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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晚儿(短篇集)-第13部分

小说: 晚儿(短篇集)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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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着手整理身外物。

到那个阶段,才发觉她拥有的实在不少,渐渐眷恋,午夜梦回,感慨良多。

父母于三年前已经赴温哥华,护照快将到手,延英每年都去探望他们一次,一留便是整个月,对那边社会不可谓不熟,她肯定自己会得习惯彼邦生活。

但她舍不得离开本家。

深夜,她犹自坐在露台上喝冰冻啤酒。

睡不着,无事可做,她取过手袋,整理内容。

时代女性的手袋越来越重,一日延英好奇心起,秤一枰它的重量,这才发觉它重达两公斤,即接近五磅。

难怪肩膀都打侧。

幸亏现代女性的得与失不在讨论范围之内,否则准可慨叹至天亮。

延英自手袋中取出一部通讯部,亦即是人名册,里边记录了自初中起她社交网中所有的人名、电话、传真号码,以及地址。

用了许多年了,原先是一册日记部子,厚迭迭,人名并不依英文字母次序填写,胡乱在空位抄上,但因用了多年,熟悉非凡,凭下意识使可翻找。

有时懒,索性把人家的名片用钉书机订上,以致册子越来越厚,封面几乎合不拢。

有些人名与号码因为变迁、更改,用红笔划掉的有,用黑笔打叉涂掉的亦有,整本册子,每一页都似新派书,彩色缤纷。

一年比一年更舍不得丢弃,直用了这些年。

册子角落崩坏,用胶纸糊着,像受了伤。

角落还画着若干漫画,从此可以看到潮流变化:开头是史诺比,后来是叮当,再跟着是加菲猫。

从少年到青年,再到成熟期,旧物保存下来的实在不多,这本日记册子,肯定会伴延英到老。

有太多的回忆,太多纪念价值。

今夜,把它拿出来,是想趁空档把内容检查一次,看看有什么错漏。

同事已经为她饯行,走得近的朋友都有所表示,但延英恐有沧海遗珠,挂个电话辞行也总好过没有。

她打开第一页。

映着眼帘的是剪刀挖出来的一个长条型洞。

延英莞尔。

真孩子气,剪掉就忘得了吗?不一定,这个名字叫周俊华,是她第一任男朋友,那年,延英才十七岁。

许久没见他了,临走之前,应该通个讯息,她把他名字写在一张纸上。

抑或,延英又迟疑,应该就此无声无息别离算数?

她迟疑片刻,决定稍后再加考虑。

从一个冲动的小女孩到今日凡事三思的事业女性,其中不知经过几许眼泪心血,延英吁出一口气,又再斟出一杯啤酒。

她轻轻呷一口,任由泡沫留在唇上。

延英自小喜欢喝啤酒,长辈无法劝止,人家少女喝橘子汁,她比较豪迈。

啤酒沫留在唇上,充胡子逗周俊华笑的次数实在不少。

转瞬间两人已经长大。

既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大家应该见个面。

他家住在中区半山一幢老房子内,救火车上不去,一定不会改建,电话号码不用问延英也记得,改了也不要紧,她可以查。

非趁这个机会见次面不可。

延英又翻到第二页,有一个名字,打着几十个叉叉,看仔细了,黑笔下的字迹隐约可见:赵小冰。

对,这赵小冰便是自她手中把俊华抢走的人。

延英笑不可仰。

人名册简直记载了她前半生所有的喜怒哀乐,风流韵事。

她终于倦了,打个呵欠,上床睡觉。

第二天一早,接到母亲的长途电话:“东西都收拾好了吧,别叫我挂心。”

根本没有什么行李,延英的身外物绝不会超过航空公司所规定的限额二十二公斤。

潇洒的她就是这么精灵。

带不走放不下的也许只是人情与思念。

回到公司,她便开始寻访周俊华的电话。

本市能有多大,要找一个人,焉会找不到他。

略为转折,她已经找到要找的号码,从他的家人处,延英又得到周俊华办事处电话。

“俊华,”她开门见山,“我叫林延英,还记得我吗?”

回复出乎她意料之外,周君几乎立刻不加思索的答:“你是宇宙公司公共关系组发言人林延英,亦即是我中学同学,我在报上时常看到你的照片与新闻,怎么会不记得。”

延英放下心头一块大石。

地方小就有这个好处,虽然不相往来,但是鸡犬相闻。

“俊华,许久不见,有没有兴趣喝杯咖啡?”

“我同小冰一起来可以吗?”

“呵,你们结婚了。”延英十分惊奇。

“都快十周年,”他一直笑,“两个孩子,一男一女。”

“明日下午阖府统请。”延英说了一个喝茶的地址。

谁知那周俊华立刻打蛇随棍上,“那我们不客气了。”

明敏的延英立刻知道,这位周俊华可能已不是她想见的周俊华,他一定变了很多。

十年后的他必然已经成为一个务实的小家庭男主人,精打细算,尽忠职守。

那么早婚,大抵没有升学。

真可惜,中学时期地功课非常好,可能是因为家境问题,才放弃大学课程,但是一早成家,负担岂非更重,简直好比自火坑跳进油锅……但,他似乎又很快活。

延英很快见到周家四口。

他们很准时,都打扮过了,穿着像新衣的新衣,周氏夫妇长胖许多,两个孩子十分乖巧,只是像吃不饱似的,各要了一客三文治及两块蛋糕。

如果在街上碰见周俊华与赵小冰,延英绝对不会认得他们,外型变太多了,此刻夫妻二人同在官立小学任教师职。

赵小冰听说延英要移民,问了许多问题。

一小时后,延英看看金表,只说要赶一个商务约会,便结束是次会面,临结帐吩咐侍者挑一只最大的巧克力蛋糕给他们带回去。

两个孩子一接到手,使忙不迭道谢。

延英看着他们住地下铁路口走过去。

奇怪不奇怪,曾经一度,延英恨得他俩要死,而且起码恨了三年整。

此刻都想不起来为着什么。

延英与周君统共是纯洁的,他比她高两班,他们只在过马路的时候拉过手,看过几部电影,以及一起吃过冰淇淋。

中途因为发现了丙班的赵小冰,才疏远延英,他根本没有做错什么,只不过作出了一个选择。

青春期少女,不是要找个人爱,便是要找个人恨,以平息发泄冲动的情绪。

周君与赵小冰无辜成为延英的牺牲品。

而今世道已惯,延英已知道被拒绝被淘汰出局,也是生活经验的一部分,比这大十倍百倍的失意也得处之泰然,因为世界不是她的,因为老天不欠她什么。

周氏夫妇一开始便给她新地址,但是延英没有将之抄进人名册里。

不知恁地,她愿意把他俩的名字划掉,延英深切了解到,这两个已是无关痛痒的人。

把地址记下亦无用,她不会同他们通讯,也不会写卡片问候。

是夜,延英又兴致勃勃修改人名册。

一页一页翻过去,看到了第一份补习的地址,习泳班、法语班的电话,第一个银行户口号码,同学们往外升学留下的海外地址以及十个字电话……

犹如重温旧梦,延英沉醉其中。

我们就是这样长大的。

然后,她看到了一个重要的名字:吴喆。

什么人有一个这样别致的名字?自然不是普通人。

他是国画大师吴嘉瑜的儿子,他本人可也没辜负了这个美名,他既是机械工程学生,又作得一手好书,他才是延英第一个恋爱对象。

延英站起来,点着一支烟。

顺手按了右胸,一颗心,还似有特别感觉。

她微微牵动嘴角。

她爱他吗?至今未能分辨。

她经人介绍,参加国画班,认识了吴喆。

第一次偶遇,令延英瞠目结舌:从没见过那么英俊的男孩子。

大学里有的是出类拔萃的男生,但没有一个比得上吴喆。

他剪平顶头,冷冷的浓眉,有北方人的长脸,单眼皮的眼睛特别清秀,高佻身裁,穿白衣白裤。

吴老师的书斋很大很静,那一天,老师正午睡,延英自顾自练习,吴喆进来,见无人,便说声对不起,退出。

过了一会儿,他再进书房,捧进一碟子水果。

延英当然敏感,立即知道年轻人对她有好感。

她没有放下毛笔,仍然在宣纸上练画竹子。

那男孩子自我介绍:“我叫吴喆。”

也不待延英回答,便自案上取过笔墨,指点延英。

延英低着头,一路受教。

累了,两个人坐下闲聊,吴喆伸手在果盘中取过一只石榴,办成两半。

有胭脂色汁液溅到宣纸上去,淡淡化开,十分娇媚,延英后来一直留着这张两人合作的竹枝图。

他们聊了整个下午。

不知为什么,吴老师一直没有进书斋来,而两个年轻人,又熟络得好似已经认识了一辈子似。

延英不介意再在吴宅逗留多十多廿个小时,但少女必需维持一定矜持,她在太阳下山时分告辞。

整个夏季他陪她习画。

吴宅庭院深深,蝉声长鸣,延英有时觉得累,便伏在红木大书桌上打盹,半明半灭间,像是跳进了费长房的葫芦,那里另有天地,又有吴喆陪伴,日月甚为舒泰,她不想再出来。

真没想到这一切会随着夏季逝去。

秋季,开学,却不见了吴喆。

受了好些煎熬,忍不住问起,吴老师闲闲说:“喆儿回英国升学去了。”

这个打击使延英茫然。

她又上了一课,人家的想法,未必与她一样,做人,不能丝毫不加保留,一下子把心交上去。

接着的秋季与冬季,延英都没有再去习画,如今想起还颇觉可惜,吴老师曾说过她有天赋。

过年时分,延英心情略有进展,一日返家,母亲同她说:“有个叫吴喆的男生找你,请你打这个电话。”

延英略加思索,“我不在家。”

“暂时不在还是一直不在?”母亲含笑问。

“对他来说:永远不在。”

延英冷笑一声,怎么忽然又想起了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他以为他是谁。

她最不相信勉强,勉强没有幸福,随缘而安最好。

年轻就是这点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前边路途上不知有几许新鲜人与事在等她,哪有空打回头。

回忆到这里,延英将人名册合拢。

她倒在床上。

从此以后。延英都没有再见过比吴喆更英俊的脸。

年前吴老师去世,她送了花篮去。

随后在报上读到吴喆开画展的消息,延英又差人送礼,画展不是十分成功,吴喆并没有成名。

她没有得到任何回答,也许吴喆已经完全忘记林延英是何方神圣。

延英双臂枕在脑后,算了,不必约他出来了。

现在想起来,任何快乐时光都应该珍惜,那个夏天,多谢吴喆,她快活逍遥,那种似是而非的恋爱感觉,究竟是难得的。

那是她送花去的原因,至于后来,后来的事就不必多提了。

换了今天,她当然会处理得更好。

第二天,延英抽空去取了单程飞机票。

房东殷勤地问;“林小姐,你真的星期五走?十分不舍得。”

延英简单地交待:“屋内灯饰家具,厨房一些电器,统统不要了,你若果用不着,就唤人扔掉吧,费用在订金里扣除,余款汇到加拿大我的户口去。”到底是事业女性,交待得一清二楚。

“回来记得我们,林小姐。”

同每一个人都是朋友,除了一个。

秘书进来说:“林小姐,一位萧文杰先生找过你。”

说到曹操,曹操即到,延英怔住。

“问他是哪里的,他没说,我查过通讯录,没这个人,他问我要你住宅电话,我没讲。”

“做得很好。”

“要不要覆电话?”

“不用。”

“他若再来呢?”

“我不在。”

“要不要说你星期五就离开本市?”

“我走了以后,不妨告诉他。”

“是,林小姐。”这乖巧的秘书退出去。

延英嗤一声笑出来,事情发生在今日,她会处理得更好?笑话一个,还不是一样的悻悻然,斤斤计较,不愿低头?

诚然,许多大小事宜上林延英已经成熟,但感情不在范围之内,一牵涉到感情,如鱼饮水,只有当事人才知冷暖,不能以常理推测。

延英感慨。

阿萧怎么会忽然找她?

莫非他亦有远行,他亦手持人名册逐页翻阅,看到了林延英三字,想与她叙旧?

延英取出自己的册子,她知道萧文杰的名字在哪里,一翻就寻着。

她同他的关系,不说也罢。

秘书的声音自通话器传进来,“林小姐,又是那位萧先生。”

太聪明了,太善解人意,也许刚才上司的脸色有片刻犹豫,被她看在眼内,故此再请示一次,给两个人多一次机会。

果然,延英说,“接进来。”

这分明是最后一次见面机会,以后各散东西,物是人非。想见都不得见。

他的声音来了,“延英?我是萧文杰。”

延英连忙装出笑意,“好吗,许久不见。”

“延英,出来见个面好不好?”

“这几天都忙,下个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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