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微微,我的天堂 作者:祁又一-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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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这话很难使我妈撒手不管,好在有我爸爸帮着旁敲侧击——他一向鼓励我早早自立——在我爸爸的怂恿下我妈一时胡涂,居然就信了我的鬼话。她给了我500块钱,要我看着置办些缺少的生活用品。我拿着这笔钱,跑到长安商场底下的超市买了凉席、牙刷、牙膏、毛巾、手纸和一些吃的东西。我还在我家和小窝之间往返了几次,从家里尽量多的偷了些类似洗发水、香皂这类的东西运到小窝。假期也没什么事干,我就窝在屋子里这儿那儿的收拾收拾,大约一个星期之后,小窝已经被我打理得很有生活气息了。
你以为我搬到小窝真的是为了学习么?别傻了。我只需要在该吃饭的时候去姥姥家吃饭,其余时间都归自己支配,搬进小窝之后的短短三个月里,兄弟我吉他技艺大有长进,还写了半部武侠小说——虽然最后没能完成,但是也洋洋大观的足有8万字——另外还有好多短东西,四百字的稿纸放在一起也是好厚的一沓。
微微经常跑到我这里来,给我带个橙子苹果什么的,有时候也坐在旁边看我写东西。她妈妈时不时地会叫我过去吃饭,我能想起她妈妈的样子,但是我描述不出来——她妈妈特点不明显,戴金框有链的眼镜,高个微瘦,话少。假如上边把她招去当特工那绝对是正确的决定,很少有人能一下子记住她。
微微她妈做的菜没我妈做的好吃,有些干脆是价格昂贵的熟食,直接买来放进盘子成为一道菜。有一个细节是这样的:有一次我应邀去微微家吃午饭,食至一半,微微她妈妈忽然想起还有一个盐水鸭没有端上来,于是从冰箱里拿出真空包装的盐水鸭,倒进盘子里,扔掉包装袋,用筷子把肉码放整齐,这道菜就完成了。我对此惊诧不已,很难想象一个家庭主妇会用这种方式款待客人,微微一脸习以为常的样子,还给我推荐,说这个菜是在哪里哪里买的,味道非比寻常。
向前方挺进祁又一
搬家之后的那段时间,除了和微微混在一起以外,另一件重要的事是和雨伞练琴。这事的起因是这样的,当时广播里开始放“花儿”乐队的歌,我和雨伞都觉得挺好的——同龄人能做成这样不容易了。但让我们没想到或者说嫉妒的是,他们竟然就这么红了,专辑在北京大街小巷的音像店里卖得热火朝天——那会儿还有个传闻,说北京市面上最贵的一把琴最近被“花”乐队主唱大张伟买走了。
有一次在李琳那儿,我和雨伞弹琴唱歌玩的时候,我给他们讲了这个传闻,雨伞这厮听后火冒三丈,说:“那大张伟就会扫弦,要那么好的吉他干嘛用?!”
我说:“不如哪天你趁他演出的时候抢走吧,我弄辆出租车在外面接应你,咱把它拿到广州卖掉!”
雨伞连连摇头说:“不行,风险太大——我说猴子,咱们也组个乐队写两首歌吧,我早就想在家里放套像样的MIDI设备了。”
——这就是我们组乐队的动机。
之后的两个星期雨伞几乎每天都来弹琴。头两天他带电子琴来,后来,他干脆把一架破烂钢琴运到我那里,就放在进门的拐角处。
微微嫌那钢琴破破烂烂的很难看,就在上面铺了一张桌布,我们平时视钢琴为无物,雨伞来了之后就不一样了,那钢琴会发出巨大而凌乱的声音,虽然雨伞弹得没错,可是出来的声音和CD里听到的爵士钢琴是完全不同的,雨伞弹的要嘈杂十倍。
雨伞总在周末下午3:00左右来,他一来,我们就开始敲敲打打、弹弹唱唱,搅得街坊四邻鸡犬不宁。
有一次,雨伞上午9:00就来了(他有我这里的钥匙),他自己打开门,冲进来,把背上的书包扔在地上,掏出他的PS骂骂咧咧的接在我那台小电视上。我当时还在睡觉,看见雨伞这么早就来了,十分惊诧,我问他干什么来了,他告诉我说,他妈妈不让他玩游戏,所以他只好跑到我这里来过瘾了。
我喜欢北京的夏天,雨伞来打游戏那天就是个典型的例子。那正是夏季最炎热的日子,阳台外面一片金黄,杨树叶子油光锃亮,知了的叫声和着干燥的空气飘来飘去。我躺在床上,只穿了一条三角裤衩,后背湿漉漉的。
雨伞玩的是日文版的《最终幻想7》,那游戏的音乐会突然变成战斗场面,令我神经紧张。我爬起来,给自己找了些昨天剩下的山西烧饼吃,雨伞看我走过来坐下,就对我说:“真不好意思,这游戏只能一个人玩。”
我到阳台上抽了一根烟,像高空轰炸那样把烟灰弹到楼下那家的花盆里,上午的阳光照在身上很暖和,杨树金光闪闪的叶子里藏着很多麻雀,唧唧喳喳地叫唤,与知了的声音此起彼伏,好象一群幼儿园的小孩打架。
不知道为什么,大院里没有人,雨伞玩游戏的声音传过来,显得很遥远,我感到这是一种令人陶醉的绝对寂静。像夜晚的蒲公英,像冰冻过的燕京啤酒,像水边传来的腥味,像鱼尾划过水面的宁静。像北京夏日的夜晚一样,是种难得一见的绝对寂静。
后来我们提前开始排练。像往常一样,为了防范那架破钢琴和失真吉他的噪音,我们把棉被堵在窗户和门上。屋子被捂的像个大蒸笼,我和雨伞就象大蒸笼里的两只活蹦乱跳的虾米,我们赤裸着上身,大汗淋漓,像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雨伞咒骂这天气,他把怒火发泄在钢琴上,到下午一点半的时候,他终于把手指头敲破了皮。
音乐就在那个时刻戛然而止。寂静中,雨伞愤怒地盖上琴盖,蹦起来的时候带倒了椅子。他骂着娘冲进厨房,拧开水龙头,把水哗哗的放下来浇脑袋。
我有一点眩晕,黑漆漆的房间热得让人受不了,而微微也没来。我从床上拿起床上的毛巾被擦汗,用完了就扔在凉席上,粉红色的毛巾被扔在凉席上十分好看,像一只动物的轮廓。
我把棉被扒下来,打开阳台门,一阵凉风席卷身体。我向天空的方向走过去,趴在阳台的水泥护栏上,我想看看微微来了没有。汗水粘了很多灰尘在身上。湛蓝的天空和夏日的小风使我连打了两个喷嚏,放眼望去,漫无边际,只有蓝天白云下的苏式建筑围绕四方。有一只飞鸟划过天空,不是鸽子也不是麻雀,在白云之间一闪而过,飞得很高很快。我靠在天台的矮墙上,仰望天空下棉花糖似的白云,我当时想:真好,真舒服。
雨伞拿了一罐啤酒走过来,他一踏入阳台,阳光便打在他身上。在高中生当中,雨伞的身材算是非常魁梧的了,他甩着湿漉漉的头发走过来,胸部肌肉在阳光下镶嵌了金色。雨伞用后背靠着水泥护栏,他抬头仰视了一阵太阳(我奇怪他为什么可以直视太阳),我觉得,他希望脸上的水被蒸干。我们在沉默中能够听到鸽子的低语,后来他说:“真静啊。”
雨伞拿出一些烟,我们分着抽掉了。我给雨伞讲小时候在这一带的故事,还讲了海洋局大院的种种奇闻逸事。我还告诉他,我喜欢海洋局大院,这里是我的第二故乡。
后来我们回去继续排练,下午三点的时候,雨伞忽然停下来问我:“听见什么没有?”
我也停下来,这才听见是手机响了,我找到我的书包,从里面翻出手机,是微微,她说:“小流氓,你们就闹吧,你们的耳朵早晚会聋的!”
我说:“我惹你了?”
微微说:“快开门!”
我把棉被卸下来,打开门,微微拎着个凉冰冰的大可乐瓶子站在门口,我说:“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微微冲进来,她说:“不欢迎啊?”
“哪儿能啊。”我作出一付谄媚的样子,“我以为你不来了呢。”
微微拧开瓶子,她说:“去拿碗。”
我们围着桌子,微微把瓶子里黄不啦叽的液体倒进碗里,雨伞心存疑虑地端起一碗,看了看微微,问这是什么东西?
“喝吧,喝吧,绿豆汤,死不了人。”
我们试着喝了一点,都说难喝,雨伞假装中毒身亡倒下去,还指着微微说:“你,你……你好毒!”
微微把我和雨伞分别揍了一顿,后来她说:“你们怎么在这种地方排练,多热啊。”
我们也觉得屋子里太热,就端着碗转移到阳台上。我找了些报纸铺在地上,又从冰箱里翻出最后两瓶啤酒,我们席地而坐,喝酒,也喝绿豆汤。微微看上去气色不错,她亲手给我倒汤,还问雨伞是不是特别好喝。雨伞支支吾吾地说好喝,微微掐了他一下说:“到底好不好喝!”
雨伞求饶一样地说:好喝,太好喝了。
我们在天台上胡扯了一些事情,比如考试成绩和哪个老师最讨厌等等,我发现雨伞和微微都不是特别讨厌胡平,尤其是微微,我骂了胡平两句,说她长得像光天化日下的白无常,微微竟然替胡平教训我,说我不应该如此讽刺老师。
微微问雨伞:“你和我们家李琳怎么样了?”
雨伞到处弹着烟灰说:“还那样。”
“还那样是怎么样,”微微用啤酒瓶子捅了捅雨伞说:“雨伞我可告诉你,追我们家李琳的人多了去了,你不要以为自己比那帮人强多少。”
雨伞说:“我也没说我比他们强啊。”
“要有忧患意识,我的雨伞同志!”微微说:“我们家李琳最近不太高兴,我劝你啊,还是抓紧点儿。”
雨伞笑了笑,没说话。
休息够了之后,我们又排练了一个小时。微微在旁边只听了一会儿就受不住了,我给她找了点儿棉花塞在耳朵里。
下午4点左右,我说:“不练了吧。”我们就不练了。雨伞和我一起把窗户上的棉被卸下来,我问微微:“你觉得怎么样?”
微微啊了一声,露出痛苦的表情说:“还成吧。”
雨伞把东西收拾好,呆了一会儿就回去了。我们把他送到门口,雨伞对我说,PS先放你这里,反正在家也没法玩——“不许动我的存档,敢动我杀了你!”
我给了雨伞一拳,他就走了。
雨伞走了之后我洗了个澡。微微站在浴室门口,隔着浴室的门对我说了什么,我当时正在冲脑袋上的洗发水,哗哗的水声很大,没听清楚。我把水关掉,“啊?你说什么呢?”
微微隔着门,提高嗓门说:“叫你把脏衣服拿出来,我给你洗了。”
我把门打开,探出湿漉漉的脑袋。微微尖叫一声,赶紧蹦开,躲到看不见我的位置,她嚷道:“吓死我了小流氓,谁叫你打开门了!”
我想把门再打开一点,可是微微推住门不让我出来。她还喊道:“不许出来!”
我把汗水湿透了的衣服扔出去,告诉微微在大衣柜里可以找到换洗衣服。微微在我的屋子里,她远远地说:“我才不管呢!我干嘛对你那么好!”
我叫了微微几声,她没理我,于是我开始在身上搓香皂。后来,我听见洗衣机的响动,我在简陋的厕所里冲淋浴,心中充满幸福。我仿佛能看见微微打开洗衣机的盖子,把脏衣服扔进去,连里面堆积的其他衣服一起,注上水转起来。哗啦哗啦的水流不停旋转。我当时有一种奇怪的想法,我想,要是微微当我老婆就好啦。
我洗完了澡湿乎乎的走出来,一身清爽。堆在屋子各处的衣服、书本什么的被微微大概整理了一下,她倒在我的床上,啃着苹果(不知道她从哪儿翻出来的,我不记得我有苹果)看我放在床边的《追忆似水年华》,她看我出来了,就说:“洗完了?”
我说:“洗完了。”
“去给老娘放张CD!”
我凑到音响前面,在CD包里找了一会儿,挑了RADIOHEAD的《不插电1》听,微微说:“我想听轻一点的。”
我说:“这张就很轻。”
微微举着手里的书说:“这本书我以前看过一遍,挺感人的是不是?”
我坐在床边,用毛巾擦脑袋,微微把苹果递到我嘴边,问我:“吃么?”
我凑过去啃了一口,嚼着,像匹牲口嚼草料。
我把电扇打开,调整位置,让它也能吹到微微。微微说:“我早就想说了,你应该让你姥姥帮你打扫房间——或者你自己弄也行。”
我摇摇头,说:“懒得弄,也不想麻烦我姥姥。”
微微轻翻书页,她说:“你当你是艺术家么,还懒得弄,你有多忙?让你妈来收拾收拾也成啊。”
我说:“你别看我这里乱,其实那些东西放哪儿了我自己都知道,我自己找起来方便。”
“那,这么说我帮倒忙了?”
“瞎说什么,我谢你还来不及呢。”
西方的阳光射入房间,在微微的身体四周勾勒了一圈金色的轮廓,后来她对我说:“我知道,你撒谎了,你不让人给你收拾房间肯定还有别的原因,你承认不承认?”
“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不撒谎,我最大的优点就是真诚。”
“就你,还真诚哪!小流氓大骗子,还真诚呢!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最后一次啊,你承认不承认你有所隐瞒?”
“承认什么呀,我有什么可隐瞒的,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那这是什么?”微微拿出两张光盘来,坏笑着亮给我看,她说:“这两张淫秽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