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汉记(上,下)-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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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香姨笑得合不拢嘴,打从舞衣筹备下嫁楚狂,她就期待着,想要抱抱小娃儿。「太好了,我得去厨房煮盅鸡汤,好让你补补身子。」她三步并作两步地离开,上厨房忙去了。
香姨前脚刚走,门就被推开。砰的一声巨响,那扇门重重地撞在墙上。楚狂等不下去了。
「她没事吧?」他问。
女人们望着他,表情复杂,全都不说话。
「她没事吧?」语气逐渐不耐。
喜姨看了他一眼,一面收起药箱。「有事。」她睨了他一眼。「还是因为你才有事的。」
他不言不语,脸色却瞬间转为苍白。
「喜姨、别胡说。」舞衣嗔道,对着楚狂伸出手。[我没事。」
他不信,深邃的眸子直视着她,好多火焰在其中跳跃。「为什么昏倒?」
粉脸浮现红晕,她咬咬唇,羞窘地低下头来。
真是的,他就这么心急,非要逼得她在众人面前说出来吗?她本想在两人独处时,再靠在他耳边,跟他分享这个美好的消息。
「我——我只是有孕了。」她的双手搁在小腹上,笑得羞怯却甜美。这是他们的孩子,是两人一起孕育的小生命呢!
她的宣布,没让他松懈,俊脸反倒更加苍白。他一言不发,大步跨了过来,一伸手就将她揽进怀里,紧紧抱住。
舞衣想抬头看他,楚狂却不允许,将她的小脸压在胸前。她能感觉到,他无比慎重的,在她发间印下一个吻。
这个举止,让她的心几乎要融化。纵然他不说,但她知道,他是高兴的。
心头暖暖的、甜甜的,从很久以前,她就隐约知道,可以跟着他,相守一辈子。所以她愿意嫁他、愿意生下他的孩子。
舞衣伸手回抱他,满足地叹息着。她好爱他的气息、他的心跳,几乎就想这么抱着他,直到两人都白发斑斑。
阿姨们识趣,悄悄离开了,书房内只剩夫妻两人,沉默地彼此拥抱着。温馨的气氛,悄悄蔓延着。
楚狂的大掌,缓慢地滑到她平坦的小腹上,隔着丝裙,覆盖着柔嫩的肌肤。
一想到这娇小的身子,正孕育他的孩子,他既高兴又担心。她这么娇小,受得了生产时的痛苦吗?她能顺利生下孩子吗?
「我会保护你。」他低语,抱紧她。
她倚偎在他胸膛上,红唇弯成微笑的弧度。「别担心,我也能保护自己。」她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好歹,她还曾经上过战场呢!
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对她的宣言很是不满。「女人就该让男人保护。」
「如果男人都死光了,那女人怎么办?」她抬起头来,狐疑地问。
「我不会死。」楚狂看了她一眼。
她好奇。「为什么?」
「因为我是男人。」他骄傲地宣布。
舞衣的回应是翻翻白眼。
哼!楚狂虽然承认她的不凡,但是骨子里,身为男人的自傲可半点没减少,当事情跟她的安危扯上关系时,他可是半点都不肯软化。这些日子以来,她已习惯他的严酷与霸道。
只是,一旦孩子出生,她可不希望他仍是这么不苟言笑。她开始希望,他能温柔些、能柔软些,至少不再吝于表现出心中的感情——
「你不信任,对吧?」她突然问道,习惯性地把玩着他的发尾。当两人独处时,她总是以这种姿势,如一只猫儿般,赖在他怀里。
「我信任弟兄们。」
「你信任我吗?」
他看着她,良久之后才点头,表情很不自在。
「那你信任喜悦吗?信任温柔吗?」
「男人不信那种玩意儿。」他撇撇嘴。
看来,在孩子出生之前,她得先教会他才行!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始长篇大论,说服这个顽固的男人。「为什么呢?那其实并不困难,只要你——」
为了让她闭嘴,楚狂选择了一个最有效的方法。他吻了她。
讨论终结。
※※※※※※※
当方府等着迎接楚卿卿的到来时,城里反倒先来个不速之客。
南陵王来了。
几辆豪华的马车,停在方府前面,后头还跟着好几车的名贵礼物。守门的人一见那队伍,错愕得瞪大眼睛。随行的仆人跟以往一样,送上名帖。
「南陵王听闻舞衣小姐出阁,下嫁楚狂将军,未能赶上喜宴,特地在今日亲自送了贺礼来。」仆人恭敬地说道。
守门人收下名帖,嘱咐小厮快去通报。
来客的名衔,让楚狂眯起黑眸,他先前在锦绣城,曾经听旁人提起过。
「这人来做什么?」走出书房时,他臭着一张脸问舞衣。
她眨了眨眼儿。「春步说,南陵王是来送贺礼的。」她牵着他的手,往大厅走去。
是有谁跟他说过南陵王的事吗?怎么才听见名号,他的脸就冷下来了?活像跟南陵王有着深仇大恨似的。
跟在两人身后的香姨嘀咕着:「只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吧!」
「香姨,别说了。」
织姨也答腔。「只怕送礼只是借口,那王爷怕是听见舞衣嫁给城主,心有不甘,想来瞧瞧,娶了舞衣的,是什么人物。」打从楚狂在锦绣城英雄救美后,织姨就立刻倒戈,一颗心全向着他了。
南陵王贵为皇亲国戚,的确比楚狂更适合当舞衣的夫婿,偏偏舞衣执意要嫁楚狂,娘子军们根本没有置喙的馀地。好在日久见人心,几个月下来,楚狂的表现,自动让反对的声浪消弭于无形。
撤去他霸道的脾气不提,明眼人可都瞧得出来,他对舞衣有多宠爱呢!
「别来府里惹麻烦就好了。」喜姨淡淡地说道,走在一行人的最后头。
舞衣瞪大眼睛,有些诧异。她原本以为,南陵王的到来,又会让喜姨重申反对立场。这阵子,不知是因为她怀了身孕,还是什么原因,总之喜姨不再严正反对这桩婚事。就连对楚狂的冷言冷语,也减少许多。
她多看了喜姨两眼,老觉得这位阿姨,似乎跟以往有些不同,态度不再那么冷若冰霜,就连眉宇之间,也添了几分淡淡的柔和。
「雪姨呢?」她问道,决心找个时间,私下再跟喜姨聊聊。
「已经去大厅了,替你先应付那位风流王爷。」
「我宁可回书房去。」楚狂不耐地说道,压根儿不想见南陵王。
舞衣挑眉。「你要我自个儿去见他?」她噙着笑问,偏头睨着他。
「不准!」他立刻回答,瞪了她一眼。
「那你是答应陪我去会客了?」她瞅着他,牵住他的大手不放,非要将他拉往大厅。她也不想见南陵王,但来者是客,况且又是个贵客,总不能失了礼数。
楚狂皱起眉头,没再坚持回书房,任那软嫩的小手,牵着他走向大厅。不知为什么,他总是无法拒绝她的要求。
再说,他也不愿意,让舞衣跟那个劳什子王爷单独见面。
※※※※※※※※※※
大厅里,南陵王端着茶碗,轻啜香茗。
南陵王是个俊美风流的男人,有着修长的眉跟修长的指,一双漂亮的眼睛往上微扬。他穿着一袭丝绸长衫,腰间系着金玉环佩,手中还握着一柄丝绢扇,上头可是前朝名家的墨迹,堪称无价之宝。
他俊美得阴柔,虽比秦不换略逊一筹,但也堪称少见的美男子。身世、财富、权势、样貌,都属皇族第一的他,对天下女子不屑一顾,唯独锺情舞衣。
打从舞衣及笄,南陵王就勤跑浣纱城,誓言非娶舞衣不可。天下人都以为,浣纱城就要跟皇族结成亲家,哪里知道,半路杀出楚狂这个程咬金,硬是娶走了美娇娘。
一群人走入大厅时,雪姨正为南陵工沏茶。见他们到来,雪姨露出释然的笑,似乎应付得很吃力。
「王爷,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舞衣走上前去,敛裙为礼,在裙摆下偷踢楚狂。他却不理会,仍是倨傲地站着,冷着一张脸,毫不礼貌地瞪着南陵王。
「再辛苦也没用,本王来得迟了。」南陵王叹了一口气,视线在舞衣身上转了一圈,很是惋惜。
真是难得,嫁为人妇的舞衣,仍是美得倾国倾城,如画的眉目间比以往更加迷人。可惜了,这么个绝色美人,竟给别人占去了。
他的视线,往旁一挪,掉往楚狂身上,打量了几眼,又收了回来,上扬的双目中闪烁着某种光芒。
「这位想必就是楚将军了。」南陵王又啜了口茶,没有站起来的意思。「我曾听皇上提起,楚将军出身草莽,骁勇过人,简直跟蛮族无异。」他的嘴角浮现一抹笑。
楚狂眯起眼睛,听出这人表面恭维,其实话里带刀,暗讽他野蛮。
「当年大战,你躲在自家屋里不敢出来,也难怪你只能听说,没办法亲眼瞧瞧,我跟蛮族到底有多相像。」他狰狞地一笑,在朝廷里已见多了这种人,出嘴不出力,不把百姓的命当一回事,眼里永远只有自身利益。
舞衣又伸出腿儿,在裙摆下踢他。
「你踢我干么?」他转头瞪她,不耐地说道。
她翻翻白眼,收回腿儿。「没事。」她讪讪地说。
她放弃了!要这两人和平共处,看来是不可能的了。南陵王存心来挑衅,楚狂性烈如火,哪里可能闷不吭声的任人嘲弄?
南陵王深吸一口气,忍下被羞辱的愤怒,重新摆上笑容,转头面对舞衣。
「不能跟方家结为姻亲,是我最大的遗憾。」
「是舞衣没这福分。」她尽力让语气听来很有说服力。
楚狂哼了一声,听那声音,就知道他有多不赞同。
她没理会,沏了杯茶给他,又把糕点全推到他面前,希望能转移他的注意力。
南陵王打开丝绢扇,意态风流地轻摇,将一切看在眼里。「怎么会嫁得如此匆促,连张帖子也没发?」
「婚事是家兄的意思,家兄病逝,为了赶在百日内成亲,一切从简,才没有发帖子。」她搬出已经说得滚瓜烂熟的谎言。
南陵王始终将她与浣纱城视为囊中物,为免节外生枝,她才不发喜帖。这会儿,天下人都知道她已是楚狂的妻子,南陵王再不甘心,也无可奈何。
「方兄大概是病糊涂了,怎能把如花似玉的妹妹,托付给这种男人?」南陵王皱起眉头,白晰得像姑娘家的指,轻揉着鬓角。
印象中,方肆体弱多病,老咳得喘不过气来,活像得了肺痨,他每次拜访时都不敢久留,就怕被染上了。他本以为方肆不是个阻碍,哪里知道,那病鬼临死还搞个托孤的把戏,害得他人财两空。
楚狂勾起嘴角,却没被触怒。他看向舞衣,目光深邃。
「不,方肆可一点都不糊涂。」他轻声说道,扬起一道浓眉。
她粉脸一红,撇开视线。哼,看来,她用计「骗婚」,倒是大大满足了他的男性自尊,他毫不怀疑,她想嫁的人是他——
两人的眉目传情,看在南陵王眼里,极为不是滋味。他假意轻咳几声,厌恶地瞪了楚狂一眼,刻意想吸引舞衣的注意力。
「前些日子,我听人提起,浣纱城打算开辟南方商路,这可真是个绝佳的主意,南方的成本低于北方,又无竞争对手,肯定商机无限。」他说道。
这条商道一开,银两铁定滚滚而来。而拔了头筹的浣纱城,将会占去绝大部分的利益。
舞衣微笑。「那是夫君的意思。」
「是她的主意。」楚狂陡然冒出这么一句。
「呃!」她呆了一下。「夫君,你忘了吗?那是你的意思,那日在书房里,你说——」
「那是你的主意,从头到尾都是。」黑眸锁着她,口吻很温和,却万分坚定。
舞衣迅速低下头来,心儿怦怦跳,掌心直冒汗,像做坏事被揭穿的娃儿,紧张得直咬下唇。
啊,他知道了!
第十三章
这个女人在愚弄他。
楚狂花了一段时间,才确认这件事。除了女扮男装外,舞衣在言行上也有着诸多小诡计。他习惯直来直往,她却老是带着他兜圈子。
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不适用于她。她总是表面温驯,对他毕恭毕敬,再拿一堆话误导他。再不,就是曲解他的原意,让一切煞有其事,仿佛就是他先前所应允的。
她刻意让全城的人以为,开辟南方商道是他的主意,为的是替他建立声望,让城民信服,心甘情愿接纳新城主。她用这类小把戏,轻易解决不少难题。
楚狂最初只是察觉到不对劲,却没看出端倪,她太聪明,而那张无辜的脸儿,成了最好的伪装。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舞衣小声地问,不可思议地眨着双眸。
早就知道他并不愚昧,但她没想到,他竟会这么早就看穿她。糟糕,她原本以为,还可以骗他四、五年左右呢!
「在我知道你们兄妹有多么‘亲密’之后。」他淡淡地说道。知道她并非寻常女子时,他才恍然大悟,洞悉她这些诡计。
「噢。」他比她想象中还敏锐呢!
夫妻之间的哑谜,南陵王没兴趣插嘴。一再被忽视,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把贺礼搬进来。」他拍手击掌道。
数名大汉扛着礼箱,往大厅里一搁,来回搬了十来趟才把礼物搬完,随行的仆役将箱盖打开。箱内装满金银珠宝、珊瑚、玛瑙、珍珠、琥珀等等,分别装满好几个箱子。
「王爷,这礼物太贵重了。」舞衣摇头,不肯收礼。
「只是一些薄礼,聊表心意罢了,我千里迢迢的扛来,总不能再让我扛回去吧?」南陵王豪爽地说道,一掷千金,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