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夺心-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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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那么一瞬的恍神,天一呆呆看着面前的男人,竟然想要点头。
又是一寸烛花爆裂,四周暗了一瞬,更加明亮起来。
月君的视线始终没有移开,药师也看着他,四目相对着,天一从他明亮的眼眸中看清了自己的模样,那里面也许有足够的杀气,可是并没有杀人前的狠戾,或者说,威胁居多
。
明明是这么紧张的时刻,天一却觉得心里生出了一股暖意,眼前这个人,应该是真的在乎自己,才会用这样的办法来保护他吧?
虽然有些口是心非,但是却很可爱,不由人不喜欢……
药师忽然笑了,「你是在担心我吧?」
月君眼里的亮光微微一跳,里面映出的人影消失了,他不着痕迹地偏开了对视的目光,冷声道:「不要自做多情,你还没有那样子的资格。」他的话虽然绝情,神情却躲闪起
来,好像被人窥透了一点心事般的不自然起来。
天一看在眼里,装作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退开了一步的距离,「就知道你会嘴硬。」
「宫主那边我会自己处理,你只要闭好自己的嘴,这样谁都不会有麻烦。」月君扭头朝内室走去,显然是不愿意再跟天一啰嗦。
天一不甘心地在后面喊道:「喂!干吗这么冷漠,做个朋友又会怎样?」
月君的脚步不停,远远扔来一句,「我说了,你没有那样子的资格。」
天一不再坚持,抱臂站在他的身后。
看着那个迅速消失在长廊尽头的华丽背影,药师的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那个人大概也特别寂寞』的感觉。
又过了两天,隐约知道禁地事件已经大事化了,天一才松了一口气。
第四章
天气渐渐炎热起来,天一寻遍了谷内,所需要的药草依然缺少关键的一味。
月君却在这期间又昏迷了一次,他的心疾每发作一次,都意味着病情在恶化,将来还会一次比一次严重。
没有选择,天一必须出岛去找他需要的药物。
「你跟我一起出岛,我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一大早药师就跑来了书房,陈述了一通要出谷的理由,无非是要劝月君跟他一起去。
听了大半天的聒噪,正在书案那边作画的月君连头也没抬,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天一早习惯他这种爱理不理的态度,走过去一把将画笔夺过来,「你好歹给点反应,我负责你的治疗,多少配合我一些啊。」
月君也不生气,随手从笔架上摘下另一支画笔,蘸了点朱砂继续作画。
天一这才注意到,月君细细描绘着的是幅春宴图,伫立花枝之间的美妇人温柔娇媚,竟将身边灿烂怒放的灼灼花木也比落下去。
妇人手抱着一名稚龄幼童,正折了枝桃花与他嬉闹,一片的祥和温馨。
「看不出来,你还会画这样温暖的场景啊?」天一无心,话一出口就意识到了不妥,「抱歉,我没说你是个冷冰冰的怪人啦!」
并不理会天一的话,月君将笔移开,用心去揣摩那画上的细处,间或补上一笔。眼看越解释越糟糕,天一聪明地闭上了嘴,转而欣赏起全神贯注的月君。
静了许久,才听月君开口:「把出发的时间告诉下人,让他们替我收拾。」
天一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爽快,先前准备了满肚子的说辞,现在半句也用不上,不禁有些又被摆了一道的懊恼。
月君显然不准备跟他多费口舌,只默默端详着那画。
天一也不介意,凑过去找话:「这人真漂亮,她是谁啊?」
月君的动作一顿,「你觉得她很美么?」
天一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当然是美啊,我亲眼见过皇帝老儿的贵妃娘娘,也没有你画的这位姐姐漂亮!」
月君的眼底不自觉流露出了一丝笑意,「她要是听到你的话,大概会很高兴。」
天一见他回应,立时精神大作,「让我仔细看看,这位姐姐好眼熟……啊,你跟她长得倒有五分相似,莫非她是你的姐姐?」
谁知月君脸色一变,迅速将画纸卷了,声音重又冷了下来,「这个不该是你看的。」
态度如此转变,倒叫天一有些尴尬,「是你姐又没什么不好,虽然说闺阁女子的画像不能随便叫外人看到,那我就当不知道她的身份,随便看看好啦。」
月君看着她半晌,终究还是放弃了解释,「还有其他事情么?如果没有,请你出去,我不喜欢作画的时候有人打扰。」
「哦。」天一不情不愿地应了,可是对方已经这么明显在赶人,再赖着不走,就说不过去了。
出发的日子,就定在五月初五。
天一离开前想要去找柳玉色辞行,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的人,只好嘱咐锦娥代转。
锦娥将两人送到渡口,还是不放心地拉住天一叮嘱:「先生这次带着主人出门去,可一定要当心呀。」
天一看这样忧色满面的锦娥,微微笑道:「你这么担心他,不如跟我们一起。你本来就是他的亲信,总要比我更周到些。」
锦娥脸色大变,目光闪烁,半天才说出话来,「先生,您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月君已经被众女子簇拥着上船,天一远远注视船上的动静。
「那天你来找我救人,我就慢慢发觉不对。一个只负责照看梧竹居的小婢女,怎么可能对月阁里的事情那么熟悉?况且你之后关心则乱,几乎一手包办了照顾月君的差事,不
像是临时过去帮忙的,倒像是从来伺候惯的,我说的对是不对?」
锦娥满脸通红,半天低头不语,忽然朝着药师拜了一礼。
「先生心细如发,锦娥不敢再隐瞒什么。我从小就被月君捡回谷内,的确一直都跟在他身边。之前对先生有言而不实的地方,还望先生不要计较。这一次出岛,我又不能跟去
的苦衷,一切都拜托给先生,请千万要把主人安全带回来。」
「别担心,我自然换一个全须全尾的他给你。」
天一还了锦娥一个笑容,转身弃岸登船,一路扬帆而去。
* * * * * *
两人费了一番功夫从谷内出来,改乘了马车南下。
天一此行的目的地是杭州的陈氏药堂,只有他们的镇店之宝——玉苁蓉,才能配齐月君药方里的最后一味。
谁知到了杭州,陈氏药堂的大当家起先见来人是天一,连忙备了好酒好菜招待,可听完他的来意,却是面露难色。
「医圣,不是老头子不给您面子,谁知道这玉苁蓉是从我曾祖辈传下来,几十年来都是陈氏药堂的镇店之宝,是和我们的金字招牌一样金贵的宝贝。如果今天给您拿去,我没
法子跟后辈子孙交待啊!」
天一当然知道东西没有这么好拿,笑笑说道:「大当家,我这也是救人如救火,能不能先通融一下,将来我自然会找来更好的还给您。」
「实在不是一棵药草的问题,这是我家传之宝,真的不能割舍。」
「大当家,药生于世间,是要治病救人才有价值的。想来您的先祖,也不希望自己的后辈把它供奉起来吧。」
「医圣,您说的道理我们都懂,可是这道理是道理,您要体谅我的苦衷。」
坐在一旁的月君看着两人讨价还价,懒得掺和。为了避免麻烦,他已经易了容,普普通通一个书生模样,对外人只说是天一的师弟。
也不知道天一又说了些什么,只听大当家一咬牙道:「折中的办法也不是没有,如果您能拿来天云山庄的紫虎茸,我就把玉苁蓉双手奉上!」
听到这句话,月君藏在面具下的表情微变,下一刻又恢复原状。同样是听到这句话,天一却明白他提出这个条件,基本上就是等同拒绝了。
天云山庄,便是武林的第一世家,而那里的主人萧寒岭,也是当今的武林盟主。紫虎茸是天云山庄的镇庄之宝,没有人知道天云山庄是怎么得到它的,传说中上古的某件神兵
就断于紫虎茸之上。
江湖中一直都有个说法,紫虎茸里面其实藏着一件巧夺天工的兵器,遇到有缘人才能取出。
天一面露难色,「大当家,这……」
对方忙找借口脱身,「外面的生意不能离人,医圣您请自便,若是高兴就在寒舍玩几天再走,我们一定好好招待。」
天一还要再说什么,对方已经一溜烟跑得老远,他尴尬回头,正好对上月君满是嘲讽的眼睛。
他走回月君身边,忍不住埋怨:「哎,这老头子可真没良心,亏我两年前还救过他孙女儿一命。」
月君扔开手里的青花茶盏,冷笑一声,「你一来就要人家的家传之宝,还教训了一大堆道理,他没有叫人把你赶出去,已经是太给你面子了。」
天一抓了抓头,「我也是一时心急啊,谁叫他把棵药草当个牌位供起来,要不是玉苁蓉百年一现世,我才不来求他呢。」
月君起身往外走,「你继续留在这抱怨,我要回去了。」
天一连忙追了出来,「说好寸步不离的,你怎么倒先走了?」
月君头也不回朝外走着,「谁答应你寸步不离?人家不是还留你住下,说不定晚上就叫他孙女出来给你敬酒,你倒舍得走?」
天一摸了摸鼻子,笑着解释:「他那小儿媳妇当年难产,是我摸出小家伙在肚子里抓住了妈妈的肠子不肯出来,隔着肚皮给了她虎口一针,这才母子平安。要个才两岁的小姑
娘给我敬酒,只怕有些难办呢。」
月君想想也觉得好笑,脸上却半点不显。
出了陈氏药堂,两人正要商量下一步怎么走,陈家的管家已经送了盘缠出来,又说老爷在街角备了马车,要送他们去天云山庄。
天一有些惊讶,他先前以为大当家不过一句玩笑话,原来竟不是,「哎!这个糟老头子,他打紫虎茸的主意,干什么非拖我们下水?」
月君走在他身边,眉心微蹙,却是一言不发。
天一想了片刻,忽然双手握拳,「既然这样,我们就去天云山庄!」
月君看他目光炯炯,也不知道他这一刻的信心有时打哪里来,心中却惊讶身边这个人,为何彷佛永远都有用不完的活力,就像一堆烈烈燃烧的火焰,让挨近他的自己也渐渐无
法再保持冷硬。
天一和月君的马车停在天云山庄门外,已是三日之后。
只见山脚下车流如龙,人声喧嚣,进进出出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门派,山路两旁一字排开山庄里的家丁,既是迎接也是守卫。
天一随手抓了个人来问,才知道山庄提前召开一年一度的枫岚宴,天下英雄全都收到了红枫贴,连夜赶往此处。
天一笑道:「啧,没想到那老头倒送咱俩来凑了个热闹,也不知道盟主有没有空接见我们。」
月君来这的一路上半个好脸色也没有,此刻倒开了口:「不知道这位的盟主大人,又在谋划着什么。」
天一看着他,眼露疑惑,「我怎么听着你这口气,好似很不喜欢萧盟主,他得罪过你?」
月君的眼底掠过一抹厌恶神色,也不再多话,迳自往山上走去。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两人已站在了山庄的朱红大门之外,抬头看去,蓝底金匾之上草书『揽天云境』四个飞龙走凤的沥金大字,乃是当朝圣祖皇帝的御笔亲题。
这便是天云山庄的由来了。
在江湖上,黑白两道,只要有人提起天云山庄,莫不是满心怀着尊敬。
武林盟主的称号,五十年来一直都是萧家的。到了萧寒岭这一代,娶的是青梅竹马的表妹,生下一子名唤萧金卿,小小年纪已是人中龙凤。
山庄的正厅里,英雄宴已开。各方好汉聚集,猜拳赌酒,好不热闹。
天一带着月君溜到角落里不起眼的一张空桌子坐了,「我知道你讨厌热闹,这里最偏僻,我们等着看他们干什么。」
月君神色冰冷,不为周围的气氛所动。
天一倒是半点不客气,自己取了桌上的瓜果来吃,还一边好奇地东张西望,「哎!你看,那个是洞庭府君的大徒弟,他的名号叫做『云龙龟』你说好笑不好笑?……九山派的
空文道长也来了,嘿嘿,一会去找这牛鼻子要点金丹,说不定可以用来当火药使……」
药师嘴里不停,不过是看着月君心绪不佳,故意想要引他开心。月君却是嫌他聒噪,茶盏在大理石的桌沿上重重一放,倒把药师吓了一跳,乖乖闭上了嘴。
这一声脆响,却招来了麻烦人物。
正从桌边走过的两个青年对视一眼,扭头走到了天一和月君面前。
其中一个抱拳道:「不知二位,是哪派的兄弟?」这人高挑身材,瘦削脸庞,一双鹰眼敛着精光,看起来并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陶大哥,跟他们客气什么?」另一个矮壮些的,显然缺少城府,拍了桌子叫道:「我看这两人在江湖上眼生得很,分明是混进山庄来骗吃骗喝的!」
天一正同月君说笑,眼看来者不善,只好回应:「二位有礼。不知我们方才做了什么,要惊动二位前来?」
矮壮些的已经等不及了,「你们刚才砸碗,难道不是挑衅我们?」
天一有些莫名其妙,月君却是根本不屑回答。
高瘦那人再次开口,眼睛却只盯着一旁冷冷不语的月君:「好说,我是霸刀们帮主金刀无敌的大弟子,陶砚便是在下。这位是水秀山庄的二少爷,姓甄讳贤。」
那矮壮的甄贤被介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