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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逃花-第3部分

小说: 逃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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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张嘴喔,打翻蜂蜜也不是这样……”

    “我还有最新的内幕消息……”

    仆人一嘴来一嘴还着,没有人发现站在门外的阎金玉。

    她本来愉快的心情尽数掉进谷底,她没能忘记几日前还朝着她哭喊愤怒的脸蛋。

    如今香消玉殒了?

    “小……姐。”整理的仆人回过头来被杵在门口的她吓掉了手上的抹布。

    他们说的话小姐究竟听了多少?

    “都让他们下去。”她对答应说。

    不用答应说什么几个仆人都乖觉的走了。

    “小姐。”答应蹭过来。

    “小娴妹妹……死了?”

    唉,小姐果然听见了那些嘴碎的话。

    “七小姐真想不开,节郡王又不是长得很难看,真要说就年纪大了点,七小姐嫁过府也比较轻松些啊,不必为了应付房事头痛。”听说那个郡王已经五十有八,雄风应该不再了吧?

    “你说嘴说够了没?”口没遮拦的丫头!

    “小姐,你别发火,答应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我要去看看小娴妹妹。”

    “小姐,不要说答应我没劝过你,你什么时候都可以去,就这节骨眼不好。”答应拦着。

    “我要去!”

    “答应不敢叫你不去,可谁会在这风风火火的节骨眼探丧的?七小姐那边的人可都在气头上啊。”她这小姐是读过书、懂道理、明是非的,偏偏遇到亲人这种问题就胡涂了脑袋,用槌子敲都不见得能敲醒她。

    “我要去!”

    明知道会遇上什么。

    “小姐!”答应跺脚也没用。

    兰质小楼跟西苑距离很远,路上,除了仆人家丁讶异的眼光,还有别的,深深地、不以为然的、恶意的、叫人心底难受的。阎金玉视而不见。

    她去了,答应躲在远处等她。

    她不是尽职的奴婢,主子要往火里跳,她劝不住,只在一旁站着瞧。小姐、小姐,您可别怪我啊!

    七姨娘年华老去,花雕谢恩爱老,只配了间小院。

    这是丑事,阎瑟下令不许声张。

    没有排场,连白纸黑字的丧字也不给挂,一对白灯笼算是说明一切。

    她被搡推着出来,恶狠狠跟凄厉的叫声不绝于耳。

    几个同声出气的女子在她胳臂、大腿趁机捏了好几下。

    她吃痛,没敢落泪。

    这是她该替阿爹承受的不是?

    她爹--真狠心,女儿去了,连一眼也没来看。

    她不明白薄幸的爹、寂寞的姨娘们、孤单的她……都算什么?

    “跟我来!”好象有声音从远处传来,她很累不想听,然而,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触了她的手,她被扯着走。

    她挣扎了下,对方无动于衷。

    被动的看着对方的后脑勺,还有飘逸的身子骨,那么强悍不容错认的手劲居然是来自那个书生。

    认出他是谁,她不挣了,放下心让他拉着走。

    庞宅大院多得是人烟稀少的角落,他避开仆人平常习惯的走道,净往不易碰上人的冷门小路拐。

    一个是心有千千结,一个只想将她带离开那块充满不善的地方。

    一到僻静的所在,程门笑就放开她的手。

    男女授受不亲,刚才只是从权。

    “是你……”

    书生。

    “我来帮忙抬棺。”

    对喔,她忘记他只是个下等食客,跟奴才的身分没多大差别,食客平常只管吃喝,家中有事,便要报恩,帮忙抬棺也算报恩的一种吧。

    能屈能伸,也许他将来会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也说不定!

    “小娴尸骨未寒……”这么快入土,根本是连吉时都没看。

    程门笑瞧了她略带憔悴的脸色。也不过几个时辰以前,她两颊生晕对他报以动人心扉的微笑,回见却僵硬如死、面无血色,摇摇欲坠的样子像是很多天都没睡好。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西苑发呆了多久,久到所有经过的人对她含着薄泪,像一碰就碎的小可怜模样的美色起了觊觎心。

    他没办法不管她。

    她柔弱似春柳,梨花带水,足以招来一堆自认铁汉柔情。

    “你最好别让大人知道你来过这里……七小姐这么激烈的抗议手段让大人下不了台,他很生气,忙着去安抚节郡王。”

    真的没办法了,她可以对谁生气,以为一死就可以解决事情的妹妹?还是永远没把她们这些女儿放在眼底的父亲?还是让无能为力压抑得快要窒息的她?

    阎府中死了人,沸沸扬扬,只得两日。

    阎丞相下令封嘴,就当从来没发生过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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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他啊。

    程门笑。

    名册造得精致,地址、籍贯、家有几口人,入府后住在哪个院落,连画像也临摹得有三分像。

    见过两次面,没看过他脸上有一丁点类似笑容的东西。

    这名,取得很反讽啊。

    “小姐,这男人是谁,看起来营养不好。”

    “是啊,他看起来就是一副瘦巴巴的模样。”

    “小姐不会是喜欢这一型的男人吧?”

    “不一定唷。”

    “小姐,你别跟答应我开玩笑了。”

    “我正经得很!”一盆冷水当头淋下。

    “萧公子不好吗?他对小姐的殷勤让大家好生羡慕呢。”

    “他的事要你来说?!”马上翻脸。

    答应扁扁嘴,小姐对萧公子还真不是普通的讨厌。

    老爷门客里,萧炎是府中的红人,家财万贯、人才一流,府内外大小事一把抓,献策应对、八面玲珑,想与他攀亲交好的人不凡几希,这样万中选一的家世在小姐眼中却不值一文钱。

    阎金玉可管不了答应脑袋里的东西,她细细斟酌过了,美得令人屏息的眉毛微微皱起,想起了一件事。

    “答应。”

    “小姐,答应在。”

    “翠蓝柜子下有个盒子是给你的,哪天我不在了,就去取出来看,然后有多远走多远。”她的卖身契还有两枚大元宝,应该足够当她回家的盘缠了……或者,替自己去找户好人家。

    “小姐……你别吓我。”

    “你的胆子有那么小吗?”睇她,阎金玉露出狡狯表情。

    “真要说……小姐,答应的胆子绝对没您的大。”天地良心,肺腑之言。

    阎金玉转回灵动的水眸,白了她的侍女一眼,“你还不算太笨,总是有些明白我的。”

    可也仅仅于此。

    这世间,有谁能明白她?明白她内心那块角落……

    拉拢了下累赘的长裙,离开圆凳,飘垂在腰际的长发摇摇晃晃,跟着她婀娜的脚步晃出小楼。

    她也不管外头的雨斜往屋里飘,这一出去准会弄得鞋袜都湿。

    “外面下雨啊小姐!”答应丢下扇子,赶紧随着小姐往外走,手忙脚乱的想找看看有什么遮掩物,返过头来却见阎金玉眉带轻愁的眺着远方……

    说真格的,好在她也是女生,小姐的容貌看得再习惯偶尔还是会被她出尘的表情给骇到,她都这样了,更何况见到小姐的男子口水流得有多严重了。

    “小姐……”

    “你的口水滴出来了。”阎金玉回眸。

    “啊……”

    “骗妳的。”

    手忙脚乱的答应涨红脸,握紧拳头。小姐就是以欺负她为乐……

    “小姐心里头想什么可以告诉答应吗?”

    “你不会有兴趣做我肚子里的虫。”

    “人家关心小姐……”

    阎金玉挑挑眉,跟丫鬟争论这种事也太无聊了。说到底,是她把答应宠坏了。

    “小姐,这些年答应用心的伺候你……好啦、好啦,我也有偷懒的地方,但我可是你的贴身侍女,你去了别的地方又是堂堂阎相府的千金,没有陪嫁说不过去啦,你带着我,我可是很有用的。”为了表示她的“有用”,她拉起袖子露出白白的手肘,不惜牺牲色相,表示她大小活都能干。

    比起其它伺候小姐的婢女们,她跟小姐算亲近的吧;那些丫头们小姐常常连叫也懒得叫,连名字都分不明白。

    再说,没了小姐在的府邸,她留着也没意思……好吧,她承认,这座侯门除了小姐,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不把奴才当人的妖魔鬼怪。

    “我有说要嫁人吗?”

    啊,又呆了。

    “我就是觉得你吵。”

    不想说的是……一个穷书生,大概一下子难养活两张嘴。

    “小姐这样说太伤人了。”她孩子气的嘟嘴,用来献宝的胳臂跟肩膀一起垮了下去。

    盯着小姐亮泽度一流的发尾,忽而感觉自己的小辫子被拉了拉。

    “好啦,俏答应,我今天还未跟阿爹请安呢。”

    灌了米汤,答应有再多的气也烟消云散。

    人长得俊说什么都叫人气不下去……然而叫人气的也是这点……

    阎金玉清澈的剪水双瞳忽望定前方,恢复一贯迷死人的嗓音,“快去帮我打伞来,我要杭州油纸伞,绘有柳岸莺啼的那把!”

    不找点事给她忙肯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看着阎金玉慧黠的眼……啊,她答应用脑袋瓜子发誓,她一辈子都无法弄清楚她家小姐的思考纹路。

    啊,不想、不想了,还是拿伞去贸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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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母是虚荣的,子女的长相虽然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捏塑,但是面皮要是生得俊俏,模样好看,自然偏心几分。

    阎金玉也知道自己跟阿爹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只要在阎府当差的人都晓得阎瑟对大小姐的偏心。

    他把女儿当镜子看--顾影自怜里能瞧见自己年少时的轻狂风骚和无以伦比的花容月貌。

    这女儿……非常能愉悦他的心情。

    既然对美的物品特别执着,吃穿不用说,凡事要最好的,人美,挑妻妾情人当然也以赏心悦目为前提,变态的是想来投效他,一层抱负的门下子弟也挑顺眼的宠爱。

    畸形吗?

    除非你不想要脑袋了,大家心知肚明,不管在哪个年代,有张讨喜的脸蛋就是无敌万能的通行证。

    阎金玉在大厅等了一刻钟,阎瑟叫人传话说他晏起,问安免了。

    这是常有的事,阿爹个把月里总有十天半个月跟女子厮混。

    天子不见得能唤得动她阿爹,日上三竿能把父亲留在床第的,肯定他又纳了新欢。

    问了来传话的人,果然,一名青楼艳妓,昨夜成了他的入幕之宾。

    她木然的离开大厅。

    说不出来自己对父亲的感情是深是浅,是浓或淡,十几年的父女关系,虽然她不会因为父亲好色就看不起他,也不会因为父亲身居高位就觉得他了不起,心中无可奈何的是……算算,她有几个月没见着阿爹了?

    往常,父亲高兴的时候会把她叫出来献宝一番,要忙于别的事务,十天半个月不闻不问也是有的,索求他关心的人太多了,有时候也不一定轮得到她这女儿。

    回廊外透过雨丝看得见飞檐重重,层层叠叠的楼里都是心事。

    这里,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想念一具纤瘦、摸起来一点硬肉也没有的身体。

    没有知会答应,她穿过参差金碧里的楼台,如图画的舒卷烟霞,来到西宁院。

    相较于人声鼎沸的院落,这里安静得不可思议。

    大多数想有表现的食客,拚了命都往主屋附近的宅院挤,就算掏出私房钱收买管理住宿的管家也时有听闻。

    住西宁院,那等于是自绝于飞黄腾达。

    朴素简陋的小房、小院、小径,什么都是小小的。

    然而,他就在那,一张湘竹长椅,散着发、阖着眼,竟是听雨听到睡着了。

    淅沥哗啦的雨对他似乎全无影响。

    听到脚步声,程门笑睁开了微眯的眼,转头,瞧见美丽得有些狼狈的阎金玉。

    她站在蒙蒙的雨里,不言不语。

    雨珠落在她乌黑的睫毛上、发际、襟上,她一无所觉。

    眼光落下,她还是把鞋穿反了,精致的绣鞋都是黄泥,裙襬也难免的遭了殃,可见她走了一段不算短的路。

    她随身的侍女上哪去了,居然任她到这荒凉的地方来。

    “程公子。”她福了福。

    但是客套也仅仅到此为止。

    接下来,她轻道:“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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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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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寅夜赶路的马车从星夜到黎明,哒哒的走在山道上,说是赶路,闲散的模样连最基本的节奏都谈不上。

    有人放牛吃草,驾驶马车的书生却是随意让马儿停下来嚼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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