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嫁国医妃-第5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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樾书迎了出去,“好了”
鼓书进来一瞧,见桐乡两旁的鬓发都被汗水沾染上了,忍不住蹙了蹙眉,柔声细气儿的问道,“桐乡姑姑很热吗?”
桐乡慌忙摇了摇头,“不、不,我不热”
鼓书也摇了摇头,她对樾书说道,“我瞧着她倒与淇书身量差不离儿,给换上一件淇书的衣裳吧,这样见了皇后娘娘,也是失仪。”
樾书上下看了桐乡一眼,见桐乡局促的满脸通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热的,于是点了点头,对桐乡笑吟吟道,“烦请姑姑换上件薄一些的衣裳吧。”
桐乡咬了咬下唇,点了一下头。
待到这边儿桐乡换好了衣裳、鬓发又被樾书整理了一番以后,两个人这才转出了屏风,去了符长宁那里。
符长宁这会儿正坐在榻上,看着内务府报上来的今年的账册子。
一年过去以后,她总也得瞧一瞧内务府总上来的数据的。
正瞧着,嬛衣就过来小声儿说了一句,“主子,桐乡带到了,正在外头候着。”
符长宁没说话,在看过了这一册的最后一句的时候,才将册子扣下了,抬起眼,对嬛衣说道,“宣。”
桐乡没想到,符长宁会这么快就宣见了她。照她想着的,她本以为符皇后会好好儿的晾一晾她,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人都已经被接进了留仙殿里头来了,若要晾她,也是得叫她在外头天寒地冻的亮着,怎么还能暖烘烘的叫她又是换了衣裳,又是舒舒服服的等候在殿里呢?
这会儿嬛衣面上不带什么表情的宣见了桐乡,桐乡咬了一下嘴唇,强自平复了心中的紧张和不安,就跟随着嬛衣朝内行进而去。留仙殿是皇后寝殿,自然不仅仅是一个“殿”的规格就算完了。留仙殿很大,桐乡跟着嬛衣一路趋步而行,转过了三道屏风,才见到了在后头歇着看账的符长宁。
桐乡在还没见到皇后衣角的时候,就已经哆哆嗦嗦的附跪在地了,“奴婢恭请皇后娘娘大安——”
嬛衣略微讶异的侧过头看了桐乡一眼,随着也给符长宁行了一礼,“娘娘,桐乡带到了”
符长宁点了点头,嬛衣便退到了符长宁的身边儿。那边符长宁看着跪在偌大的地上显得分外瘦伶伶的桐乡,微微皱了皱眉头,“起来。”
“谢、谢娘娘”桐乡起来了也不敢抬起头,就那么将头都快要埋到胸口里面了,含着胸站着。
符长宁抬眼打量起了桐乡来。
她印象当中没什么桐乡的影子,她能记得起泽芝和湛露的面貌还都是因为那两人常常侍奉在李皇太后的身边,对于其他人,符长宁实在是分辨不出都长什么样子。但是符长宁也该知道,除非是主子地位极低、极不受待见的,一个宫里头的大丫鬟,怎么也不该是这幅样子。
面前瑟瑟站着的桐乡瘦弱不堪,她身上的短袄看着也有几分眼熟,虽料子合宜,但是却不甚合体,穿在她身上肥瘦看起来倒是正好,只是有些过于短了,都露出了桐乡下群的群头和系带来。想来这她全身上下唯一看起来稍显得簇新一些的短袄,也不是她自己的。
而她身上其他的——桐乡的一把头发看起来并不是很丰沛,也可能是因为在浣衣局没时间打理和带假发包的原因,看起来干燥枯瘪的团在脑后,拢成一股子最简单的样式。那上面自然也是没有半根珠钗的,只斜斜的用一根打磨的光亮的油木簪子拢着,想来她其他的首饰早都已经被人给讹诈欺负去了,唯剩下一根不起眼的木簪,这木簪如此光亮想也是因被长期簪戴的缘故。而桐乡的身上,除了那件并不大合身的短袄,她底下穿着一件湖蓝色的褶裙。
第三百七十八章,被贬浣衣局(四)()
桐乡的身上,除了那件并不大合身的短袄,她底下穿着一件湖蓝色的褶裙。那条褶裙没什么纹样,看料子倒是上好的棉缎,但是那裙子的湖蓝色已经显出了老旧的黄,还因长期洗涤的原因而泛着一丝丝偏光的白,一看就是已经穿了许久了。
符长宁抬起头,目光落到了桐乡的一张脸上——她忍不住微微蹙起了眉毛。
这个桐乡,按说年纪大概是与她和婵衣她们差不多大的。但是自不需说是同她相比了,就是比起婵衣几个,也是天差地别的太远了——婵衣她们四个因一直待在她的身边,故而向来都是不做什么粗活儿重活儿的,莫说是一张保养得宜的小脸儿,看上去也与鼓书樾书她们差不多大,单说是那一双手,也不似是丫鬟的手。但是这个桐乡,她的面貌看起来已经非常苍老了,甚至是显出超越年龄的老态来。她缩在袖子里头的手在刚才行礼的时候露了出来,符长宁发现,那双手上颜色斑驳,似是有伤口好了落下的疤痕交错一样。符长宁听说过,一到冬日,浣衣局里的女婢的手上就会生出许多冻疮,想来这个桐乡的一双手上,也是冻疮累累的吧。
符长宁一直静默不语的打量着桐乡,桐乡也不敢抬起头看一看符长宁、或者去说什么话儿,她甚至是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的就那么静静地垂首立着,紧张及忐忑的等待着符皇后的发话。
然而符长宁一直不说话。
桐乡觉得她胸腔子里头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就这么等了良久,她才听到上面有清越悦耳的声音婉然响起,那道声音似是一股从汕头流落而来的清泉,流入到了人的耳朵里的时候,简直像是让人觉得心灵都被这声音洗涤了一般的舒服畅快。就连长久以来讶异在心中的所关于浣衣局的黑暗和恶陋,几乎都在这样的声音之下如同在太阳升起时地上的一捧雪,立时都消弭于无形了。“桐乡?”
——桐乡第一次觉得,有人能将她的名字唤的这般好听。
她瑟瑟的缩了一下肩膀,颤声应了一句,“奴婢在。”
等了半天,便再无了什么声响。
桐乡也不知是被那道声音蛊惑了,还是仿佛又回到了她在凤藻宫意气风发的日子,竟然就因为有些奇怪,就这么抬起头去,看向了凤座之上的那个人。
然后,桐乡一眼就撞进了女子深邃宽容的眼眸中来了。
桐乡从来没有这般近距离的接触过符皇后。在她心目中,符皇后与她的主子李皇太后一样,都是温柔高贵、高不可攀的存在。她在后宫里面生存了十一年,前几年当她还是个小宫女的时候,就看多了后宫百态。后来她当了凤藻宫的大丫鬟,她看得就更多了。
这后宫之中,无外乎就是两种人,一种是像她们这般苦苦挣扎在生死之间的渺小的人,一种,就是像当年的李皇太后、如今的皇后这般,不需看任何人脸色率性过活的人。
前一种的人有很多,包括那些自以为得到了很多的宫妃们,但是在桐乡看来,那些宫妃其实也与她们这种奴婢无二,都是为人趋使罢了。而第二种人却很少,少到这么多年,桐乡也悟出了这般一个道理——在后宫里头,无根无基的后妃就像是浮萍,哪怕她再出众,终究融合不到第二类人当中。而那些家世深厚的世家女,或许有些人并不得意,但若是得意起来的那些人,总有一天会站在第二类人里,当做趋使人的一方,而非被动过活。而有些人,天生就属于“第二类”,她们出身高贵,而进入这皇宫之中的时候,也是高人一等进来的。她们一生都不会为一些琐碎的小事所烦忧,因为那些使人烦忧的事情,从她们一下生就有人为她们打理好。一切在第一类人眼里看起来难如登天的事情,在这些人眼里,却都变得不值一提了。这样的人,就像是仁端靖皇太后,就像是符长宁符皇后,其他的,都不过是跻身到“第二类”人里来的第一类罢了。
桐乡知道,符皇后属于第二类,扎扎实实的第二类。所以符皇后在她的眼里,一直都是高不可攀的存在。然而这个时候,她却发现,符皇后并不如同想象中的那般难缠尖刻——又或许桐乡恍恍惚惚的想,又或许,是自己太久没有接触到这种高贵的人群了,以至于自己早就已经忘了这种人到底是何种样貌了。
符长宁看着桐乡有些失礼的望着她出神,却也不恼。她轻叹了一声,问桐乡,“你可知道,我唤你过来所因何事?”
这一句话,就将事情拉入了主题。
桐乡依旧是有些怔怔的。她听了符长宁的话,忽然心头一跳,有些慌乱和不安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涌了上来。
“奴婢”她突然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失礼,旋即深深地埋下了头去,“奴婢不知。”
符长宁的叹息声如同天边的一缕轻烟,似是一阵和煦的微风就能够将它吹散一样。但是这缕叹息却又太过真实,实打实的敲击在了桐乡的心头。桐乡听了,莫名的就觉得心中的委屈和愤懑不由自主的喷发上了来。
桐乡藏在衣袖下面的手,就这么攥得死紧。
符长宁轻声问道,“你当真不知吗?竹书与我说,你被嘉妃赶出品贤殿,很有一些委屈的。你不打算与我说吗?”她顿了一顿,声音里染上了几分怅惘,“不与我说吗?仁端靖皇太后生前留下来的丫鬟,我都给了一个好归宿,唯独你”
这话说着,直叫桐乡心头的酸涩与委屈简直避无可避的就涌了上来。
桐乡强抑住眼眶里头的泪水不叫涌出来,她深深地低着头,咽下喉间的哽咽,摇了摇头,“奴婢——”
“桐乡。”符长宁打断了桐乡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她面上的表情仍旧是平平淡淡的,眼里也没什么神彩,不过就是这样,却让桐乡愈发觉得压抑和呼吸困难了起来。“桐乡,本宫既已同你这般说,定就是有了非要知道这件事不可的理由。你在回答本宫的话以前,最好先要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身份来敷衍本宫。”
第三百七十九章,被贬浣衣局(五)()
“桐乡,本宫既已同你这般说,定就是有了非要知道这件事不可的理由。你在回答本宫的话以前,最好先要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身份来敷衍本宫。本宫知道你这些时候过的很委屈,本宫想要替你做主、想要查明当初你被赶出品贤殿的真相,你却又为何不肯成全本宫对仁端靖皇太后的孝心?”她淡淡的看着桐乡咬得死紧的嘴唇,和桐乡眼里的动摇,终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摇头说道,“你泽芝和湛露姑姑已经下去陪太后娘娘了,难道你也想吗?”听了符长宁最后一句话,桐乡的一双眼睛忽然睁得很大,她震惊的抬起头望着符长宁,“您、您说泽芝姑姑和湛露姑姑,死了?”她仿佛不可置信一般,就连那个“死”字也说得分外的轻。但是说完了最后一句话,豆大的泪珠就从桐乡的面颊上滚滚而落了下来。
符长宁知道,这丫头果然是与泽芝和湛露关系不同。
她在找暗卫调查的时候就发现,这个被嘉妃赶出品贤殿的丫头桐乡,在从前是由泽芝亲自教导的。成沽那边的自称是泽芝舅姥姥的老人回想了想桐乡的样貌,告诉前去调查的这个人,“不知道是不是您口里所说的‘桐乡’姑娘,当年与阿芝一道儿被卖去李家的,确实还有阿芝的一个侄女儿说来也是造孽,老六一家子赌徒,媳妇儿跟人家跑了,欠债没有银子去还,就将不到三岁的老闺女拿去抵押了。还是阿芝给赎了回来,带着一道儿去李家了阿芝是个有良心的孩子,若不是当年世道不好,家里头是不肯将那般懂事的孩子送进去给人为奴为婢的”
后来符长宁又在宫里头查了一查,当年李皇太后陪嫁入宫的丫头里,确实只有桐乡是与泽芝最为亲密的。虽旁人并不知晓泽芝与桐乡的关系,但是符长宁却能肯定,这个桐乡与泽芝的关系定不一般,恐怕就还真是舅姥姥口中的那个泽芝的侄女儿。
这会儿符长宁特意将泽芝的死讯告诉了桐乡,果然,桐乡一听闻泽芝死了的噩耗,几乎是立时就崩溃了。她就那么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的大滴大滴的落着眼泪,也顾不上这是不是在符长宁面前失仪了。桐乡惶然无措的问了一句,“娘娘两位姑姑不是回了家乡的吗?”
符长宁摇了摇头,她冷静的告诉桐乡,“回了家乡,房子就被人一把火烧了,连带着人也没能逃得出来。”
桐乡的眼泪流的愈发汹涌,“怎么会这般早知道、早知道我本该听姑姑的话,与她一同回故里的怎么会怎么会呜呜”
她压抑的哭声传荡在留仙殿空旷的墙壁上,仿佛从四面八方一齐涌来的无助与不安一样,叫人平白的生出几分荒凉来。
符长宁叹息一声,问道,“你姑姑临行之前托我照顾你,恐怕就是皇太后娘娘还活着,也不忍心她娇惯放在殿里头的大丫鬟,被人这般磋磨欺负的吧?你还不肯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