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弦歌默+6番外 作者:桑狸(晋江vip2014-06-14正文完结)-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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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惊诧地看着她道:“你什么时候成‘解语花’了?那倒说说为什么这几天我明明困倦得很就是睡不着。”
她走到床榻前半蹲下摸着我的发丝,俏皮笑道:“公主大婚之日将至,太极宫上下无不张灯结彩鼓瑟笙歌。而您,大婚的主角反倒落了单,终日无所事事却又不得不随时恭候大事降临,所以就心情郁结愁闷,又紧张忐忑,心里想得多了自然就睡不着。”
我掰掰手指,苦笑问道:“怎么办,还剩三天了……”随即灵光一闪好似想起什么,慌忙挽过臂纱边往外走,边急道:“还剩三天了,你跟着我去。遇神杀神遇佛弑佛,就是把东宫拆了,今天我也定要见到他。”
走出几步却见璃影停在原处,神色冷淡地看着我,问道:“就算见了太子,你又要对他说些什么呢?”
身躯猛然滞顿,再也迈不开脚步。我要对他说些什么,这几日只管奔波于两仪殿和寝殿之间,心心念念想着在离开前见他一面,却不曾想过该说些什么。我们当真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了吗?大概内心深处只希望印证他会原谅我,依旧如常。但若真是相视无语,是否如常又有什么意义呢?李建成想必早就明白这一点,所以才将我拒之门外,如璃影所说见了又如何,不过徒增尴尬徒留凄凉罢了。
虽说道理想通了,但一想到他日见面只能行君臣礼,等同陌路,心里就好似缺了一块儿。
忽听门外宫女道:“参见沈良娣。”忙搬过铜镜整理鬓妆,携着璃影一同却外殿。沈丹青身后跟了几个桃红装束的宫女,手里端着蜜合朱漆锦盘,陈设着大小形色各异的盒子。见我出来,宫女们俱是行礼,沈丹青命她们将东西放下后就都遣了出去。多日来失眠积聚只觉疲怠不堪,但见是这仗势也只得打起精神应付。
沈丹青将盒子一一打开,唯见钗饰珠绦,鬓钿步摇,她温婉笑道:“这是最后一批嫁仪首饰,公主看看可还称心?”
我只觉无趣,前几日太子妃往这边送了许多东西,大到嫁衣锦帐,小到胭脂丹蔻。打眼一看只觉灿金流莹,晃晃耀目,竟好像直接把大把金锭镶嵌上。嘴上回着客气话,心里却赌咒婚后打死我也不会戴这些东西,又暗自责怪如墨是怎么把得关,难道在她眼中她家公主是喜欢开金店得?我分明记得前几天莫依约说过是最后一批,况且依照郑茯苓强势清高的性格,她一手承办的事情怎么可能在最后关头却假手于人了?
心里泛着嘀咕,却还是做着样子查验。触目所及却见玉色温润,样式简雅又不乏清越高华。我随手拿起一根月牙玉簪,簪面磨琢得十分平滑,只雕成月牙形状,再不见任何装饰。玉色莹泽通透,遍染淡淡黄晕,真好似月光,虽无惊艳绝伦却飘逸清澄如仙。
我一时愣住,这件件尽合心意,好像量身打造一般。沈丹青道:“让璃影收起来,放在贴身行装里,免得到时混杂进嫁妆里不好找。”我奇怪地问:“怎么不用一同封存到嫁仪中吗?”她摇摇头,“最近长安流行新嫁娘家中父兄给特别备些嫁妆,不随嫁仪,都是贴身收着紧随新娘到夫家。慰藉新娘虽已出阁但家中仍有牵挂。”她满面喜色却说得我一阵心酸,生怕驳了她兴致故作上心地听着。她微微一顿,一拍头叫道:“你看我什么记性,两样最重要得竟忘了。”
说着从臂袖中掏出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塞进我手里。打眼一看,‘石磷之玉’若流萤烛火,散发清幽蓝光,即便在奢靡成风的隋宫里这种货色也是难见。我以为这又是什么出嫁习俗,沈丹青将我掌心合上,柔声道:“送给秦王妃,该有的礼数不能短了。”一时间只觉一股热流涌过,温煦和慰,溢满了感动。一种异样心思飞过,满怀疑窦,“这也是太子妃吩咐得?”
她略避开与我交错的视线,轻微应了声。转而凝眼问道:“听说你这几天都去两仪殿求见太子?”我涩然道:“若是太子让你来劝我别再去烦他就没这必要,我已经想通了,不会再去两仪殿。”沈丹青眉梢微弯,勾起醇柔笑意:“你想多了。不过太子虽然不说,他的心思我也能猜个大概。”还能有什么心思,“他果真是厌恶我。”沈丹青目光缈深,好似蒙了一层软纱,温柔而忧郁,轻叹一声:“或许恰恰相反。”
相反……怎会避我如洪水猛兽?见我不信,她又说:“不过是说烂了的道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身在棋局自寻烦忧。你可想过他日?”他日我为秦王侧妃,彼此相见必得谨遵宫闱仪柱不能有丝毫逾矩。这还是幸运,如果李世民有问鼎之心,还会是敌人。如此浅显道理我是没想到,还是不愿去想?
了悟悔却半壁,何如痴傻,无望亦无忧。不知觉间当初的决然冷漠几乎消尽,我变得贪心,贪恋与李建成、与那翎的友情。会恨会痛,恨生在帝王家,万般不由人;痛风景入心,依旧是风景。
沈丹青宽慰道:“明白就好,大喜的日子不要想太多。这个收好,王府虽依旧在皇城,隔了道宫墙总不如从前便意。”我一惊,不可置信地接过她手中的物件,精巧玉牌上镌刻着飞腾巨蟒,明黄绦子微微摇晃。是储君令牌,只有极得宠信的幕臣才够资格拥有,我记得王珪有一块。朱唇微启话到嘴边,沈丹青制止道:“别问,问了我也不会说。”
眼眶蓦地湿润了,不是因为这块代表储君尊荣的玉牌,而是因为背后的象征。有了它,意味着我可以随意出入宫闱内苑而不受拘束,即便身在宫外依旧可以随时进来看望侑儿。
手中玉牌因为攥握而传来丝缕温热,轻柔碾展顺着脉络触动心弦。窗外风声剑戾,宛若呜咽徘徊于悬窗下,低怅婉约,往事如丝絮翩飞回转……
第20章 二十一
大业十二年江都
江都行宫里的老宫人说,宛转水乡四季流年,温暖如春。偏龙舟抵达那一天下起鹅毛大雪,举目望去惟余莽莽,城阙楼宇银装素裹,整个江都在大雪覆盖下浅浅吟唱。
京杭运河畔,雕栏画舫停泊在江边,彩釉描绘的蓬船顶落了雪。江寒逐雪,冰凌漂浮,远处一弓虹桥也在茫茫雪幕中变得模糊。
踩在松软的雪上,咯吱声中留下两组并排脚印,从来路向去路延展好像要抵达世间尽头。
“我想回洛阳。”我将冰凉的手指放在萧笙宽厚的手掌里,因为严寒声音夹杂了瓮声瓮气的鼻音。他轻轻摇摇头,“这时节洛阳怕是也冷,南方还暖和些。”我垂下头,沉默片刻问:“暖和的地方琼花就会开吗?”他的手微微一颤,道:“陛下说会开应该就会开吧。”自从姑姑死后,父皇就开始开凿运河,整修龙舟,然后辗转奔波于江都和洛阳。他对琼花的痴迷几近癫狂,在洛阳、长安的每个日夜守候着那株光秃秃的琼枝,后来深谙他心思的许国公宇文述御前进言,北方严寒怕是不利琼花生长,也许到了温暖如春的南方它就会破土绽放。
货郎挑着扁担依旧走街串巷,用听不懂的方言唱着呢哝小调。我将放在他手掌里的手向里缩了缩,他就势紧握住,话语中染了一丝清凉笑音,“今晚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所幸出了大兴没那么多清规戒律。”我笑道:“弋莲今晚要做梅花糕,我还想吃你做的栗子糕,待会儿回去的时候再带点冰糖葫芦。”
萧笙宠溺地扫落我头上的雪,轻笑道:“你个小馋猫,江都也不知道有没有冰糖葫芦卖。”我忍不住嘟嘴,半撒娇着说:“我不管,没有卖你就给我做,反正你有一双巧手什么都做得出来。”俊逸容颜若清风拂面晕开一抹笑容,宛如白衣纤尘不染,冰天雪地中在心扉深处洒下温暖星火,“瞧你将我说得像大罗神仙,我如真有那本事就造出一个另一个‘我’来,代替现在的我天天陪着你这个烦丫头,我也好乐得清静。”
“想得美,就缠着你……”心却并不如话语那般骄纵洒脱,却是无可抑制的窒闷,他想造的恐怕是另一个‘她’吧。萧笙沉吟片刻,道:“晚上你若有人陪,我就不去了……”话音刚落脚步钝止,客栈前悬着的松木匾额下站着一对男女,相互交谈了几句男子便站在客栈前目送女子离去,她好像恋恋不舍走出几步才默然转身,视线与我们相撞的片刻脸色骤变。
萧笙最先反应过来,谨敏地半转身环顾四周,然后携着我越过她朝客栈走去,低声说:“进去谈。”
我们直接去了二楼阁角处的房间,地处偏僻布置得却十分雅致。半开的棉纸悬窗下摆放了一盆洁白睡莲,隆冬腊月却极致绽放,不时有零星雪花顺着缝隙漂浮进来,稀稀软软落在泥土上瞬间化成雪水。
“弋莲,你知道宫眷私会外人是什么罪名吗?平日里看你挺机灵得,怎会办出这等糊涂事?”萧笙一改往日清风和煦,言语中是少有的冷冽严厉。任由斥责声零星片语传入耳中,我只顾凝视着那朵睡莲,洁白瓣蕊伏在松土上,任凭窗外风雪怒吼,仿若置身天外神境不染纤尘污垢。
弋莲娟秀声音中平静无波,淡淡道:“萧公子放心,若出什么事情自有弋莲一人承担。”“废话!”萧笙重重拍桌子,斥道:“你以为我愿意管你的闲事。皇宫上下谁不知道你与忆瑶过从甚密,此番出宫又是打了她的名号,若泄露出去,你自是罪有应得,若毁坏了公主名声你对得起谁?”
那边终于缄默了,我托着下巴换了个角度欣赏那株睡莲,正对上同我一样自进门就没说一句话的那个人的眼睛。眼稍微弯,优雅弧度透着女子的阴秀,偏偏眸中凝聚着沉鹜般的镇定,打眼看去只觉这人气势凌厉冷肃,却又真切怕不起来。我抬起胳膊指向睡莲,问:“怎么冬天也会开花?”他未回头随口回道:“用了一种叫‘冬醉’的毒药浸泡,让花可以在冰天雪地中凌寒绽放,也只能绽放一天。”
我惊诧道:“一天之后就会枯萎吗?”他冷淡地摇摇头:“一天过后花就死了,即使冬去春来也再无法一展花颜,永远都不能再绽放。”心底柔软的部分被轻碾过,由惊艳慢慢生出怜悯,心疼地端起花盆,却听背后一声重喝:“别动!”我不明所以地转身,手中睡莲一瞬间枯萎,原本饱满凝露的瓣蕊疾速蜷曲萎缩,随后凝结成一股枯黄,无精打采地垂落在松土上。我一时心慌伸出手想去碰触瓣蕊,只觉胳膊遭到强大力道的撞击,手中陶瓷花盆应声而落。
“花瓣有毒”,他确认我没事之后方才解释道:“‘冬醉’本身就是一种剧毒,阴寒天气中却有致花绽放的功能,所以它必须要放在窗边接受外界风雪寒气才能维持绽放。但被浸泡过的花瓣本身是含有剧毒得,一旦碰触,见血封喉。”我倒吸一口冷气,存着余悸忽然忆起刚才如鹅毛雪花虽飘进来却无一瓣是落到花蕊上。
第21章 二十二
这边动静太大吸引了萧笙和弋莲快步走过来,莫名奇妙地扫过一地冰凉破碎,萧笙捏起我的手细声问道:“有没有伤到?”我摇摇头,忽得反应过来质问那人道:“这太残忍,你有什么资格剥夺睡莲开花的权利?!”他脸色未变,目光幽深了几分落到弋莲脸上,“冬雪中群芳凋零,它想独秀凌寒绽放倾城之姿就必须付出一定代价。再说若是‘寂寂丛中无人赏’即使开得再好也失去意义,倒不如以余生换取瞬间倾城,毕竟此时此地有衷爱它的人倾心欣赏。”
一时语噎,我竟想不出任何话来反驳。萧笙将我的手放下,冷然问道:“这位是……?”那人抱拳施礼不冷不热地回道:“在下李建成。”萧笙道:“原来是唐公长子,大名鼎鼎的河东将军。大隋律例,边陲将吏未经传召不得擅离值守,李将军沉稳持重想必不会干这等糊涂事,烦请把传召谒圣的圣旨拿出来看看,今日的事便可不追究。”李建成立在原地岿然不动,道:“我没有陛下手谕,但传召家父入江都议罪的圣旨八百里加急送至太原,现如今在家父手中收着呢。”
“即是如此,为何来得不是唐公?”
李建成道:“突厥屡犯北疆,家父奉命固守太原驱逐外敌,重责在身实在走不开,便派在下前来向陛下陈述详情。”我听得满心疑惑,看向弋莲问道:“怎么回事?”她娟秀眉宇紧蹙,愁思深锁,“舅舅为太原留守,突厥入侵北疆,陛下命他和马邑太守王仁恭并力抵抗。因战事不利,陛下便派使者执他们二人送江都议罪。”闻言,我轻声调笑:“这倒奇了,大隋与突厥交战还从未有过胜绩,也没听说过谁因为这个获罪呀。”
“忆瑶!”萧笙厉声斥道,我冲他吐吐舌头,“我说得是实话。”偏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