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告诉你,我不配做你的兄弟-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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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天,似乎平安无事了。东北帮一直没有在街上出现,阿远正在联系卖掉他的车,小伟也照常上班,只是每天都随身带刀。
小伟的刀我见过。
那是一把样子很普通的刀。刀很长,不算刀柄大概有40厘米,刀背很厚,刀身很宽,掂在手里沉甸甸的,可以砍,也可以刺。正背两面各有一道又深又宽的血槽,靠近刀柄的地方刻了一个小小的“伟”字。刀柄用黄胶布紧紧的缠过。
那把刀的钢材原本是汽车的减震器上钢片,质地非常好,但是很难加工。小伟说他13岁用电砂轮打磨这把刀时,飞出的火星和钢屑差点崩瞎自己的眼睛。
这把刀刚做好,小伟就用它挑了齐家老二的手筋。
小伟曾经说过,靠别人永远都没用。遇到再大的事,只要你有胆,动脑子,一人,单刀,足够了。这次他也一样。
南城界面的平静没有维持到两个星期,东北帮又出现了。这次他们没有在910车站扎堆儿,也没有找小伟和阿远,而是在菜市场当众殴打了一个老太太,听说那些人下手很重,把老太太在地上踢来踢去,旁边的人上来拉架也被他们打了一顿。好在菜市场离派出所很近,警察及时赶到,东北帮四散奔逃了。老太太被马上送到了医院,听说伤的不轻,两根肋骨骨折。
——老太太的儿子是小伟。
听说东北帮本来一直想找到小伟的家,可是小伟刚刚才搬家,所以一时没找到。他们又打听小伟的家人,本来已经找小伟姐姐的单位,可是她刚好到小伟姐夫的部队去探亲,没有遇到。又刚好那天在菜市场遇到了小伟的母亲…………
小伟和萍姐在医院照顾了两个星期,老太太的病情基本稳定了。医生说以后就是休息和调养,可以出院了,但是老年人骨骼生长缓慢,很有可能断骨再也不会长合,所以医生在两根断骨之间加了铁条固定。医生还嘱咐小伟不要让老太太作很用力的动作,注意休息之类的话,小伟一一记了下来。
在家休养了一周以后,小伟让萍姐送母亲回老家调养,说老家的空气好,还有亲戚照顾,让老人住个一年半载,再接她回来。
在送行的火车月台上,老太太千叮咛万嘱咐让小伟别惹事,说是自己不小心把酱撒到那些人身上,所以才被人家打。劝小伟不要报复。
萍姐眼泪汪汪的望着小伟,只说了一句话:“我很快就回来,我回来要是看见你出事了,我就不活了。”
母亲走了两天,小伟足不出户,不停的打电话,谁找他都不出门。只有金葫芦来过一次——小伟向他借那把精钢的小斧子,他给送了过来。
赵副江自从和小伟开战以后非常小心,因为他实际上是一个非常胆小的人。
他把东北帮的人都集中在910车站旁边租房住,所有人租的房子都在一个小区里,互相照应。每天大家一同出车,一起回住处,从不落单,甚至他还和另外两个人合住一套房间,以备南城混混的报复。
那年冬天经常下雪,刚入11月就下了两场。连续几天,进城的道路很难走。小公共汽车大多用的很废,许多车辆的离合、刹车失灵,连出了几档子事,大家都不太敢下雪天出车了。
这天又是大雪,910路小公共的车队几乎没人出车,东北帮也没什么事可做。赵福江让大家回家睡觉,他带着6、7个人去吃火锅。今天又是车队里的“光腚”请客,清真馆子,羊肉是从内蒙进来的,大家吃的很高兴,赵福江那天喝了半斤多白酒,有些晕了。
吃完饭,光腚提议去唱歌。
那时南城的歌厅已经如雨后春笋般成长了起来,到处是练歌房、KTV包间的广告招牌,全国各地的作台小姐纷至沓来,歌厅业一片繁荣景象。
赵福江说不去了,最近和南城的一个老炮正在死磕,路面上不太平,还是回去睡觉。光腚劝他说那个歌厅离车站非常近,特安全,而且新来了一批东北姑娘特漂亮,现在才下午四点,唱会儿歌9点就回去了。
赵福江同意了。
歌厅里他们玩的非常尽兴,刚来的东北小姐和赵福江聊的很投缘,一定要和他出台,赵福江高兴的答应了。晚上10点半,赵福江他们7、8个人带着4、5个出台的小姐走进了小区大门。
跟赵福江同住的两个人也都各带一个小姐出来,六个人一起走到4单元的楼道口。
“你们仨在一块堆儿住哇?”赵福江怀里的小姐有点不满的问。
“是啊!”赵福江答道。
“人家出来就是想跟你两个人在一起,哈?老公?我不想那么多人在一块儿,我该抹不开(不好意思,害羞)了。”风尘女子叫老公比叫男人名字来的自然。
另外两对男女也表示分开住好一些。赵福江想了想,又抬起头向上看了看,他四楼的房间亮着灯——那是他早上走的时候点亮的,灯光在雪夜里显得很温暖,他想快点上去了。
“行行行,你们自己找地方吧,明天早上叫我。”赵福江一挥手,那两对男女向小区门口走去。
“老公你真好。”东北姑娘紧紧抱住赵福江,狠狠的吻着。过了两三分钟,赵福江推开那姑娘说:“行了,别他妈腻歪了,干紧上楼吧,冻死我了。”说着两人搂抱着进了楼道。
楼道里的灯没亮,赵福江跺了一脚。随着声控灯“刷”的把楼道照的雪亮,赵福江看见一把银亮的斧子正向他的眉心劈下来——小伟!
楼道很矮,小伟的斧子在下落的过程中先劈碎了顶棚的楼道灯,然后继续向赵福江的脸上劈落。灯泡的玻璃碎片落了姑娘满头都是。
楼道里一下恢复了黑暗,女人尖叫着后退。赵福江想转过身向后跑,刚侧过半个身子,小伟的斧子就到了。小伟的斧子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准确的劈在赵福江的左脸上,落刀位置比较靠后,切下了赵的半个耳朵。
赵福江惨叫着摔出去,小伟跟了出来,用斧子指着那姑娘说:“你再敢出声我连你一起剁。”那姑娘吓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是看着血地里的半截耳朵瑟瑟发抖。
小伟跟上去一斧劈在赵福江的胸口,两人都清楚的听见肋骨轻微的断裂声。赵福江吓的一下子就跑不动了,向一滩烂泥一样趟在地上,极度惊恐的看着小伟。
小伟这次显然没有任何废话跟他讲。
小伟走过去扯过赵福江的胳膊,用脚踩住小臂,高高的举起了斧子。
赵福江想杀猪一样惨号起来,叫声在小区的上空回荡。当下小伟不敢再耽搁,手起斧落劈了下去,赵福江猛地将手向回一缩,斧子没有砍到手碗,却砍到了手指和手掌连接的关节上,将四个关节劈碎,四根手指齐根切掉,大拇指的半截也掉了,斧刃在水泥地上劈出了一道清晰的痕迹。
赵福江疼的昏了过去,尿了一裤子。
这时小区里已经有人闻声出来。小伟也不停留,窜上小区围墙下堆放的一堆杂物,用手一撑墙,整个人翻了出去。
阿远的车在墙外等。
小伟上了车,阿远挂上2档,汽车飞快的驶入夜色里。
第二天,也就是今天,他们来到北城,我们高中,找到了我。
(许多细节不是阿远一次讲给我的,是后来许多人告诉我,然后综合起来。为了讲述方便,只好这样写。后来事情结束后我还了解到,之所以小伟如此容易的得手,是因为“光腚”和东北姑娘收了金葫芦的钱,设计了一个绝好的圈套。)
我听的目瞪口呆,小伟叫了我三次,我才回过神来:“啊?什么?”
小伟笑了笑说:“怎么了,傻了?”
我说:“那,那现在怎么办?”
“我想回老家躲一躲,避避风头”小伟说。
“没事吧,我觉得不至于。”我不敢相信小伟还会怕的躲起来:“你跟痢疾他们说一声,咱们一起挑了那帮东北人不就得了。”痢疾在南城的地位仅次于小伟,如果他俩都去找人,趟平东北帮应该不是问题。
“我已经半年没见到痢疾了”小伟的声音低沉了下来:“自从我和萍萍在一起,他没有来找过我。”
“我听说六子和他还有联系。”阿远插话说。
“算了,别说这个了”小伟说:“你们不知道,赵福江的大哥是黑道上的,听说很牛逼。我不是他们的对手,也不想连累别人,剁那孙子的手我都没让葫芦跟我去。你们也甭管了。”
我看这种情况也不好说什么,只好问:“那你们什么时候走?我送你们。”
阿远说:“我的火车票买好了,明天上午我就走。小伟的车票不好买,六子找人去买了。甭送了,没事儿,回头再把你扯进来。”
“我先去北边山里住两天,在黑龙潭那边”小伟平静的说:“我还有一个存折在六子那里放着,我没办法去银行,让他帮我取出来,连着车票一块过两天给我送过去。”
我们这座城市北边是山区,有不少旅游景点。那里山势险峻,从密林深,小伟选择那里暂避是个好办法。
“……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我也没什么主意可出,沉吟了半天问道。
“顶多两年,这边没事了就回来。”小伟说着解下了皮带上面的一个白玉的兽头交给我:“这个给你吧。我知道你喜欢我那把刀,但是我还得用,不能给你。再说你还得给我好好上学,别他妈成天砍人打架的,听见没有?听说你这个学校是重点,你要考上了大学,我的兄弟里你可是独一个。”
我还想跟他们再说说,小伟把我推下了车:“快点回去看书吧,等我们回来你小子没考上大学,看我捶死你吧。”说完照我后脖子啪的排了一下,挺重的,拍得我向前冲了一下。
我回头忧郁看着他们,阿远冲我笑着挥了挥手说:“回去吧,没事儿。”小伟摆了摆手,笑着没说话。
阿远开车走了。
第二天是星期日,我在家里接到了六子的电话,这是六子一年多来第一次给我打电话,他说车票买好了,想去小伟那儿,问我有没有时间和小伟一起聚一下,说是小伟说的。
六子的语气很冷淡。
我想了想,星期一要上课,从小伟那里赶到学校一定来不及,而且星期一有一个全年级统考,再加上六子也去,我更加不想去了。
于是我和六子说家里有事,六子很冷淡的把电话挂了。
星期三中午,我从食堂打了饭出来,看见长雷在我们教室门口站着。
我本来高兴的迎上去,突然发现长雷的脸色很难看,眼睛里充满了不安和慌乱。
我快步跑上去,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长雷不说话,我也不说话,两个人惶恐万分的对看了10秒钟。
“小伟死了。”长雷说。
“咣”的一声,我手里的满满一盒饭扣到了鞋上。
我当天下午没上课,直接和长雷回南城。在长雷家坐了一个通宵。
据说小伟是被赵福江的哥哥赵福海带人去砍死的。
那天是星期日,本来六子和小伟说好,那天把车票和存折给小伟送去,小伟还让他多带几个哥们一起聚一下。
等到下午5点多,六子还没到,小伟在他租的那家农民房的院子里向大路的方向看,一面担心六子会不会出什么事。
他打开院门,想出去看看,去看到了几个东北邦的人。小伟想回撤,已经被刀顶住了小腹…………
然后是一场恶战。
当时的真实情况没有人知道了,只知道警察敢来的时候,小伟正靠着一棵大树蹲着,左手握着一个存折,姿势很奇怪。
小伟的头没有像死人那样垂下来,而是平视前方,眼珠好像还会动,紧紧盯着每一个走近他的人。
刚开始警察也以为小伟还没死,想把他扶上车去抢救,结果一拉他,才发现早就断气了。
——————————————————————————只有六子知道小伟的住址,是六子出卖了他!一定是六子出卖了他!
第二天我写信通知阿远(阿远的老家没有电话),然后和长雷带着所有我认识的能打架的朋友在整个南城搜找六子。
我们走遍了所有的游戏厅、歌厅、台球厅和一切六子可能会去的地方,结果一无所获,连六子的小喽罗都没找到一个。我们所有人都带着家伙,所到之处每个娱乐场所的老板都诚惶诚恐的出来接见我们,递烟送茶,其中一个还塞给我一叠钱,被我摔了回去。后来他们知道我们只是找人,就放心下来,还帮我们向顾客打听。
搜查进行了两天,一无所获。于是我们直扑910车站。
在车站我们看见了金葫芦和火鸡、小东,他们告诉我,东北邦的人已经好几天没有出现了。
长雷把刀扔到地上,冲天大喊:“我操你妈!”
小伟火化那天又下起了雪。萍姐捧着骨灰盒,站在雪地里,没有流泪,面色枯槁,好像一下子老了10岁。
南北城的老炮来了很多人,许多人我没有见过。
天星的老板“盒子”趴在小伟的坟前,哭的痛不欲生。他是小伟的好朋友,5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