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落日之整理版-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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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他清清淡淡笑着,可那缺少血色的面容,终究瞒不了人。繁韵再瞧他步履维艰,走得异常缓慢,仿佛刚受完刑似的。不觉心生疑窦,视线也转到他不停背手拽起的衣边。
这么一看她才明白。难道他会走路缓慢,衣服也虚披着毫无形象,原来是背上有伤。
那斑斑点点的血迹,沁透内里白衬衫,沾染到黄色军装上。
“你,受罚了?”繁韵心知不该问,却还是快不过嘴。瞧他走得那般辛苦,想伸出手去扶一把。可人都已从身边走过,她的手还死死背在后面。
或许想与做不过是转瞬的抉择,无奈由她做起来,就太难了。
“过来,帮我把外套脱下。”宇田雅治好不容易走到床边,一坐定,便小心翼翼将外套往下拉。但怕扯裂背后的伤口,他手臂的活动范围只能局限在前胸,不宜过大。
而他笨拙的动作,使得繁韵也不能再置若罔闻,只好坐到他旁边帮忙把外套脱下来。
只见衬衣的后面一大片都被血水浸透,掀开一看,全是些密密麻麻的鞭痕。有些破溃得厉害的伤口,还不住往外渗血。才用衬衣轻抹去,马上又涌出新的。反复擦了数次,总算止住一些。
繁韵看着这些伤痕,真没想到他受了这么重的刑罚。或许其中缘由,又是因为她。
“你长官对你都这样,他是怎么会当场放过我没有除以极刑呢?”明知这个问题很愚蠢,可还是想从他口中得到证实。“你跪下,是不是向他求情,留住我这条命?”
她不是木头人,有些感觉,她体会得到。
“如果我告诉你,你只能活过今晚。并且第二天动手杀你的人,是我。那样,你是不是会比现在更加恨我?”宇田雅治回过身,认真凝视着她。无论她会说出怎样的话,他都不会再觉得难受。因为没什么比现在更重要,也没什么比她此刻还留在身旁更踏实。哪怕背后的痛楚如被烈火焦灼,他都可以不去在意。
因为过了今晚,过了今晚……
他或许一生,都无法再见到她。
只是等待着她的答案,犹如千百个世纪那般亢长。难道他最终穿越不了的,依然是她的心么?
他叹息,拉过她冰凉的双手,温柔放进自己的掌心里。这仅剩的暖意,她可曾感受到?
“繁韵。”他抬起头,一字一句的说:“如果我们不会再有明天。至少今晚,请放下昨天,甚至更早的过去,只有你和我。”
“可以吗?”
最后三个字,他刻意说得很重。重得繁韵无法忽略,也回避不了。
“我早就该死了。”繁韵垂下头,露出一丝苦笑。“其实,你大可不必为一个敌人分心。会血本无归的。”
再扬起脸时,她换上了灿烂的笑容,将本不应有的悲伤,统统埋藏起来,不被任何人发觉。包括她自己。
可一道玫瑰色的疤痕,瞬间击溃了她的武装,某一天的画面再次被唤醒。才恍悟,她也有畏惧回忆的时刻。
因为他胸口那道疤,就是她送的。
面对一个背叛且伤害过自己的敌人,他怎能笑得如此淡然。他难道不恨吗?难道不想将她千刀万剐泄愤吗?为何还要视若无睹,一再饶恕?
忘记了吗?她可是他的敌人啊!
莫名泛起的心酸,牵动了繁韵迟迟不肯伸向他的手指。
手离她越来越远,却离他的伤痕越来越近……
然而一瞬间,她又缩回手来。
——在沦陷以前。
但是很快她的手又被人抓回,覆盖在那道疤痕上。
“害怕吗?这可是你唯一留给我的礼物。”宇田雅治按紧她的手,借用她的指腹来抚平自己的伤痕。
既然恨不起来,不如笑着原谅。
只是他笑得太过美好,反令人觉得不真实。总觉得那笑容的背后,泛着无尽的悲愁……
※※※※
夜半,繁韵做了一个怪梦。梦见有人亲吻自己的额头。
伴随着吻一并落下的,还有丝丝点点的潮气,如同春分时节的雨露。只是,它更冰凉一些。
这是梦么?繁韵反问自己。
印象中,梦不该过分真实。
那夹带着潮气的雨露忽又转移到她的脸上,唇上。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滑入唇角,咸咸的,和泪水一样的味道。
忍不住再次反问自己,这真的是梦吗?真是吗?
是的。这是梦。
如果不是,她也宁愿相信,这就是她的梦。
反正是梦迟早都会醒,那么做一次又何妨?
只要一晚就好。
当然,也只有一晚。
※※※※
第二天清晨,繁韵被宇田雅治摇醒。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皮,直感叹行刑都要如此早起。
“要枪决了吧?还真早。”无心的一句话,她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到了他的耳朵里,倒成了笑话。
他拨开贴在她脸上的头发,笑道:
“我怎么会让你死。”
“那……”
宇田雅治及时作出噤声的手势,不让她问下去。
“你只用紧跟着我。什么也别想。”他收起笑容,神情变得严肃。
繁韵疑惑的看着他,感觉这不是赴刑场,倒像是赶赴战场。受他影响,自己也不禁提心吊胆起来。
忽然他拽紧她的手腕,夺门而出。
现在是清晨五点的光景,守卫们交班都会有一个时间空档。宇田雅治之所以一宿没睡,守的就是这个漏洞。因为只有五分钟,所以他动作必须非常迅速。
谁知大门口还有两个未到时间换岗的士兵。他们猛一见宇田少将带着女犯逃跑,立刻高度戒备,用枪拦住大门。
“少将!宇田大将有命令,不准这个人犯离开使馆。”
“滚开!”宇田雅治懒得废话,硬要强行闯关。
“对不起少将!宇田大将的命令我们是不能违反的!请少将体谅!”
宪兵们既然不卖面子,他也用不着留情。抓住他们挡在身前的枪杆,甩手便往往地上一抛。趁他们弯腰拾枪的空隙,他提脚踹过去,士兵们也只有让路的份。
障碍清除,宇田雅治赶紧带着繁韵往外跑。冲到大院停车的地方将繁韵先推上车,他也火速坐到驾驶位,开车冲向使馆的铁门。
门口哨兵见是少将撞门,一时也乱了分寸。总归不想见他有个闪失,只好被迫打开大门放他们出去。
一直开到龟山山脚,宇田雅治才停下来。这附近不会有日本宪兵出现,多少还算安全。
头一偏,正好看见繁韵长长松了口气。而她惊魂未定的神情,令他莫名哀伤起来。想想,他们还能在一起的时间,所剩无几。
“想看太阳升起吗?”他随口问道。无需她立刻回答,也不打算再等。“一起看吧。”
“喂——”
宇田雅治不理会抗议,固执地牵住她的手,直接往山上走。
到了山顶,繁韵即使想抱怨,也没了力气。甩开手,径直坐到一块石头上喘气。可能因为山里的空气格外清新,起先混乱的心绪倒也逐渐恢复正常。不过思绪越清晰,她就越想知道他的目的何在。
是放她?还是……
“在太阳升起来以前。我想做一件事。”宇田雅治遥望着天边逐渐晕红的云霞,升起的朝阳俨然成为最精确的报时器,时光已开始倒数。
他重新将视线定格在女子脸上,努力在今天过去以前,牢牢记住她的面容。
然后一步……一步……往后退。距离一米之外,方才停下。
闭上眼,他要在这片漆黑中寻觅出一条路——一条能够通往她的路。
希望这次,不会再落空。
终于——
怀内不再空荡,收回的已不再是满怀空气,而是多了一个人。
“你总算没有再移开了。”他满足的笑,抱得她更紧了。
轻柔的语调,并没有瞬间消散在空气中;而是久久徘徊在繁韵耳畔,挥之难去。
没想到,他竟会知道。除夕那晚是她故意挪开了步子。
忍不住又开始心痛,仿佛连泪水都快管不了。
即使在刚才,她依然想过躲开。只是当他走过来时,自己脚太重,才会连一步都迈不开。
这不是她的本意……从来就不是!
“小时候有人告诉我,如果在除夕闭眼都能抱住喜欢的女孩,那么一年内都不会分离。如果在太阳升起时抱住喜欢的女孩,无论相隔多久,总会有相聚的一天。虽然我不大相信迷信之说,可还是想试试。”
宇田雅治在她耳边细语;撩人,也伤人。揽紧她微颤的身体,最后一次抱牢她。
这些话如果现在不说,往后,或者说这一辈子,可能都不会再有机会。
忍着心底不住翻涌的酸楚,松开了她。端详着眼前这张苍白的脸,他竟变得慌乱。连军人不该有的脆弱,似乎也遗忘了。
“手伸出来。”还是笑吧,哪怕是假装。
而宇田雅治一要求,繁韵马上应允。将手递给了他。
一条红绳奇迹般从他手心迸出,垂挂在上面的玉佩随着红线一起在风中摇摆,泛着淡淡的柔彩。
繁韵认得它——这是彦骁宇送给她的护身符!原来不是遗失,而是被他拿了去。莫非,他一早就知道她和骁宇的关系并不单纯?!
这怎么可能!
繁韵震惊的抬眸,却望见他唇角一抹凄楚的笑。
他并没有怪责,只是一味苦笑。
“虽然不愿意承认,可现在除了他们,已经没人可以保护你。至于这个孩子,说实话,我对他并没有太多的感情。以后就算打掉他,那也是你的自由。”
他将玉佩放入她手心,替她合起掌。随即又掏出一条几颗红玛瑙串成的手链,在她腕上打个结。在古代日本,男女离别时都会在各自裙带上打上结,示意在下次相会之前,都不会爱上其他人。
尽管有些自欺欺人,可他还是愿意当成是彼此的盟约。
“这个结的含义,代表着不再忘记。如果你想马上丢掉,现在别让我看见。”
近乎请求的口吻,繁韵还能怎么反驳。何况,她也开不了口。因为她心里早已是迷蒙一片,哪怕说一个字,那隐忍多时的泪水都会破堤涌出,收都收不回。
只是她越拼命忍,就越是忍不住。如果再过一分钟,甚至一秒,也许她真会大哭一场。
宇田雅治倏地背过身,语气决绝而冷硬。
手背趁转身的瞬间快速擦去流出的泪,因为他不想陷入更多的难堪。
“走吧!我已经将你哥哥他们藏匿的地点放在你口袋里。你现在马上回去,让他们立即转移。否则,我怕自己会反悔!”
“走!”他怒吼,几乎失控。“快走——”
是的,她只能走,必须走!
顺从的转身,不想在泪水决堤之前,被他看见她的脆弱。可才跑一步,蓄积已久的眼泪立刻发挥它的破坏力,不仅将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就连她的心也全部湿透,更不谈所谓的理智。
今天她终于懂得,原来眼中的泪,是可以漫溢到心里,浇灭所有的坚持。
她怎会变得这般无能,为何要因为敌人几番话而泪流不止?
她真的不知道!惟有拼命的跑!
只要变得盲目一些,心痛才会减少。
奈何,她就是办不到。
同样,宇田雅治也办不到。
如今他能做的,竟是如此微乎其微。甚至连自己的骨肉都保护不了。有生以来第一次挫败,不但狼狈不堪,还一塌糊涂。
明明舍不得,却只能放你走。
可是繁韵,你可知道,
为了你,我又一次背叛了我的国家。
只求换来
——你的平安。
【第二十三章】
得知妹妹重又落入宇田雅治手中,繁熙和彦骁宇想了各种方法去营救。但是由于使馆突然戒备森严,一直苦无机会下手。再加上前几天和围剿地下党的鬼子火拼,收缴了一些军火武器,大家又准备策划下一次的行动。不得已,只好将私事暂且隔下。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繁韵会突然找来新的住址。并且一进门就叫囔大伙赶紧转移。繁熙吃惊之余,心里也疑惑重重。
最后还是搬到开药铺的老吴以前的一间老屋。
日本炸武汉那会儿,老屋后面几间大房炸没了。留着前面两间,地方不够他一家几口住。便空置了。
也就在搬迁的时候候繁韵才知道,哥哥在江边救了遭人暗杀的智子。她伤得很重,一个多礼拜了还没能完全脱离危险期。
繁韵建议将她送去医院住几天,总归西药效果快,中药用来调理好。虽话在理,可繁熙囊中羞涩,先前一点钱都花完了,哪里还担负得起医院的费用。
繁韵掏出荷包里的小布袋,里面全是现洋,沉得压手。她是在半路拿纸条时,才发现的。
“哥,你先把这钱拿着。找个生面孔的同志带智子去住院。别拖久。”
繁熙接过钱袋,一掂量,脸色立刻暗沉下来。
“先不说这钱你从哪里弄的,你是怎么出来的?我好几次都想去使馆救人,可守卫太森严,就耽搁了。那你是怎么?”
“趁乱逃出来的。”借口太烂,根本唬不住人。繁韵扭身去打扫客厅的清洁,知道哥哥肯定会追问到底。
繁熙夺过扫帚,非要弄个明白。
“这么容易逃出来,那我们早就冲进去了。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
“行了!繁韵能平安回来就好。你不问问她有没哪里不舒服,倒是对她怎么出来刨根问底。她能逃出来肯定吃了不少苦头,你还去戳她心窝子。”
推门进来的彦骁宇及时化解了繁韵的尴尬,跟着来的还有药铺老吴和两名地下党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