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施入吴-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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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差神色阴沉,听着伍子胥一一道来,范蠡反口相讥。但是夫差并没有认真去听他们的话,在他的心中,以勾践的卑躬屈膝,未必有反吴的能耐,以吴国的兵力,越国纵有此心,也已经无此可能。可是吴越交战多年,若说越国之内,存着有不臣之心的人,想着阴谋诡计,亦不是没有可能。
他看着范蠡,范蠡气度不凡,当年宁可在吴为奴三年,不肯留在吴国为臣,勾践有何德何能,得以有这样的臣下。一个尝粪养马的勾践,他不信范蠡会忠心于这种君王,若非如此,则范蠡之居心难测。
既然范蠡不能为他所用,那么,不管伍子胥所言是真是假,此人不可留。
“好了,”他断喝道:“不必再争执了,伍相国,范蠡就交由你处置。”
范蠡惊愕地看着夫差,夫差好大喜功,他的心思不难掌握。可是,他方才明明是心不在焉,为何忽然出此意外之言。
伍子胥大喜:“来人,将范蠡拿下—;—;”
范蠡忽然哈哈大笑,伍子胥喝道:“范蠡,你笑什么?”
范蠡大笑道:“臣在笑大王的怯懦。”
伍子胥冷笑道:“大王如何怯懦了?”
范蠡笑道:“越国早已经是吴国的手下败将了,这么多年一直对吴国恭敬有加,如今大王却无端加罪下臣,吴国要称霸天下,如今只收了一个属国就不放心如此,将来怎么收纳更多的属国?”
伍子胥面色不动,淡淡地道:“大王已经有命,将你交由老臣处置,范大夫,你就算有再多的理由,何必多说。带下去—;—;”
范蠡深吸了一口气,夫差果然喜怒无常,他自第一次入吴为奴时,便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人生在世,不得五鼎食,便是五鼎烹,生死有命,不必后悔。
想到这里,他哈哈一笑,向外行去,道:“大王无四海之量,如何做四海之主。”方向外走了两步,忽然自殿外传来一声:“西施娘娘到—;—;”
一室皆静了下来。
范蠡自从送西施入吴之后,虽然来过姑苏几次,但西施深居宫中,却从未再见过她,只是听说入吴的越国美女之中,只有她独自一人,备受夫差的宠爱,而郑旦却因失宠,郁郁而死。
想不到一个若耶溪的浣纱女,有何能耐,竟得如此得天独厚?
西施的得宠,已经渐渐地成为一个传说,不但是越国的传说,也是吴国的传说。
所有的人皆屏声静气,只听得一阵悦耳的声音,由远至近传来,比银铃悦耳,比琴声清脆,微风过处,吹来淡淡的莲花香。
声音停住了,一个绝色美女出现在殿外,微风吹着她的衣袂轻扬,她微微一笑,似百花齐放,秋波微微顾盼一周,所有的人,心中都不由地涌上一股激动:“她看到我了,她是在对我笑吗?”
忽然间,所有的杀气机锋,一扫而尽。
范蠡的心却急切地跳动,她是谁,是嫡落九天的仙子,还是踏波而来的神女?西施—;—;她是西施,她竟然是西施。此刻的她,竟似脱胎换骨,一洗若耶溪边的土气,一洗土城的胆怯,她美得成熟,美得优雅,美得眩目,美得倾倒吴宫。
西施手执一支莲花,笑吟吟地向夫差走去:“大王,你看今儿这支莲花开得多好,这是今年馆娃宫开的第一支莲花呢?”她的声音,美如天上的仙韵。
夫差的戾气杀机,在她的轻颦浅笑中,顿时消失,脸上挤出一丝笑意,道:“哦,今年的莲花这么早就开啦,叫人送来就成了,何必亲自跑来?”
西施轻笑道:“妾身听说越国送来千年大木,好奇,就想来看看。”
夫差哼了一声,道:“越国包藏祸心,寡人正要斩了范蠡。”
伍子胥冷笑一声:“娘娘来得正是时候,是赶来救范蠡的吧!”
西施妙目流转:“范蠡是谁?”她浅笑着缓缓跪坐在夫差身边:“大王的决定,永远都是对的,不是吗?”
范蠡站在台下,看着西施的一颦一笑,突然间心中一阵巨痛,西施的一颦一言,都象是一根鞭子似地,抽痛着他的心。
刹那间,过去的一幕幕闪现在他的面前。若耶溪边的相逢,晚霞映着她那轻颦的丽容;土城的长廊,她在月光下翩翩起舞的快乐;临行前的夜晚,她惊愕远去的背影;兰舟待发,她挥剑断缆的决绝……
那一刻,生与死都已经抽离,机锋与计谋都空空荡荡,此刻他的眼中,竟只剩下西施一人。
是他,他亲自把西施自若耶溪边找来,又是他亲自,把西施送入吴宫,送给眼前的吴王。
他是不是天下最愚蠢的男人?
西施并没有看他,他甚至可以看出,她是刻意地不看他,然而他却可以看出,她背影的轻颤,她笑容的迷离,她的刻意疏离,更叫他相信她心中的激动并不少于他。
西施说着娇娇糯糯的吴语,每一个字象是鼻子里轻哼出来的,却教人说不出的受用:“若是这人犯了大王的王法,任是神仙也救不得他。不过大王,若是因为他是越国人,送了东西来就杀他吗……”
伍子胥冷笑道:“那就不该杀,是吗?”
西施轻笑道:“该,怎么不该了,可是大王,既然越国包藏祸心,只杀他范蠡一个济得什么事哟!应该把越国来的人统统都杀了,把越国送来的贡物统统都烧了,这才一劳永逸,一了百了呀!咱们吴国,只用吴国出产的东西,所有属国的君臣都杀了,伍相国,这格样子侬总该放心哉!”
夫差正在饮茶,闻言一口水箭喷了出来,拍案大笑:“好、好、好,美人说得好,伍子胥你可听听,这叫成什么话啦!”
伍子胥被他笑得狼狈,更被西施的话噎得转不回气来:“大王,这、这,荒唐、荒唐,这事岂能混为一谈。”
夫差笑道:“你也知道荒唐得很,你们这些人呀,一点小事就大惊小怪,真真好笑。把范蠡放了吧,寡人也乏啦。来,西施,去馆娃宫看看今年新开的莲花。”
说着,他大笑着站起来,搂着西施的腰,转身欲走。
伍子胥急忙上前拉住了夫差的衣袖:“大王,纵虎归山,后患无穷呀!”
夫差不耐烦地拂开了伍子胥:“伍相国,你老啦,以后少拿这种事来烦我。”
西施嘤咛一声,娥眉轻蹙,夫差忙扶住了她,急切地问道:“西施,怎么啦!”
西施的纤纤玉手,捧住心口,楚楚可怜地道:“心口疼,这里好吵哦!”她的长袖垂下,露出了藕似的玉臂,那手臂上正戴着一只玉镯。
范蠡心头狂跳,他认得那玉镯,那是临行前他送给她的。想不到西施竟一直戴着,这么多年,她竟然一直戴着这只玉镯……
夫差见着西施捧心的娇怯,心中更是大急,用力挥开伍子胥的手,吼道:“滚开—;—;”这边忙亲手抱起西施,匆匆离开。
伍子胥顿了顿足,怒道:“竖子不足与谋!”怒冲冲离开了大殿。
众朝臣侍卫也纷纷离开,忽然之间,只余范蠡一人,独立在空荡荡的大殿之中。西施的俏语娇音,仿佛尤在耳边,大殿之中,仿佛仍留着那莲花的香气,西施的情意,西施留着的玉镯,这一切的一切,无不灼痛着他的心。
就在这一刹那,他才明白,那一个月光下的夜晚,他错过了什么;他亲自把西施送到了吴国,送给了夫差,可是刚才那一刻,西施捧心皱眉时,该冲上来去抱住西施是他,而不该是夫差呀!那一刻,他用尽用身的力气,才能控制自己没有冲上前去,控制住自己拨剑向夫差刺去的冲动。
范蠡捂住了自己的脸,他听到了自己的冷笑声—;—;
范蠡,你的心很广很大,你要的不仅仅是吴越的仇,你的对手不仅仅是吴王夫差,伍子胥,你的心要的是天下,是万世。象西施这般的女子,在你金戈铁马一生的画卷中,只是几笔浓淡不一的艳色而已。阵阵香风,曾吹乱一池春水,但是风过后,水依旧是水。
这是他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可是此刻,他冷笑,对着自己冷笑:范蠡,你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而已,你做不到,你根本就做不到这一点。西施,仅仅只是他一生的几笔艳色而已吗,西施,对他来说不重要吗?范蠡,你好虚伪啊!风已经吹乱了池春水,风过后,水还能依旧是水吗,还能平静如初吗?
不可能了,在他再次见到西施的这一刹那,他就知道,他的心永远不可能再平静了,他金戈铁马的画卷上,已经写满了“西施”这两个字了。
第七章 何处觅西施
卧薪尝胆,十年生聚,十年教训,越国上下同仇敌忾,天时地利人和俱备,终于起兵攻吴。
吴王夫差,正于黄池会盟各国诸候,闻讯千里赶回,兵马劳疲,再加上种子计使得吴国连年稞粒无收,民心浮动,伍子胥死后,国政混乱。吴兵与越兵初战于太湖,吴兵大败。
两军休整,数月后二次交战,吴兵再败,此时已经是山穷水尽之时,吴王夫差,被困于夫椒山中,求和不得,拨剑自刎。
越上将军范蠡,亲率五千剑士,攻入吴国的都城姑苏,攻入馆娃宫。
范蠡直冲至宫中,他怔住了,馆娃宫的大门,竟被一把大铁锁锁住,那锁上落着厚厚的灰尘,蜘蛛结网,铁锈斑斑。
西施,西施你在何处—;—;
范蠡的心一直往下沉,他不敢想象那可怕的结果,夫差性情暴烈,越兵攻吴,难道,难道说,西施竟—;—;
他不敢再想下去,大喝一声:“来人,搜遍吴宫,谁能告诉我西施的下落,就饶他性命!”
他转身冲向内宫,他疯狂地搜寻,疯狂地砍杀。
西施、西施,难道我与你一步错过,竟成千古遗恨吗?
“范大夫—;—;西施没有死!”
范蠡狂喜,一把抓住了那说话的宫女:“她在哪儿?”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是如此的嘶哑而破碎。
“她还在馆娃宫。”
范蠡甩开她的手:“你胡说,馆娃宫已经被锁了。”
“她就在锁着的宫里头,是夫差亲手将她锁在宫中的!”
范蠡退后一步,忽然间再也支持不住,慢慢地坐倒:“为什么?”
阿萝捂住了自己的脸:“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吴兵大败归来,我们在宫中,正为西施娘娘梳妆,夫差冲进馆娃宫,一路杀来,响屐廊上,都是姐妹们的尸体。然后,他的剑就指住了西施,那剑上,一滴滴血滴落下来……”
范蠡听得双手冰冷,他方自战场上来,那里杀人无数,血流成河,可是此时听着一个小宫女的叙说,竟令他如此的慌乱无措。只可恨他不能身临其境,不能在西施最需要他的时候,将她抱在怀中,为她挡去那杀机,那危险。
他深吸了口气,道:“你说下去!”
阿萝轻声泣道:“当时我吓昏了过去,醒来时,才知道夫差已经将西施锁在宫中了,说是吴国再败一战,就杀了她。”
范蠡长长地吁了口气,夫差被困夫椒山,根本没机会再回姑苏来杀西施了,这么说,西施还在馆娃宫?他忽然跳了起来,一阵旋风似地向馆娃宫冲去。
“咣—;—;”一声金铁交错,范蠡已经一剑斩断铁锁,踢开门冲了进去。
一路上的情景令人心惊,莲花池内水枯荷干,响屐廊中人声寂寂,一路进来,两旁皆是当日被夫差所杀的宫女,血流入长廊,已经干竭成紫黑色,尸体已经有大半腐烂,露出白骨,发出恶臭。昔日美如仙境的馆娃宫,如今已经变成人间地狱。范蠡虽经千百战役,见此地情形,也不同作呕。
西施,她只是个弱女子,夫差何其狠心,将她锁于这人间地狱,她怎么能受得了,她怎么能受得了?
“西施,西施—;—;”他大声地叫着,声音在空空的响屐廊上一遍遍回响,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范大夫—;—;”长廊尽头出现了一个宫女,行礼道:“娘娘有请!”
范蠡随着那宫女向内走去,走过一重院落,那宫女推开门,范蠡走了进去。
前面仍是一条曲曲的长廊,一直通向宫室之中。
范蠡走在长廊中,不过几个转弯,便已经置身于和刚才完全不同的境界了。那尸体,那白骨,那地狱般的场景,不过一墙之隔,却已经完全看不到,闻不到了。
他走到长廊的尽头,推门进去,眼前—;—;是如七彩云锦般重重帷幔,那流云般的轻纱漫天飞舞,恍若置身于仙境一般。
空气中,隐隐传来氤氲的香气,这香气慢慢地沁人肺腑,似人不由地放缓了脚步,慢慢地品味,忘记为何而来,忘记了自己的心事。
帷幔一层层地在他的面前展开,又在他的身后合拢,范蠡一步步地走进去,帷幔的尽头,西施已经盛妆以待。
“咣—;—;”范蠡长剑落地,大步奔了过去。
“范蠡—;—;”西施轻唤着范蠡的名字,投入了他的怀中。
“西施,西施—;—;”范蠡叫着他心中叫了千万次的名字,忽觉这一刻,如梦?如幻?
“范蠡—;—;”西施抬起头来看着他:“你怎么到了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了,难道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