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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西王母还情记-第24部分

小说: 西王母还情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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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跟你们走的,打算上山采点儿药涂耳朵,被你给拐的!跟着小骗子,坐着圣诞老头驾的马车,还不看在你五蝠王的面子上,赚这笔好买卖,你还敢抱怨!”

    白眉蝠道:“你受累了。”

    射天狼道:“客气客气。怎么了?真不对劲儿呀。这样挤兑

    都没事?真没事?”

    白眉蝠有好多问题要问,一时都不知道从何问起。便道:

    “你的模样虽然变了,但变得不多,我早该认出来。其实想也想得到。除了你,没可能是别人了。没有来历,这么机缘巧合被我们遇到?人怎么可能没有来历呢?”

    射天狼嘿嘿笑道:“你想起什么了呀?我是没有来历。老早有人

    问过我了,要想得起来,姑藏第一庄洞房那一晚也就交代啦!”

    白眉蝠道;“你是我兄弟!”

    射天狼又是嘿嘿一笑道:“白眉蝠,这时候,说这废话,还怪感动

    人的。怕我去那儿告你去?”

    白眉蝠道:“三千年前我们就是好兄弟。你是我哥哥。”他原本

    想一并说出绝色的事情,不知为什么,一迟疑,没说。

    射天狼听了,饶有兴趣地道:“真的?你听谁说的?你怎么今天才

    想起来?那五蝠王的哥哥叫做什么?从今天起你叫我大哥罢。你守护马车子,我前头探路。太好了!就这么定了!”

    白眉蝠觉得一阵头晕,一路追寻千头万绪,到了这时候又理不清

    楚,心脑都难以支持。他晃了晃脑袋,脑子在头颅里撞得生疼。

    射天狼道:“好啦好啦!都等着你回去呢!什么解决不了的呀!我

    早说哪儿这片胡杨林,不堵着咱们往哪儿去,不听。好罢,既然都那么坚持,怎么着大家一块儿合计解决呀!你一人到这里坐着,想破头就有招啦?要光想有用,多一个不多,我陪你一块儿这想着,想到我饿了自己走人。

    你要有话说也找得找人解闷,一个人憋坏了怎么办?憋坏了别人不要紧,我不知道也不要紧,憋坏了我五蝠王的哥哥的师兄那可了不得!我说呢,那女妖不是妖怪,是仙女。搞得你见着人就满口胡话不打格楞象吐泡泡一样,哈哈!我还就不信了!”

    白眉蝠头颅里好像被人不停地搅啊搅啊,脑子都散了,又问

    了一句:“你真的再想不起最快乐逍遥的地方,最爱的人的名字和相貌?”

    射天狼道:“有吗?你知道?在哪里在哪里,她是谁?”

    白眉蝠又用力晃了晃脑袋,只觉得眼前一黑,“咕咚”一头栽倒

    下去不省人事。

    射天狼一惊,忙把白眉蝠搀扶起来。白眉蝠还是醒不来。射天狼

    短促地出了口气,将白眉蝠拦腰抱起,驾云回去。

    画皮照料着白眉蝠。白眉蝠昏迷不醒,发起了很高的烧,一

    连说了三天三夜的胡话。画皮很着急。天太热了,画皮都不停地出汗,心急,加上不停地为白眉蝠更换敷在额头上的冷水浸湿的毛巾,替他擦脸,听他口里不断地说话可是又听不确切,不知道他到底要什么。

    天热成这个样子白眉蝠却发不出汗,用很厚的被子给他捂着也不管用,又怕他烧坏了脑子。射天狼也在一边坐着,安慰画皮说:“他是五蝠王,不会有事的。”画皮点点头:“我知道的。”可是画皮仍然很担心。

    射天狼听懂白眉蝠说的话并不比画皮要多一些。他坐在门口,

    时而安慰画皮一句,丝毫没有往常轻狂怠慢讥讽取笑的言语,而是想着自己的心事:而我有心事可想吗?我的心事是什么?已经过惯没有心事的日子了,都以为本来就是没有。

    真的再想不起。最快乐逍遥的地方?爱的人?名字?相貌?月亮、水、荡漾、醇醇的,她长得什么模样?有没有一卷长发和一颗温暖包容的心房?能不能白头到老?看来是没有,我都想不起她来了。

    她老了?她死了?还是在那个快乐逍遥的地方忧伤地等我?到底有这样一个人没有?五蝠王三千年前的事情一定很多很多,和我有关系?我是谁?从哪里来?究竟是什么?不想了不想了,重要么?在某个地方,那个村庄,还有一个叶姑娘。好姑娘哪!那真叫是好,没得说,我还是跑出来了,

    光这一点就够混的啦!还想什么三千年前的事?别费那力气了!我就是普普通通一个男人,也还有那么多解决不了解决不好的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谁不是这样,没完没了的又能怎么样?

    白眉蝠扯出这么些鬼话连篇的,他都没办法,累得不行,这还不得被困死啦?前头胡杨林给堵着不通,又不能往后退。既然不打算有退路,回头干什么?我亏的、欠的、未曾了断的,我只能往前走来担当了。

    想到这里,射天狼站起身对画皮说:“你照顾师父和白眉蝠,我去去就来!”

    四

    第一次是三千年前胡杨颠西花厅,也是当着白眉蝠的面。要

    不是看着他,可能也不会这么痛快这么剐心似的眼泪哗哗地就下来了。自以为西花厅的水帘也不过如此,照这么殚精竭虑地哭一二回,也就尽了,单露出洞里的一片,洞里洞外也看得真切通透,再无半点掩藏。

    那一次痛苦的情形还很清楚地记得,分分明明,看到白眉蝠才确切意识到,我没了那个人了。那种确切就好像锐利的凶器的尖锋一样确切,直扎进我心里去,就像我的人生被突然拦腰截断了。这过去的一段彻底丧逝,化为泡影,可我怎么能够割舍,哪里还有力气在被腰斩之后拖着上半身用手指着爬起来重新来过,简直是没有办法过以后的日子了。连我自己哭的时候都害怕了。

    由爱故生怖,想想就怕,没办法,没办法了呀!这样巨大的变故,我根本都反应不过来呀!好像前一天还好好地说着温存的话,想着往后的日子。我看着他只说好他说什么都好,突然间就天也崩了地也裂了似的,往后的日子根本看不到了,过往的也统统一笔勾销就这么推翻就这么说往事只是好梦一场是泡影,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动弹不得,出不去了被困死在里头了。在这里头说我爱你啊还没有爱够啊,可是不行了,没有人听我的我也没有人说去了。

    你在哪里呀!是生是死好歹要和我说个明白这样算什么呀!我

    一个人哪!我很久动不了。这件事累啊要人全部的力气都花在上头用来难过啊,难过极了。直到后来我想我还不能死,你还没和我说过呢。我打起力气求得自保脱了身。

    不是我怕死,我是贪生啊!我留下也帮不了白眉蝠还会拖累他。不知道你死没死我怎么能不再和你见上一面!就是死也要见上一面才能放心去的!我逃出来以后,整个人都被掏空了。身体也是,心也是,头脑也是,虚脱了。当时就那么个念头:哪怕再让我见上你一面,见到你活着,平安就好,我宁可我苦一个人,往后再不和你在一起也行了!

    我想到去看看海皇波士顿。他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说我知道,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也是,说不出什么。他陪着我,可我想那不是办法。

    他让我给你一样东西,说白眉蝠出来的时,问我可愿意来守着。我想,好啊,我找你实在找得累了,海皇波士顿说也没办法找了,我信八成,剩下两成是我实在疲于奔命,叫我去哪里找啊!你要是活着,总会来找我,不如我守着,也算明显,也算是过往的印记和纪念,我好在这里头等你,一边缅怀曾经在一起的气息。海皇波士顿告诉过我,这东西是杨戬交给他的。他说他知道杨戬不说可是他是什么意思,但是杨戬知道我的下落,却没有来找过我。

    第二次哭,没想到又看见白眉蝠了。他现在在去彼岸传灯的路上了。你呢?眼泪流下来的时候,我看到洞口好像有水帘子一样,忽然又结成冰了,垂着三千年前的冰棱。我们数着一柱柱冰棱打发一寸寸,以为打发不完不会完结的光阴。我忽然就不哭了。

    即使在经历过三千年沧桑的今天,我仍可真切地记起花心,看得出这五个人着实疲惫了。

    白眉蝠也说不上来,这山究竟是什么地方那么不对劲。他们去往彼岸,抱着这个信念不断走着。一路上诸多艰难险阻,说什么斩妖除魔,到后来全都是不得已。

    谁要为害他们,阻止他们找到停止周而复始的苦役的方法,截断他们的进程,只好杀、杀、除去,一如这荆棘。白眉蝠也分辨不太清妖魔事物,所谓明察秋毫的三光眼,只是走的路多了,吃的苦受的罪深毒了,辨察、判断、决绝尽可能不在英雄百年的愁肠里纠缠分寸。本来也没有能分得清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

    有过去的人,有故事的人,尤其是会感到疲惫不堪。英雄是不是就该拿得起放得下,白眉蝠不知道。原本说活了千秋万载了,理当心如止水,偏偏念念不忘。可是要有多坚强,才能念念不忘?白眉蝠对胡杨林就不满意。传说那么说,于是就那么怀念一遍,当初的天绝人路呢?凶险呢?截斩狠毒呢?那么样的惊心动魄、暗恶叱咤、赴汤蹈火的场面与胸怀,怎么还是褪了颜色,变得淡了。真的不够,当初远远超过这记忆的一百倍,每一举一动每一处细节都生动一百倍。

    到底是回忆里的东西,当初若是还在那里,你头发已经有多长。只能说是回忆的缘故,时过境迁,三千年了,三千年过眼云烟,白眉蝠竟还保留着一些骁勇和狂妄的气焰。真的是弥足珍贵的事情。多艰险都不可怕,可怕的是再怎么样做都会重蹈覆辙。

    事情怎么做,都是殊途同归,毫无办法。真叫人累,累得不想再走了,可是总也不能困死,再走真的害怕还是重蹈覆辙。世间再寻常不过的人事,竟好像恶夜丛林里鬼打墙一样兜兜转转都走上奈何桥,除非一头撞死。真叫人累。再看眼前的丛林,潮湿晦暗,闷,庞大,只有不懈地找胡杨颠的风景。

    霏霏的细雨,叠青泻翠的山坡,站在高处便可眺望见逶迤的薄云贴紧变换着颜色的海。白色、灰色、湛蓝的、碧绿的、金色的、平静的、活泼的、咆哮奔腾的、忧伤暗淡的西海。清风抚过松林,山谷中传来松涛的声音,卷过他很有男子气概的硬硬的发梢,吹到我脸上,扎扎的,又像个孩子一样纯朴,旋即向溪涧杂树林吹去。

    远处有小松鼠们嬉闹的声响,若有若无,恬美安详。一两只火团样的小鸟从草丛中腾起,飞过耳畔。身临其境的时候,很少去关注那片风景,然而此时此刻我脑海中首先浮现出来的仍是胡杨颠的风光。草的芬芳、风的清爽、山的曲线、海、月光……接踵闯入脑海,很清晰,只要一伸手就能碰到。可是,天狼将军的脸,遽然间竟无从想起!

    我总是在温习他的样子。我向我自己描绘他的样子。他的脸是硬

    的,眉毛是很有生气的,眼睛里总有笑意,嘴唇也是,笑里头有点懒洋洋的,又有些揶揄的意味。头发梳得很整齐,是我替他梳的,打成三股辫子用黄金的环在头顶扣住再垂下来。

    脸刮得很干净,我爱用手摸他的脸和下巴,光滑的,不粗糙,只是硬气得恰到好处。他身上带着特别的香气,是天上任职的时候一个神仙给他调配的。我喜欢那味道,喜欢自己在那味道的怀抱里……这样,这些印象叠涌,他也的面庞自然地浮现出来。

    这个过程我总是需要一点时间,而且随着岁月的流逝,所需时间愈来愈长。这固然令人悲哀,但事实就是如此。它延长得那样迅速,像夕阳下的影子,并将很快消融在冥冥夜色之中。我向我自己描绘他的样子,告诉说:他的脸是硬的,眉毛是很有生气的,眼睛里总诉说那些是你所爱过的,温暖过你的心房,然而具体的样子,模糊了,再想不起来了。

    五

    绝色猛然觉醒。女童来报:“又是个上彼岸,传灯的人,不是先头那个打你的人。”

    绝色道:“哦?我这就去见见。”

    绝色整了整头发衣裙以及神色,出去,见到射天狼站在洞口,粗

    布衣衫,面容粗砺,须发散漫,神态自若。

    看见绝色,微施了个礼:“我来问你要一样东西?”

    绝色也还了个礼:“什么东西?那只白眉蝠呢?”

    射天狼道:“他病了。我来拿东西。你不会为难我们罢?”

    绝色忙道:“他病了?怎么会的?哦,我当然不会为难你们。我,

    没有要为难谁的意思。他怎么了?要不要紧?”

    射天狼道:“他想必是没大妨碍,只是太累了,歇息两天就好,

    可是我们现在阻在半路,对他对我们都是很不好的。你们交过手罢?你为什么不给他钥匙?对他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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