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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部分

我们来自那遥远的地方-第68部分

小说: 我们来自那遥远的地方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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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着张芳允长大,感情可想而知。
秀林又一次选择了沉默。
只有我知道他的难处是在这件事情上他无法给自己一个合适的解释。如果给张芳允一个正当的名份,那唐小琬和远在美国那一大堆儿儿女女呢?他们又该站在什么位置?如果承认了这桩婚姻,那他后来的一切行为怎么定义?那他这一生岂不是一个重大的错误,并应该被否定掉?可是,秀林明明觉得自己活得是很有价值的。那自己这一生该作何解释呢?
他被这个问题难给住了。
而知非却被秀林这种不明朗的态度给激怒了。他在一家十几口人面前指着海外归来的二哥说道:“滕家平,你可以不承认是这个家里的儿子,甚至,也可以承认自己不是这个国家的人,对,我忘了,你早已经不是我们中国人了。既然这样,我们都没有资格要求你做什么,也没有必要要求你做什么。你有你们外国人的道德标准,有你们外国人的行事方式,我们干涉不着。现在,请你——离开!”说着,伸出手指了指屋外。
一看形势不好,宛晴忙站起来拉住知非,大声叫道:“三哥,你这是干什么!”
知非重重地摔下酒杯,气乎乎走出屋子,所有的人在那一刻都安静下来。就在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一个坐在旁边桌上的十六七岁的少年突然站起来,一边用冷眼看着秀林,一边一字一句地说:“来到我们的家庭,要遵守我们的风俗习惯。”
听到一个孩子嘴里说出这样一句话,大家都不禁深深地愣往了。
又是一个春天,我如往常一样来镇上小住。
也就是在这个春天,秀林的蓝眼睛孙子,也就是他跟唐小琬那个私生子的儿子突然盟生了对他爷爷的出生地、这个东方国家的浓厚兴趣。他产生了到中国读书的想法。在德国学习哲学毕业后,他考入北京大学读历史学博士生。他的导师是年已望九,当年曾执教于我的金先生。因为送晚辈人回乡求学,秀林又一次有机会携家眷来到镇上。
这一次他带着唐小琬一起来了。一开始,我还有些担心,但看到他和唐小琬手牵着手一刻也不分开的样子,大家开始从心里慢慢地认可并原谅了他。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大家都看到了他们那被一举一动证明着的爱情。存在于爱情背后的那些牺牲,在此刻也只能算是无言的放弃。它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一步步走远的。
都几十年过去了,似乎一切都不再是那么地不可原谅。毕竟经历过太多,人们已经学会如何去避开伤害。大家都默默地看着他一大家子亦中亦洋的神态,心底也生出了许多难言的沧凉。但相聚毕竟是一种愉快的事情,大家又一次举杯庆祝。
谈到后代要在中国求学的事,父亲说:“好呀,好事,好事。好好学学自己民族的传统文化,从哪里来,还要回到哪里去。”说完,他竟呆坐不语,那混浊而空洞的目光又像是回到了几十年前。
那些过去的事让他生活在幸福的今天又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迷茫。我知道,今天的事又让他伤心了。在他眼里慢慢地流露出的是一个老人对自己民族未来的担忧。如今,只落到外国人关注和学习汉学文化的份儿了。一个民族,在自身塑造过程中受到外来的影响越来越多,却忽略了对自己品格的塑造。因此慢慢失去了传统属性,那是一种悲哀呀。
秀林让父亲给重孙子起个中国名字。听到这里父亲才回过神来,作出很高兴的样子,他回身到书房取来族谱,翻开,从中抽出一张宣纸,写下一个大大的“非”字,然后眯着眼想了一会儿,说:古人说过知是易知非难。汉平字知非,他已经占了一个非字,这个字在下辈人名字里本不宜再用,但这是祖先定下的。我们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并借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之意。他这一辈正好落到“非”字之上,就叫以非吧。再说,“以”和“一”偕音,又凑巧了,他在他们这辈人中行长。说着,他在非字之前填上一个大大的“以”字。然后,想了一会儿,又说:“今天这事儿我就这么定下了。以后,不管谁家添了小一辈的新人,名字就这样依次排定。”说着,他在纸上又写下“而非”“三非”“似非”“吾非”“六非”“其非”“巴非”“九非”等几个名字。
一家人皆大欢喜。
此后,每个假期父亲这个蓝眼睛的重孙子都会由京城南下来到镇上陪同父亲度过一段时间。时间一长,受到这个传统色彩异常浓重的家庭影响,他先是对中国的传统文化产生了兴趣。后来,深入到京戏,国画和中医。直到最后,结合历史,他开始研究我们这个国家的现实状况,意识形态及民族信仰。晚年的父亲也因此又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跟这个隔两代的人讨论传统文化的价值。父亲乐此不疲。是这个外来的重孙子让他看到了微薄的希望。
当慢慢得知有关这个家族表面之下的一些事情之后,洋博士对这个家族所有的人都表现出越来越多的兴趣。同时,他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不能不说,这一家人都有着令人艳羡的人生经历:老爷爷出身乱世,人生高寿年跨六朝,早年留洋,参加革命搞地下党,身经百战经历丰富,有着浓重的传奇色彩;长爷爷饱学诸家,身经乱世,高爵加身官拜封疆;爷爷身居海外历经磨难学教有成;年轻的小爷爷天生反骨却事业有成……但同时,他又发现,这个家族里的人一个个都怪怪的,他们的行为都是那么地合情合理却又是那么地不可思议。比如,这些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到故乡老镇上来避世居住,这让他不能理解。还有,正当盛年的小爷爷放着大好的事业不做,一个人闭门思过,去研究什么“老庄学说”;更奇怪的是,那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小叔叔正值青春年少,却放着大学不读,闭门不出煞有介事地做起了学问。这样的家庭真是自古少见,这样的家风也是自古少见。
他觉得这中间像是有什么东西,有一种什么共同的东西在暗中牵引着他们这样做。那应该是一种精神吧。但细细想来,他又想不明白那到底是一种什么精神。
有一天,抱着对中国政治的浓厚兴趣,洋博士在一个夕阳淡淡的黄昏找到我。他高大的身形让我的小院顿时有了一种强烈的逼仄感。在晚霞中,他的身影拉成一线。他在院子里站定,来回走了几圈,然后踯蹰着走进屋子。
“祖父,”他彬彬有礼地说:“我有一些关于中国政治的问题,希望可以在您这里得到答案。”
我看了看他,湛蓝的眼睛,鼻梁高挺,上面架着一副亮晶晶的钢边眼镜,脸上带着一种似乎遥远,又像是即在近旁的表情。
他在我的小书房里坐下。我说:“你一个外国人,怎么想起来研究这个?”
他像所有的外国人一样摊摊手,耸耸肩,说:“怎么,一个人对什么东西感兴趣,还需要身份的甄别么?”
平日极少有机会与他接触,因此为他汉语语法的熟练感到惊讶。我静了静,说:“我劝你早早地知难而退,中国的政治不是你们这些人能研究透的。角色在不断变换,你永远无法给某个概念定位。仅凭读过几本书,或者见 一些关于某些事件的事实,你无法看透它的真正意义。”
“为什么?”他问道。
我说:“因为,虽然你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但你根本还不懂这个国家与民族的历史背景,也不懂他们的风俗习惯。还有它特有的文化气氛。忽略了特定的背景,在些事情你是永远都搞不懂的。再说,很多事情究竟怎样定位,应该用哪一种眼光去观察,用哪一种标准去衡量,现在来讲还是一件很难说的事情。我再明确地告诉你,我们这些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几十年的人,比如你的祖爷爷,你看到了吧,他总应该算经历丰富了,可有很多东西连他都没有搞懂,更何况是你?再说,搞这些东西,对你个人来说有什么真正的意义呢?它不可能能你的事业带来什么积极有益的帮助。看看当今,这是一个怎样的社会,尤其是你们国家,那些关于人生价值的观念与标准。搞这些高深莫测的东西对你来说难度很大,也许你还会陷入里面,终生一无所成。告诉你一句话,很重要,希望你能记住:‘有些事情很难做到,但它也不一定有什么意义’!”
“凡事都要讲个意义么?”洋博士目不转睛地盯着我,问。
看到他那种外国人骨子里执著,我把头转向一边,说:“我希望你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让自己的未来找不到希望。研究这些东西是不你应该做的事情。”
“不”,他激动地站起来,振振有词地说:“你不要总用那种看外来人的眼光看着我,不要总说这不是我的事。我是滕家的人,是这个伟大民族的后裔!”
他两只手有力地在空中比划着,一双天真的眼睛转来转去。
我只好又重复一遍刚才说过的话:“这太难了,尤其是对一个像你这样的人。”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爷爷!”他用了一句谚语,然后说:“这几年来,我一直注意着中国人意识形态的变化。还有我的祖父,您的弟弟家平先生,我们发现改革开放这二十年来中国人改变了很多。我知道,虽然这种变化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可喜的,但是,因此带来的许多东西却是你们那一代人从心里不愿看到的。你们因为自己民族的传统文化遭受漠视而把忧伤深深地埋在心底。因此,您始终不愿提起这些事,对吗?”
听到这里,我不禁一惊,问:“这是你个人的想法么?”
“不,”他像方才一样又摊了摊手说,“这是我的祖父,也就是您的弟弟家平先生的观点,这是他的看法。我只是在他那里听到的。因此,我内心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愿望。您恐怕不会知道,我长大之后爷爷跟我有过一次彻夜长谈。他经常把自己关起来,一个人黯自伤心。他说,当一个民族失去了自己的传统信仰,那将会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这些年来,从文革对传统文化的彻底否定到改革开放以来的西方文化冲击,中国传统文化风雨飘摇。那些传统的信念呀,人生观价值观呀,一下子被冲得七零八落。人们变得好象没有什么信念了。究其原因,这应该上溯到上世纪末本世纪初的连年战乱,是战争毁了一个国家,又重建了一个国家。战前战后,人们的心灵状态已经不同了。生存艰难,文化被淡漠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有过几次文化运动,却只是推翻了旧文化,没有建立起对时代有积极帮助的新文化。几十年过去了,特别是改革开放二十年来,中国人的生活水平提高了,才发现自己的精神领域是多么地匮乏。直到这时,才开始注重自身文化素质的培养。这些年,中国人的确是落后了呀。历史上中国人一直以一个有文化的民族自居,到头来,在西方文化身上一次次失败,才懂得回到传统里去寻找自信。当然,一个国家和一个民族也只有在自己的文化与信仰中找到自信。失去了,再去找回来,这是中国人必须要付出的沉重代价。”
“他说过这代价有多沉重么?”我问道。
“小到拼命地去补回,大到失去自身,或者说是被同化。”
听到这里,我心里突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沉重。
他扶了扶眼镜,接着说:“这些年,爷爷他身在国外,虽得赢得了很多尊重,但他没有每一天不是在想着国内。他一直活得很不开心。他知道,自己有着一种不可推卸的责任。并不是像别人理解的那样:把东方推向西方,或者是搞文化交流。而应该是通过借鉴西方文化为东方文化找到出路。这样一天天冥冥思考,但他却找不到希望在哪里。他毕竟因为一直生活在西方呀。”
我问:“他一次次回来之后,是不是都感到很失望呢?”
“不,有一次,他对我说,他发现已经有很多人开始注意并重视这个问题。比如您,他告诉我说,早在几十年前您就想到了并同他谈起过这些问题。他说您对它们有着独到而深刻的见解。”
“你不要说了,”我抬抬手,对他说,“不管你怎么说,我还是那句话,我劝你不要走这条路。当然,这只代表我个人的想法,你可以听,也可以不听。”
“我会尊重您的意见,但我更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一个人应该有自己的责任心。”
我站起来,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说:“好吧,你怎么想我不会勉强。这样吧,你回去再好好想想。即使这个问题我也帮不了你什么,我最多只是回答你几个问题罢了。这样吧,你想想再说。”
他低着头,过了一会儿,才说:“好吧,您让我好好想想吧。”
我点点头,他转身走了。我知道,他这样说纯粹只是为了留给我一些时间,让我能够适应这种气氛。也就是说,他早已拿定了主意。
第八卷4
    除了对我的访问之外,这个四处乱撞的年轻人还找到才了笃信佛教的父亲,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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