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和小偷-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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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和易庆扬谈完之后,他就被福伯带到另一个地方去量制服办注册,一切重新开始。易庆扬说,他既是易如璘的人,就等于是创成集团的人,他要他用最短的时间完成学业;福伯则负责教他礼仪,不让他动不动就操、老子、他妈的满口脏话。
后来他才知道,易如璘患的先天性心脏病──单一心室症,在所有先天性心脏病中只占二%,出生后六个月内的自然死亡率大于七○%。简单来说,就是她很容易翘辫子,所以她的苍白和发育不良是有道理的。
“续岁,从今天开始,这就是你的房间。你左手边的房间是小姐的房间,你右手边的房间是小姐的书房,你正前方的房间是小姐的琴房。你的房间里有一个按钮,要是小姐发生了什么事,她会按钮呼叫你。”
何续岁点了点头。
“跟我来吧,小姐想见你。”福伯敲了敲易如璘书房的门。
门一打开,就见到一个大腿上摆着一本书的苍白少女带着恬静的笑容对他喊着:“阿邦。”
她仍如他记忆中一样孱弱瘦小,但掩不去她绝美的光采,早熟明慧的眼闪闪动人,像是天上的星子一样。
福伯退了出去,掩上门。
“小姐,我叫何续岁。”阿邦必恭必敬的对她说。
易如璘蹙额。“怎么取这么难听的名字。何续岁,像是要替一个老人延寿的名字。”
续岁这才绽开微笑。“是老爷替我取的。”
“老爷?小姐?你叫何续岁?”如璘叹了口气。“阿邦,你之于我的生命完全没有责任,不管你叫什么名字,都没有用,你没有办法延续我的生命。”怎么爹地竟用了这样一个烂方法去牵制一个人的人生呢?
“我不晓得爹地跟你说了些什么。阿邦,我要你知道,你不是我的仆人,正确来讲,你是我的恩人,请收起你必恭必敬的态度。我们是朋友,我喜欢你叫我小鬼,我不是什么小姐,我希望你清楚的知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们的关系,应该是平等的。”
“小姐,别再叫我阿邦了,我叫何续岁。”以前的一切他想彻彻底底忘记,忘记组织、忘记自己曾叫阿邦。
“唉……你真无聊。我比较喜欢以前的阿邦,喜欢你小鬼小鬼的叫我,能让我笑得很开怀。”
“小姐,福伯说你的心脏承受不了波动太大的情绪。”
“续岁,如果我的生命是建立在一个无波动的人生上,那我和行尸走肉有什么不同?”罢了,改天再好好帮续岁洗洗脑。
“唱首歌给我听好不好?”易如璘突然这么说。
“小姐,我不会唱歌。”
“随便唱一首,唱你最拿手的。”
“……小姐,我只会唱爱情恰恰,是台语歌。”续岁胀红了脸。
“那就唱来听听吧。”
“小姐……我、我、我可以不要唱吗?”大男人唱爱情恰恰?以前他是常听老大的女人唱啦。
“但我很想听爱情恰恰。”易如璘一脸的祈求。
于是,续岁只好清清嗓,别扭的唱了。
“繁华的夜都市
可惜身边的人
唱完男声部分的爱情恰恰,易如璘皱着眉,感觉不满意。“这是不是可以配着跳舞呀?”
“啊……是呀。”续岁的眉头皱得比如璘的还要深。
“那边唱边跳好了。”如璘提议。
“……”认命吧,反正命已经是她的了,跳就跳吧。
于是,何续岁带着哭丧又无奈的脸,边唱爱情恰恰边跳着台中恰恰。
然后,一曲舞毕,室内一阵安静,何续岁胀红着脸,尴尬到不行。
过了三秒,易如璘噗哧一笑,笑得前仰后合。
“靠,你老师的,你耍我呀。”随即马上又说:“靠,小鬼,不要一直笑,小心你的心脏病。”
“疑,老师?”如璘疑惑,不理会他的叮咛。
一发觉失言,何续岁立刻改口:“没有啦,小姐,你干嘛叫我唱歌又跳舞的,很尴尬耶,我是男人。”
“你刚刚说你老师的,那是什么意思?”如璘答非所问。
“那是一种脏话。有的人会问候人家的妈妈,只是我刚刚问候你老师罢了。”
“真好笑。那问候人家的爸爸要怎么说?”她一脸的兴趣。
“小姐,女生学这个不好啦。”续岁一脸尴尬的别过头。
“我不管。教我啦,怎么问候人家的爸爸。”
拗不过如璘的要求,何续岁只好小小声的说:“靠北。”马上又补了一句:“小姐,你不用知道这些啦。”
易如璘耸耸肩。“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很好呀。像你不知道老子是谁,我不知道怎么问候人家爸爸,可以互相学习呀。”
何续岁一脸被她打败的表情。“你这小鬼,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啊。”
易如璘回以微笑。“我就喜欢你这样,这才是你的个性嘛。”
何续岁这才恍然大悟,了解她刚刚只是在逼他现出原形。
这三个月来他真的太压抑了;他回学校上课,然后学心脏病发时的急救,学礼仪、学说话,总之,把之前的灰暗阿邦用其它颜色盖住,假装他的人生一下子变成彩色的。
但,骨子里他还是阿邦;他是渴望新的人生没错,但要他一下子就转变成知书达礼、熟知进退的好青年,实在有些勉强,虽然对他来说这些并不是什么难事,因为他本来就聪明,能举一反三,不过,由于中间的落差实在太大,难免造成压抑。
他知道,无论他再怎么学、再怎么模仿,还是很难抹去他体内灰暗的因子;他虽不是天生的坏胚,却是在不良的环境中长大。
“续岁,我就叫你续岁了。你要记住,你不是我的仆人,我知道爹地的用意,他要你照顾我、保护我,既然我们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那么我们就要学着互相依存。你的命是我给你的,相对的,我的命也是你给我的,我们的关系是平等的,有你才有我。”她一脸慎重的说。
易庆扬夫妇绝对是一对好父母,他们爱易如璘,因疼惜她而决定只生她一个。但庞大的事业王国将他们的时间给切割得细碎,因此,找个能守
护他们女儿一辈子的人──即使花了一亿,却一点都不嫌贵。况且,如璘也需要朋友,而这个亦正亦邪的阿邦既然获得如璘的极力回护,那么何不干脆让他们互相守护?这是易庆扬夫妇的用心。
“知道了,小、鬼。”他一脸宠溺的揉揉她的发。
三个月来的紧张情绪,在见到易如璘后,才真正松懈下来。
也许就像易如璘所说,他们的生命是互相依存的,有他才有她,有她才有他。
看着窗外的蔚蓝晴空,阿邦觉得迎向新的人生,比他想像中还要好很多。
原本以为十八岁这一年他会被关进监狱,或是被一枪毙命;但,没有。这情况并没有发生,反而是他的生命中多了一项重要任务──这辈子,他要守护一个生命比花儿还要娇弱的女孩──这,就是他的新人生。
下课后,何续岁快速回到外双溪的主屋,刻意放慢脚步,心却狂跳个不停,急急的想敲她的房门,想告诉她今天学校里的生活点滴。
他有了新的人生目标──易庆扬要他念完大学。所以,他除了必须回学校上课外,还另请了三个家教,让他在最短时间内以同等学历考大学。
“小姐,我回来了。”何续岁进了如璘的书房,满脸笑容。
每天,他有着做不完的课业,功课压力不知比一般人重多少。失学多年,要补学习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因而每天也只有回家后的那短短一个小时能和如璘说说话。
“今天好吗?”她从书中抬起头。
“还不错。”他放下书包,倒了杯水给她。“小姐,吃药了。”
“我每天最怕的就是你回来的时间,你总是叫我吃药。”她笑着接过续岁递来的水杯和药丸。
“是吗?”续岁皱着眉,脸上有着明显的失落。
“开玩笑的啦,瞧你眉毛皱成这样,才十八岁,就像老头子一样,动不动便皱眉,这样怎么交得到女朋友。”
“女朋友?”他想都没想过。他有任务在身,哪来美国时间谈情爱。
“对呀,虽然我才十六岁,但和我同年纪的,应该或多或少都有恋爱或喜欢别人的经验;我是因为身体不好,而你人好端端的,应该趁少年时好好享受青春呀。”
“我每天忙功课都忙死了,哪有那个闲工夫。”
“是吗?”她咬着唇,偏头想了一下。“会不会压力太大?要不要我跟家教讲一下,叫他不要给你太多压力。”既是新的人生,就该好好享受才对,怎可以立即承受这么沉重的压力,偏偏他又死脑筋的觉得守护她是他的责任;这样实在不太好,她希望他能好好享受正常人的生活和快乐。
何续岁看向其它地方。“不用了。我还可以应付。”
“对了,我今天学了一首新曲子,我弹给你听。”
“好呀。”
两人走向琴房,她打开琴盖,叮叮咚咚弹起了爱情恰恰。
曲毕。“怎样,好听吗?”她一脸的期待。
“……满好听的。”他一点都不想想起上次他在她面前一面唱爱情恰恰、一面跳台中恰恰的画面,一想到那画面,就觉得好糗。
“这是我昨天上网查的琴谱。”她一脸的得意。
而他似乎不想回应这个话题。
“对了。”他打开书包,拿出一张试卷,问:“小姐,这一题怎么算?”
“喔,这是棣美弗定理。我们回书房,我再慢慢讲给你听。”如璘认真看着试卷,不一会就找到解题的方法了。
昏黄的桌灯下,她用澄澈的眼神看着他,认真地说:“棣美弗定理,主要是算复数的n次方、复数的除法,以及用来求复数的n次方根。棣美弗其实就是极式的延伸极式……”她认真的一一试算给他看。
她不会知道,这是他最喜欢的画面。
她不会知道,这是他最幸福的享受。
听她用细细的嗓音认真的说着话。
这是他的幸福。
第四章
又到了何续岁回来的时间。易如璘下意识地看看时钟,精致的脸庞不禁微微颦蹙。
都已经七点了,通常续岁一到家就会到她房间来叮咛她吃药、和她闲话家常,有时候两人会一起解题,或是在琴房听她弹新练的曲子,通常一待就是半个小时到一个钟头,然后他才会回房温书或上家教的课。
合上手上的中国文学史,她走到他房间外,敲了敲门。
猜想着,他是否回到家了。
“续岁,你在吗?”她敲门。
敲了两下,等了一会仍没回应,正想放弃,猜想他大概有自己的学校生活,因而耽误了一点时间也说不定。
“我在。”续岁的声音有点闷闷的。
“喔……那就好。我还在想,你今天怎么没来催我吃药呢。”
房里的续岁已能想像她的笑容是如何的;每天,他能和她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所以他格外珍惜那段短短的时间。他忽然由床上坐起。“对了,那你吃药了没?”
“当然吃了。没有你,还有福伯,而且我很珍惜生命。”说完,她又问:“怎么今天下了课没有来找我?”她突然有一点不习惯了呢。
“你不是要考试了?”
易如璘大学念的是数学系,毕业后突然对文学产生兴趣,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开始准备中文研究所的考试。
“我想,我不是第一天才开始准备的。你到底怎么了?”她的声音中充满关心。
“我不想说。”
“那开门让我进去。”她直觉今天的续岁不对劲。
“可以不要吗?”他躺回床上,无精打采的。
“可以。那你好好休息,我回房准备考试了。”说完,她便慢慢踱回房间;走没几步,她回过头,扯着嗓子对续岁的房门喊:“今天的家教课要请假吗?”
“要。”简短的一个字。
不寻常。续岁通常什么都依她的,不管她再怎么对他洗脑,他的奴性、那必恭必敬的态度,就是改不了。“忠心”的续岁,今天第一次拒绝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晚餐时。
“续岁,要不要吃晚餐?”她对着续岁的房门喊。
“不用了,我不饿。”
那可奇了。续岁最喜欢吃刘嫂煮的饭,每次都可以吃两碗,以实际行动来称赞刘嫂,让刘嫂煮得更加卖力;她能吃的东西有限,向来以清淡为
主,所以刘嫂能秀厨艺的机会不多,除非爹地和妈咪在台湾,否则实在可惜了刘嫂六星级饭店主厨的手艺。
“那我和福伯一起吃。”
“不要挑食,多吃一点蔬菜和水果,太咸的东西你不能吃。”关切的声音从房内传出,可见他还不打算出门。
“喔,知道了。”跟爹地妈咪一样啰嗦。她心里想。
这几个月,易庆扬夫妇到南美谈生意,短时间内不会回来,每天利用视讯关心女儿,也用电话严控何续岁的行为操守。到目前为止,福伯仍常常似有若无的观察着何续岁,看得很紧。
吃到一半,福伯走至餐桌旁,维持着他一贯的声调,缓慢又慈祥的说:“小姐,刚刚续岁的老师打电话过来,说他和别校的学生起冲突,被打伤的人头缝了十针,还有骨折、腰伤、内伤、挫伤。”
“咦!续岁把人揍得这么惨?”这样的伤势,不死也剩半条命了吧。
“不,我刚刚说的,是六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