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央-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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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阳，船头左转……涨满帆……快！”离叔仍然带伤负责指挥。因为所有的船只一次性投入战斗，几乎不分先后，阿凌的船只便插入对方坚硬的横阵之后，阿凌将一条长索系在箭尾，瞄准对方最大的货船。沈伦终于松开一口气，想来一切都还顺利，与青龙岛合作默契，对方具有战斗力的船只已经折损大半，据胡不费吹灰之力便被己方的船只缠住，只要能够拿到贡品，这些已基本丧失了战斗能力的船只是不可能继续往中原去了。
十几个大力的水手握住那缠住货船的长索，将两艘大船一点点地拉近。突然，脚下的甲板猛地震动起来，船开始向一侧倾倒。
“不好！”沈伦脸色巨变，“中计了。”男子立即向拉着绳索的水手叫道：“快去舱底，那里进水了。”
所有人随着叫声一惊，立即放开手上的活计，往舱底拥去。阿凌急急从舱中出来，问道：“怎么回事？”
沈伦苦笑：“我们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女首领的眉头皱了起来，听沈伦继续道：“贡品在暴风雨中损失了大半，根本不需再以如此大的三艘船乘放，他们是兵行险招，将贡品转移到外围灵活的小船上，而将大量的海军战士转移到了大船上，虽然大船不够灵活，但在这样的情况下确实能把我们的船只全部困在这里，让那些小船带着贡品往海关求援……”
沈伦话未说完，女首领早已变了脸色，“那怎么办？船速快的话，这里到海关来回不超过十天……”
男子握紧阿凌的手，沉声道：“没关系，那些小船有青龙岛的人守着，青龙也不是简单人物，我们能想到的，他也一定能想到。我们保护好自己最重要。”
脚下甲板的震动越来越厉害。“队长！”属下的叫声将阿凌和沈伦的注意力吸引到船舱门前，却是阿东拖着一条被夹板固定住的手臂一步步走出来。
阿凌皱眉道：“阿东哥怎么出来，你的伤？”
阿东笑起来，“没什么大不了，反正死不了的，船晃得厉害，我去控制是看看。”
阿凌突然气道：“你现在过去有什么用，力气还比不上随便一个打杂的，哥要是好不起来，我们还有什么实力上岸报仇，哥是不想帮我才这样的吗？”
阿东被阿凌的话骂的一愣，本能的辩解：“我没有……我只是……”
“哥要是真心想帮我，就回去养好伤，船是不会沉的。”阿凌道。
有一次剧烈的震动从船底蔓延上来，船身倾斜的越发厉害。
沈伦放开阿凌，“他们有人在水下，要堵住破开的洞口并不容易，我下去看看，阿凌让几个多轮番掌舵，我速去速回。”转而看了阿东一眼，不再说话，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阿凌扶着船边的栏杆望向沈伦入水处海面激起的水花，自有人将她的命令传达到每个人的耳边。阿东默默的看着阿凌，半晌无话。
碧蓝的海水中突然升起几股血沫，女子的心瞬间抽紧，一手握弓一手执箭，紧张的盯着水面，但除了不停上升的血外，没有任何人的踪迹。阿东走近阿凌，轻声道：“船身稳多了，不用担心，他是占了上风才会这样的。”
阿凌点点头，抬眼发现对方的大船竟然悄悄的靠近，他们船上没有投石机，但一排弓箭手已扣弦待发。女子一惊，立即大声喝道：“投石机弓箭手准备！”同时自己手中的长箭已经闪电般划过海面，飚向对面大船上的人……
“嗖嗖嗖”连续数响，对方的弓箭先发制人，飞蝗般往这边冲来。阿凌的肩头猛地被人压住，一声轻响，却是阿东在危险时用自己的身体为阿凌挡下一箭。
阿凌迅速蹲低，看见正插在男子背心的长箭，脸色巨变，“哥……李大夫——李大夫在哪里？哥受伤了——”泪水在女子的眼中决堤，“哥——”
“阿凌不哭，不怕的，就好了。”阿东未受伤的那条手臂颤抖着举起，替女子抹去眼泪，“不要哭，阿凌把我当哥哥，我很开心，你不要哭啊，没事的，阿凌听话，不要再被过去的事情困住，要好好活……”语声突然顿住。
“哥——”女子一把拖住阿东，往船舱的方向移去。船身微颤，巨大的石块飞向对方的大船，火光亮起……
第十五章 幸福
“可以走动了吗？”女子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沈伦回头，看见阿凌便立在身后。“阿东哥的海葬在明天。”
“对不起！”沈伦还想再说什么，但这三个字出口之后，便无以为继。
阿凌摇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你自己不是也拼着受伤把水下的危机解除了吗？阿东哥那样的男子汉，也只有大海才能作他的归宿。”
沈伦点点头，再次将目光移到海上。如果这片广大深蓝的海面能成为他生命的终点，他也会觉得幸运。
“海葬之后，岛上要根据实力的变化重做安排，现在，虽然和青龙岛的关系有所改善，但那只能是我们的权宜之计，总有一天血债还是要血来偿的……”女首领顿了一顿，“我想你接替阿东哥的位置，不知道你是不是愿意，离叔已经同意了，你也不用担心阿阳，我会调他到三队做队长。”
沈伦摇摇头，“阿凌现在还是想着要报仇么？阿东走的时候，没有说什么吗？”
女子的肩膀微微一震，“你怎么会知道？”
沈伦淡淡道：“这也是我和阿东会成为好友的原因，我们都希望你能过的幸福，所以我知道她走的时候，必然会把那句藏了很久的话告诉你，阿东一直喜欢着你，阿凌也应该知道吧！”
女子的眼睛升起一层蒙蒙的雾，“我一直都把哥当成是可以依赖一生的人，但是……老天现在把我的丈夫还给我了，所以，我会像哥说的那样，幸福的过。”
沈伦终于忍不住两肩剧烈的抽动起来，却不敢转身面对女子，“对不起！”
阿凌猛地绕到沈伦的对面，却发现这个在自己失去自由，沦为奴隶的时候都不曾表现出软弱的男子，竟然流了满脸的泪。
女子愣在那里，不知道沈伦为什么会这样。
沈伦任由自己的情绪宣泄出来，懂事以来第一次毫不掩饰自己的悲哀，哭道：“我没有照顾你的资格……”
阿凌道：“阿东哥走的时候说，‘不要再被过去的事情困住，要好好活’，你的妻子，对你已经是‘过去’了，何必再想……你留在岛上，就是……”女子也忍不住哭泣。
沈伦道：“阿阳那样针对我的原因，我知道……如果……如果他的父亲真的曾是沈家的商户，那么，他必然知道当年那场巨变中一些你们不知道的事情……”
阿凌似乎想到什么，有点不敢听下去，一步步后退，直到海水漫过膝盖。
沈伦却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那些沉重的往事压在心口，好像要把他拉向地狱，“沈家能一直占据着海上贸易龙头老大的位置，就是因为每一次都作了正确的选择……沈家那样的家世，若不是因为当年的那场巨变中选择了青龙，如何还能保持现在的地位……”
阿凌一脸难以置信：“不是这样的……不是的……你一定弄错了……我们怎么会是敌人，不是的……”
沈伦向着阿凌跪倒，“阿凌现在可以逃避这个现实，但是如果真的有一天完成了上岸的心愿，就必须面对。”他的情绪突然稳定下来，“岛渚知道我的身份之后，仍然留我在岛上，也是因为想到有朝一日上岸的话，可以得到沈家的帮助吧？但是我扛起整个家业，就要为每一个族人考虑，我做不到像阿东，甚至青龙那样，可以为了你疯狂，我做不到……”他甚至改变了对阿凌的称呼。
“啪！”阿凌一掌打断了沈伦的话，掩面逃开。
又半个月，青龙岛上传来噩耗，青龙岛主因为病发难治，死在船队回航的途中，沈伦早知道青龙原本身体羸弱，难以活的长久，但没想到他竟然知道自己的大限，他是想要用自己的方式，告诉阿凌，就算不能化解她心里的仇恨，也要她永远记住，他以为自己能代替他守住女子，才放心大胆的离开，然而他却无法完成青龙的遗愿。
夏天似乎一下子过去，海风吹来，已经带了凉意，沈伦并没有离开凌屿，如果他回去，就再也无法自欺欺人，留下，毕竟还不必面对那件事实。当初深夜入海检回的那个盒子，他看过，里面其实什么都没有……
阿凌也没有再提离岛上岸的事，他们都在等，等有一天，两个人都能放开过去了，等有一天，真的能像阿东说的那样，好好的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