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昼无垠-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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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这个国家的真面目吗?它就像这座宫殿一般……被云雾围绕遮蔽,神秘不可探。
“要说期待……”他接着说下去,“也绝不会是我。但这个国家里的确有许多人以为妳能带来我所做不到的神迹。”
无垠用深不可测的双目看着她,那感觉让永昼很不好受。
她对于他在思考些什么完全没有头绪。
“没有所谓的神迹,那只是无稽之谈,也许会让那些人失望……我只是个平凡人。”算是告诫,也是声明。她想澄清谣言的真相,好摆脱身上无形的枷锁。
无垠又露出无可奈何的笑脸,一副妳还是不懂的样子。“这是妳和那些人之间的事,与我无干。”
说完话的他转身就走,丝毫没有要留在这个房间的意思。永昼朝那伟岸的背影喊着:“他们是你的子民。”
离去的脚步停了下来,没有回头,只留下这么一句话:“我跟妳一样,只是个平凡人。”
望着那扇再度被关上的门,永昼心头有一股说不出的无助,扶着床柱将重心移了过去,长长的叹息自两瓣红唇之间逸出,心……跳得好快。
离开祖国的不舍、目送国人赴死的残酷、寄身于敌国的煎熬,再加上面对无垠的压迫感……这一天,她真的累了。
眼眸的蓝黯淡了,闭上双眼的她倚着床柱坐了下来,疼痛的太阳穴靠在冰凉的床柱上舒缓了些微的不适,那冰冷的触感使她冷静。
她连解脱的权利都没有。一个在敌国的人质若有任何动静都将牵动两国之间的关系,因此为了在远方挂念她的国人,她必须撑下去。
从小到大,她的个性就不开朗,同年纪的孩子畏惧她的身分,年长的长辈对她必恭必敬,父母对她的期许更是超过一个孩子所能承受的。只因为她是皇室唯一的血脉,即使大家心知肚明她不适合,依然被预设在未来要肩负统领一国的责任……但她只是只雏鸟,羽毛未丰就被逼着飞的雏鸟。
在所有人为她规画好的一生蓝图之中,突然闯进了一名男子要将她掳走,国王和王后惊慌失措,王公大臣气愤难忍,一切都被打乱了。
她懵懵懂懂的生在王室之中,被赋予王储的位置,正当她已经尽了全力去适应与学习之时,命运又再度扭曲了她的人生……混乱之中成为了黑沃国的王后。
如果她可以选择,宓姬永昼想拥有一个平凡的名字、生在一个普通人家,然后……为自己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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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日头在万里无云的蓝天中燃烧着,人们为了避暑,纷纷躲进树荫下。白色的宫殿没有墙壁,由数十根白色的石柱支撑起华丽的宫顶,虽满是斑驳的痕迹,但也在在说明了这是一个历史悠长的国家。柱与柱之间垂吊着大片的纱帘,当然,纱帘也是纯白的。
宫殿不远处,一个被几棵大树遮蔽而成的休憩地正好依傍着一条小河流,几名身着白衣的妇女就在河边洗涤衣物。
八岁的永昼跟着奶妈一起坐在树荫下,奶妈和宫女边聊天边洗着衣服,她就坐在后方特别为她设置的藤椅上,用那与玻璃弹珠无异的蓝眸静静地看着。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是一群在玩耍的同年龄孩子,有男有女,他们脸上都布满了笑容,开朗的笑声传遍了四周,即使头顶着炽热的阳光也丝毫不在乎。反观坐在树荫下的永昼,很明显的安静许多,脸上多了一层这年纪不该有的成熟,白皙如霜的肌肤正是没有晒过太阳的证据。
在她的眼中,这些玩耍的孩子中任何一个都比她幸福。有着与普通人一样的黑发黑瞳,穿着单薄简单的粗衣,健康的肤色不怕日晒,就算跌倒了受伤了,同伴也不会受牵连被惩罚,他们比她幸福。
忽然,玩耍着的孩子们成群地朝永昼走来,他们的神情哀伤困扰,她握紧了扶手,心跳不禁加快,太少与同年龄的孩子接触,导致她的胆小与无措。
奶妈转过身看见孩子们走了过来,问道:“素柏,你们干什么?”她喊的是自己的儿子,几个宫女也转了过来。
素柏正是带头的孩子,他们走到了树荫下,永昼看清楚了他怀里捧着的是什么……一只受伤的小鸟。她想逃跑,因为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一群孩子们在她面前跪了下来,这样的画面十分怪异,几个孩子向一个比他们小的孩子下跪,在这个国家,连稚子之间都清楚的分着阶级高低。
素柏用孩童的嗓音说着:“宓姬,请妳救救这只可怜的小鸟,用海神赐与妳的神力救救牠吧。”
接着,其他的孩子们也用稚嫩的音调喊道:“宓姬,求求妳!”
永昼脸上瞬间蒙上忧郁,她定定的看着那些虔诚的天真双眼,他们是这么的可爱,却也这么的无知。
她转头看看奶妈,奶妈和宫女们都笑了,因为她们彷佛看到十年后的景象。宓姬穿着白裘手持皇杖,爱戴她的白露国人民跪了一地,齐声喊万岁。
奶妈朝她点了点头,虽然她们都知道宓姬不可能有神力施展神迹,但是让孩子俩失罄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做法,大不了就先让宓姬安抚孩子们的心,再传御医妥善照顾这只小鸟便是。
收到奶妈的讯息,宓姬缓缓站了起来,走向那只奄奄一息的飞禽。
当她的手平举在半空中,只想没有遗漏地看完整个过程的孩子们都忘记了礼节,一个个拉长着颈子,双眼瞬也不瞬地瞅着。
永昼觉得自己很愚蠢,明知道这是假的,却还要装作煞有其事,连这些动作都是她临时编出来的,对于这样的事情和这样的动作,她厌恶到了极点。
表面上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的永昼将两掌覆盖在小鸟的身上,小嘴一开一合地好像在念着什么咒语;其实那是白露国的古语,几乎要失传的古语只保留在皇宫中,平民很难学习得到,当然也听不懂,此刻正好派上用场,将孩子们的注意力完全吸引了过去。
就在她反复颂唱那些难解的字句之后,连永昼也不敢相信接下来发生的事──
原本躺在素柏怀里的小鸟几乎失去了呼吸,剎那间,牠的翅膀震动了,接着,转动了脖子。
所有的人,包括奶妈和宫女们皆讶异得说不出话,完全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慑住了。同样惊吓不已的永昼拿开颤抖的双手,亲眼看见鸟儿从男孩手中展翅而飞,一下子就飞离了他们的视线。
半晌过后,仍是无人出声,直到深信宓姬神力的孩子们率先欢呼,他们一边向宓姬跪拜一边兴奋的大喊:
“宓姬有神力!宓姬有神力……”
很快的,那些高唱被制止。
奶妈抓着自己的儿子,宫女们则拉着其他的孩子,一起跪在地上。他们将额头贴近地面,奶妈诚惶诚恐地说:“宓姬乃海神之女,白露之光,吾国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受诸神庇佑,宓姬赐福。”
那声调中掺着颤抖,永昼将它解读为害怕,并且至今难忘。
她看不到这些人的脸,看不到他们的表情,更不知道他们的心声,这让她恐惧。
他们也没有看见永昼的神情,一个八岁大的女孩,却露出无奈的表情,在此刻安静得诡谲的气氛中,她看向一旁闪闪发亮的河流,也许她有一瞬间这么想……
若能随着流水漂流而去该有多好。
远处传来的钟声唤醒了梦中的永昼。撑开一双疲累不堪的眼发现自己处于黑暗当中,原来是一场梦……
是思乡所致吗?这段回忆已经许久不曾闯入她的梦境,至少她以为自己已经忘了,但事实证明她忘不了。
那些孩子的面孔,就算从那天起就再也没有看见,永昼却永记在心。
是从那天开始的,所有人对她的尊敬又更加深厚。她与所有人之间的鸿沟也更加深了。
因为床垫硬冷,永昼一夜辗转难入眠。这里的夜晚比任何一个地方都还要黑,睁着双眼的她以为自己掉入了深渊,害怕爬满了全身,厚重的锦被抵不过冰冷的床身,对永昼而言就好比睡在冰块上。
寂静到了极点的宫殿既空荡又寒冷,只有深夜,安静得连几道门以外的瀑布怒吼都隐约传进耳,门外有任何走动也是一清二楚。
但是,没有一个脚步是走进这间房的,应该睡在这张床上的另一个人整夜没有出现,这是唯一能让永昼安心的事。
扳着酸疼不已的肩膀,永昼坐了起来。现在是什么时刻了?在室内她无法分辨,不过就算出了宫殿,也因为天色依然昏暗令人搞不清楚时辰。
但她总觉得已过了好久,这一夜实在太过漫长。
有人敲了门。
“王后,早晨了,为您送早膳。”轻脆的女声这么说道。
原来已经早上了。永昼挪开被子,寒气随即迫来。
“进来。”
得到永昼的许可之后,黑色的门扉打了开来,进来了两排队形整齐的宫女,她们手上分别捧着不同的东西。
走在最前头的是一个年纪尚轻的少女,她看似精明能干的脸上带着永昼到这个国家以来初次见到的笑容。
“起禀王后,奴婢名叫默芸,从今天起是侍奉王后的贴身丫鬟。”默芸在她面前揖身,白白净净的脸蛋很得人疼,与昨日那些尖酸刻薄的嘴脸大不相同。
不过,为什么会派她来呢?永昼很是疑惑。
除了默芸,宫女共有十名,其中五名手中拿着的是精致早膳,另外五名则是手捧梳洗用具和更换的衣服。在默芸的指挥下,将早膳放在桌上之后,五名宫女便先行离去,剩下的五名宫女各司其职围绕在永昼身边。
她们为她换上的不是白露国的衣裳,但却是纯白的质料,袖口较窄,腰间的束腰也较宽,比起白露国的规格,这身衣裳算是轻便多了。她知道,这就是昨天无垠为了她而命人去订做的,才一天不到,衣服竟已经完成了,想必工匠是彻夜赶工,也间接证明了无垠的命令如山。
贵为一国公主的永昼自然是习惯了这些繁杂手续,坐在铜镜前让默芸为她梳理长发。
永昼坐下之后青丝垂地,光泽柔美又滑顺的一头乌黑直发让所有人赞叹,甚至让默芸感到用梳子去碰触是亵渎的行为。果真是神的女儿吗?默芸在心底这样问着。
“恕奴婢失礼了。”语毕,她才捞起如云的发丝小心翼翼地梳理。
永昼从铜镜中观察着这个宫女。
年龄应该比她要轻,这样的年纪为什么指挥起其他仆人如此自然顺畅,而且没有人反抗?那份亲切又是怎么回事?她不像其他宫女一样对她的来到不屑吗?
滑过永昼长发的银梳停了下来,默芸与镜中那双美目对上眼。
“王后,您这样看奴婢,奴婢会恐慌的。”
她嘴里说着恐慌,但从那双圆润的大眼中却看不出丝毫的紧张,这使永昼更好奇了。
“妳……不讨厌我?”她问。
默芸眨了眨大眼,用袖子遮住了嘴笑说:“王后是本国之后,蚊婢哪敢讨厌您。”
梳头的动作又继续,永昼将视线转开,本以为对话到此结束,没想到默芸又开口说道:
“王后辛苦了,进宫以来想必受到许多委屈吧。”
听到她的话,永昼再次看向那双藏着笑意的双眼,她没有闪躲地直视着永昼。默芸一面为她盘发,一面娓娓道来:
“战君是我国的王,然而在宫里,他的身分却超越了王,是所有大臣公仆的神祇。他们崇拜战君,因为战君的功绩,还有战君本身散发出来的威严。大臣视战君如天,宫女们则没有一人不仰慕战君的英姿。”说到这,默芸微笑了。“所以霸占了战君的王后自然会分外辛苦。”
原来那些刺人的眼光和嘲讽的言词是嫉妒,她终于懂了。
“那妳呢?妳不喜欢他?”照她的说法,为什么迷倒众生的无垠的魅力会偏偏跳过她?
默芸摇摇头。“战君是奴婢的再造恩人,除了感激,奴婢不敢心怀任何非分之想。现在奴婢会站在王后身后,就是战君的指示。”
永昼如湖面般平静的表情之下,暗自推演着。
姑且不论无垠和默芸的过去,他安排默芸来她身边,是意味着要保护她不受他人欺负吗?会委任默芸来担任这个角色,想必是十分器重她。而且依照默芸对其他宫女的态度,她平时的身分应该就不低。
默芸熟练地将永昼的青丝盘上头,但依然留着一半的长发披泻在身后,她用金色的发簪固定之后,再用其它琳琅满目的缀饰妆点整个发型。虽然身后还是披着发,但这与她在白露国的装扮相差甚多。十分爱惜她一头黑发的白露国王后禁止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