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弦歌默+6番外 作者:桑狸(晋江vip2014-06-14正文完结)-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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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仰头看穹顶,去问李世民借箱子,不被他笑死才怪。可我惊讶地发现,紫诺对着满室狼藉束手无策之时,竟对暮兮的提议表示了罕见的赞同。
哎……我从箱子上跳下来,准备自食其力主动将行李精简一番,正见盈珠端了碗热气腾腾的羹汤进来,和善地笑着冲我道:“宴席刚刚散了,秦王殿下一定喝了不少酒,奴婢方才看见他回书房,夫人此时若是能去送碗醒酒汤,他一定会很高兴得。”
我将朱红的托盘从他手中接过,伸手试了试碗沿,发觉已经温热,便端着它不耽搁地出门了。
长安署热,晚上却甚是清凉。一簇簇的玉兰花开似六月雪,风高远,月清透,驱散了不少暑气。绕过长廊,苑中燃了几盏茜纱宫灯,借着微弱的烛光依稀见一抹黑影宛自天降,如蛇般灵敏,跃入黑暗中消失不见。我停下脚步,脑中立马闪过一个念头,那人不会是萧逸吧。
下意识地往回廊后一躲,见两个人影从书房中追出来,借着幽暗的月光,看清楚了是世民和宇文士及。
他们身后淅淅沥沥地跟了十数人,宇文士及命人去追时世民制止道:“不必了,你们都下去。”
接到命令的暗卫迅速向四周散去,如棋落玉盘,准确无误地把守住了各个岔路要道,各司其职,将方寸之内围得固若金汤。我暗想,难怪刚才来时没有遇见暗卫阻拦,原是刚才那个黑衣人将他们都吸引了出去。
我紧贴着画壁藏好,手指紧扣在托盘上,木屑的棱角勒得我的手指肿胀。黑夜中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殿下刚才为何不追?”
世民似是冷笑了一声,“若是将他捉了回来,他如何能将方才本王所说带给太子?”
宇文士及惊诧地哼了一声,恍然大悟道:“原来方才殿下已发现梁上有人,刚才那些话是故意说给他听得。”
“本王刚才说近日偃旗,不与东宫冲突。想趁仁智宫一行,侍奉父皇左右,希望能说动他另立储君——那纯粹是痴人说梦,父皇若是那么好说动,怎会等到今日?”
“那……殿下留士及在此,是有何吩咐?”
“五日后,本王就要随父皇去仁智宫避暑。他留了你在长安辅助太子监国,这期间,若是太子身边的重臣无故被杀,而本王远离长安,总不会算在我的头上吧。”
“殿下要臣杀谁?”
“箫笙。”
我一个踉跄后退了几步,手上力道不稳,牵动托盘上的瓷碗晃荡。凛寒的声音破空而来:“谁在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逸哥哥,李大,你们把李二欺负得久了,人家总是要反击得。就是不知道化身腹黑天策上将的李二的大规模的反击你们能不能招架得住。
第111章 一一二
那声音阴鸷;慑得我惶然失措;竟失手让托盘掉到了地上。瓷碗坠地的破碎声响,划破了夏夜静空;响在耳畔,反倒让我冷静下来。
游廊之外静谧如初,只有踏在草地上的窸窣脚步声愈来愈近。我捏起衣裙转身便跑;光亮柔滑的纱裙如水般漾过翠枝柳叶。我跑回自己住的寝殿;慌乱中与人撞了个正着;抬面一看,竟是盈珠。
她诧异地看着我,却未及言语便已被我拽到了一边;半是哀求半是强硬地道:“盈珠姑姑,你一定要帮我。”见我严肃凝重的神情,她面上疑色更深,“夫人,你……”
“姑姑让你留在我的身边,是要保护我得。”
盈珠已笃定我清醒了过来,疑虑褪尽,却是惊愕:“夫人你早就……,为什么?”
我自是来不及解释,附在她耳边匆匆低语,而后转身绕过屏风。几乎在一瞬,阖上的门被轻轻推开,盈珠失措道:“参……参见秦王。”
“方才有见什么人进来吗?”世民的声音清逸而内敛。
盈珠颤巍巍答道:“奴婢该死,奴婢方才奉杨妃娘娘之命去给殿下送醒酒汤,可到了殿下的书房,看见守卫们在追赶刺客,老奴一时害怕就……就回来了。”
世民未曾言语,好像在斟酌她所说的话的可信程度。而这时,我已手脚利落地换好了寝衣,平整地躺在了床上。
手刚触到滑腻冰凉的被衾绸面上,忽听世民开口问道:“忆瑶呢?”
盈珠道:“回殿下,夫人刚服下隐修开的药已经睡了”,末了她又加了句:“夫人吃完隐修的药总是容易犯困。”
傲雪冬梅的璧玉纱屏风上骤然一黯,我闭上眼睛,那抹浓郁的梨花香中夹杂着淡淡的酒气,在我的床榻边缭绕不散。温热的手指在我的颊边滑过,像流水般轻柔,我遽烈跳动的心在这般温柔的抚摸中逐渐平静下来,不知过了多久,他俯身在我额上印下一吻,转身离开。
青罗纱帐随着夜风微微飘了飘,绑在上面的绿丝绦带像小虫子一样蜿蜒摆动,盈珠风风火火地从屏风后绕过来,一把将我从床上捞起来,压低了声音问:“怎么回事?”
我将事情的前因始末一五一十地说给了她听,盈珠沉默了半晌,忽而道:“那我们可要想办法,不能让萧公子稀里糊涂地送了命。”
烛台上的蜡烛快要燃尽了,几缕浑浊的烛泪流下来,火光噼里啪啦地乱溅。盈珠有些着急,琢磨道:“要不老奴去给萧公子送个信?”
“不行!”我断然拒绝,“今天晚上我们虽然侥幸过关,可世民显然已经生疑了,这个时候若你要溜去送信,岂不是让他们抓个正着。”
盈珠急得在屋内踱步,我望着那摇曳的烛火,陡然眼前一亮,道:“你去把隐修找来,就说我突然头疼。”
想起隐修,盈珠倒也是意会地一笑,转身照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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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修找来了,该交代的我也交代了,只是对于他这个人向来颠三倒四的作风,我却也是不甚放心。揉了揉额角,这风声鹤唳的时候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不过算来,隐修这个人虽然不修边幅,但在关键时刻还是很机智得。想当初李渊要置我于死地,若不是他助我金蝉脱壳,我恐怕也活不到今日。
哎,揉了揉额角,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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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风平浪静,转眼便到了该启程去仁智宫的时候。
启程的这一日雾很大,晨光微熹之时,沿街走巷尽沐浴在深浓的雾霭中,看不分明。我打着哈欠在众人的拥簇下上了马车,面上浑浑噩噩,心中焦急如焚。隐修这个死人,事情到底成没成,好歹跟我说一声,这几日杳无音信得,快把我急死了。
世民并未跟我同乘一辆马车,只是才启程时与他匆匆见了一面。他穿了件柔软轻薄的晚霞紫锦袍,身后尘雾袅袅,整个人似裹在一团烟雾之中,坐在马车里只见他低头跟紫诺交代了些什么,便策马独自一人走了。此去仁智宫,暮兮和盈珠都被留在了王府中,只有一个精明的紫诺留在了我的身边,真是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车辘滚滚而动,颠簸了许久,拂起车帘向外看,冉冉金轮自东方一跃而起,驱散了雾气,沿途稼轩农桑,丰茂的松叶掩映着竹舍篱扉,青山如黛,泉水淙淙,人烟稀绝。再观前方,金戈铁胄的精兵拱卫着雀羽华盖的盘龙御辇徐徐而行,这一路仪仗绵延锦绣,龙马银鞍,朱轩绣轴。
早就听闻仁智宫建于玉华山顶,离官道不远,来往便利。果然黄昏前,已看见了那形如凤凰展翅的山峦,登上玉华山,北望桥山梁障历历在目,南视金锁雄关目穷千里,四周环山,行道便利,果然是屯兵养马、操兵练武的好地方。难怪李渊会不惜重金在此处修建行宫。
只是转身望着那环绕着山峦峰巅的冷雾寒霜,心中有些不安的预感,总觉得此行不会一帆风顺。
夜间仍没有见到世民,紫诺贴心细致地为我安排了晚膳,因此行带的人手不够,从驻守仁智宫的宫女中调来了两个。那两个丫头名唤小柔、小清,不过豆蔻年华,容颜清秀却稚气未脱,站在明艳风韵的紫诺面前,还是逊色不少。
交代完毕,紫诺便带着小清去为我取煎好的药,留下小柔一人伺候我洗漱就寝。
隐修曾对我说过,之前他曾在世民的胁迫下给我改了药方,下了一种会使我的头脑愈加浑噩阻扰我恢复神智的药,喝下去总是犯迷糊。而今,他已为我打通了经脉,这种药便已失去了从前的功效,至多起个清神安眠的作用。我也就任由着他们继续煎了。
一日的舟车劳顿,我确然有些疲乏。倒躺在床上起不来,脑中却是一刻也没有停下,盘算着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总要找个机会打探一下萧逸的安危。
“夫人可是在为萧公子挂心?”
我正唉声叹气的时候这个声音诡异地飘过来,吓得我下巴一错,险些咬上舌头。从床榻上坐起来,见殿宇中焚香袅袅,帘纱高悬,风静影止,未曾有外人涉足。再一细看,那个叫小柔的丫头正笑意吟吟地望着我,细眉飞翘,目含深意。
我整理了下有些褶皱的裙纱,漫不经意道:“你这小丫头胡言乱语什么呢,我怎么有些听不懂。”
小柔似乎早就料到我会有此反应,秀丽细长的眼睛弯弯,笑容甜美:“夫人不信小柔也无碍,只是公子让小柔给夫人带句话——逸无碍,不必挂怀。”
他说的是逸,而非笙。关于萧逸的身世之谜知之者甚廖,她这句话已将自己的身份澄清了七八分。可我不得不谨慎,只能将话记在心里,而不能对她有所回应。
此时紫诺端着药回来,小柔已恢复了方才温顺乖巧的模样,低着头旁若无人地收拾寝具。紫诺将药羹搁在桌上,忽见殿前守卫跪伏了一地,一身紫衣的世民神态倜傥地走了进来,一挥手遣退了众人,言笑吟吟地朝我过来。
“瑶瑶可喜欢仁智宫?”
我捋了捋散落下来的发丝,撅嘴道:“这山巅孤隘,一到了晚上就阴森森得。”
他将我揽入怀中,笑道:“有我在你怕什么。”
我抱怨道:“可你总是忙,也不能时时都在。”
他的眸光幽然闪亮,流转着润泽的光,清晰地倒映出我的模样,调笑道:“听这话,瑶瑶似乎很是幽怨啊。”
我歪身捶了他一下,无意瞥到置于案桌上的汤药,状似不经意地拿起便要喝,却是触到他眸中的一抹不忍,劈手将汤药从我手中夺过,神情淡然地说:“这要今晚先不喝了,陪我出去走走吧。”
天上星河耿耿,地上烛火熠熠。举目望去,群山孤鹜,峰峦叠翠直触云霄,因御驾降临而漫山遍野被灯火烛芒点缀着,宛如宿醉的瑶池仙子在不经意间,信手洒下的一斛星芒。
我朝陡峭的山峦下望了一眼,黑漆漆的一片看不清崖底,“世民,你说山下是什么呢?”
他揽过我轻笑道:“那不就是我们来仁智宫途中走过的路吗?”
望着周围飘渺的景色,我的目光愈加飘忽:“是呀,那就是我们走过的路,等到了目的地居高临下之时,反倒看不分明了。就像来时的路上,举目远眺,同样看不分明山上的光景一样。”
扣在我胳膊上的手一僵,忽听身后奔疾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世民回头,见一禁卫跪伏在地,恭敬道:“皇帝陛下召见秦王前去议事。”
世民问道:“父皇可说是何事?”
“陛下未曾言明,只说此事事关重大,望殿下速速前去。”
我心下疑窦丛生,转眸看了世民一眼,却在那一瞬间睨见了他唇角微弯,俊逸的脸上一闪而过的一抹诡谲微妙的冷笑,转瞬逝之,让我怀疑方才只是因天光垂暗而生的错觉。
自世民离开,我回到寝殿,却是一夜辗转难眠。天一亮,我就将紫诺找了来,她清艳的面上有些苍白,道:“奴婢听说,太子殿下伙同庆州都督杨文干密谋造反,被人告到了陛下这里来。”
我手中的梨花玉梳应声而落,再向紫诺询问细节,她却也知之甚少。这种事情,自开天辟地历朝历代都是屡见不鲜得,却不曾想,因果轮回,这么快就轮到了李家的头上。我拂过轻软的垂纱,望向天边初升的朝阳,如血般鲜妍,那些旧年逝去的人的音容笑貌仿佛依旧鲜活在我面前,因果轮回,这世间果然还是有报应得。
自己的儿子造反,不论是胜是负,李渊都将为之付出惨痛的代价。
只是……李建成为何要造反,他是储君,将名正言顺继承大统。而且刚刚因扫灭刘黑闼而声名大噪,朝中拥立之人不乏其数,更深得李渊倚重,委以监国重任。按说此时,他理应求稳,只待他日李渊百年承继龙御,为何要铤而走险?为何?
是因忌惮世民日益势大,对他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