爹的心肝宝贝,他会一直守护着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可是阿爹已经不在了啊……”悦宁抽噎着道。
“只要我们在这里一直记着,他们就不会真的离去。”他的手掌按在她心脏的位置,一脸认真的道:“当你想起你阿爹时,这里就会觉得满满的。”
“好像是真的……”她一想起阿爹,真的觉得那里满满的。
嗯,宁儿,你做得不错。她似乎又一次看见阿爹微笑的样子。
悦宁捏着小拳头告诉自己,总有一天她会代表郎家走上斗粉大会的领奖台,到那时阿爹的在天之灵也一定会觉得开心吧!
看见她恢复了精神,梅笑白这才松了一口气。
头顶上的马棚已经烧得差不多了,掉下井的燃烧物也越来越少了,当最后一块木炭熄灭之后,井底再一次陷入黑暗之中。
梅笑白侧耳倾听,仍能听见木材燃烧的哔剥声,这告诉他,其它地方仍陷入一片火海中。
“你一定累了吧!靠着我睡会儿。”不知那些蒙古人是否走了,最安全的莫过于在井底待到天亮。
“唔。”悦宁缩着身子挤进他的怀里。
她的身子软软的,身上萦绕着一种好闻的味道。他好想咬一口呢!下一刻,梅笑白悲惨的发现自己又饿了。
“……我好想我娘亲。”黑暗中,悦宁用手指戳一戳他并不宽阔的胸膛。
“别担心,我会送你回扬州的。”梅笑白用下巴蹭一蹭她的头顶。她的头发虽然乱莲蓬的,发丝却比他家小弟幼白的更加柔软。
“嗯。”虽然他们仍然困守在枯井里,连能否逃出也不知道,可不知怎么的,悦宁全然的信任这个人。
“我叫郎悦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