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紫荆-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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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你不是想再婚吧。〃
〃你这个道德先生又有什么高见?是否叫我在屋内设一佛堂,天天念经,敲木鱼度晚年?〃
〃妈,都这么些年了。〃子盈沉痛。
〃是,一副麻将搓到烂,为只为你们上学去了,我有点事做,现在你们长大了,我可甩难啦。〃
〃啊,你不是心甘情愿?〃
〃我只是为了让你们有一个固定的家,无论去到多远,回来总有妈妈坐麻将桌子上在等你们。〃
〃现在我也需要妈妈呀。〃
〃此刻轮到我活动活动了。〃
年轻了十多二十年的母亲坐在子盈面前微笑。
难怪屋子里有那么多笑声。
在阳光下,子盈发觉妈妈连耳朵都整过了,原来长垂的耳珠现在改短,像一只贝壳,又圆又贴。
她的鼻尖也修理过,比从前尖。
子盈发觉她已不认得母亲。
〃舅舅今晚请吃饭,你一起来吧。〃
她那样乐意投入新生活,更叫子盈吃惊。
她穿咖啡色山东丝外套,不用吸气,轻易扣上钮扣:〃我到保管箱挑首饰。〃王女士轻盈离去。
子盈走到娱乐室,看到小巧的象牙麻将牌,抬起,又扔下。
阿娥过来收拾。
子盈说:〃你是一早知道的吧。〃
〃他俩读中学时就认识,后来郑家到台湾发展,才生疏了。〃
郑树人当年心目中的王式笺,才是今日她的模样吧。
〃妈妈变了。〃
阿娥解答:〃不过是外形而已,心里一般体恤我们下人,子盈你不必介怀。〃
〃一个母亲,好端端拉什么脸皮,子女又不会嫌她。〃
阿娥笑:〃子盈,她也是人,她也得为自己生活。〃
原来,最自私的是女儿。
这时门铃一响,郭印南上来。
子盈大喝一声:〃你也必定一早知道,为什么瞒住我?〃
印南举起双臂,投了降才敢走近:〃待郑先生亲自宣布,岂非更好。〃
〃郑树人的情人是高戈,〃子盈顿足,〃这是什么?交换舞伴游戏?〃
印南按住她:〃这是以前的事了。〃
第47节:清华的女同学很漂亮
2006年01月02日
子盈不知这是谁家名媛,分析时势,倒有三分准绳。
衣裤窸窣:〃你看翁家淇,忽然欠债十余万,盏盏之数被人告上公堂,为何她父母不替她还债?〃
〃这一个是肯定没救了。〃
〃你见到程子盈没有?〃
终于说得子盈头上。
〃极朴素普通的女孩子,但和蔼可亲,我喜欢她。〃
子盈松口气,多谢多谢,虽然不必理会别人说些什么,但是好话谁不爱听。
她离开了宴会。
印南的吉普车在门外等她。
子盈上了他的车:〃吃什么?〃
〃我带你去一个神秘地方。〃
在一条窄巷,其他店铺已经打烊,独这家面店开亮了灯营业,门口停满汽车。
印南找到位子,与子盈挤着坐下,小店可以说全无装修,不过桌椅还算干净,客人肩碰肩背碰背那样坐,全不介意。
店里只卖一式牛肉面,不过,你可以吃净面,也可以吃净肉。
味道奇佳,子盈狰狞地连吃三碗。
她握着他的手:〃谢谢你印南。〃
郭印南说:〃你仿佛已经放开怀抱。〃
〃是。〃
他送她回家,她说:〃请进来喝杯浓郁的普洱茶消滞。〃
子盈走进书房,取出纸笔,在绘图纸上勾了一张世界地图。
她指着华南:〃我爸妈来自该处,我与子函在这里出生,然后,〃她的笔指向英美,〃到彼邦接受教育,满以为从此不必再讲中文,可是,时移世易,又回到原地来。〃
子盈吁出一口气。
印南微笑聆听。
〃谁会想到我母亲因王家兴旺今日已成为名媛,她与一个台籍商人做伴;而父亲,终于与张玉芳复合,到澳洲退休。〃
这时,地图上已经划满了线。
〃子函在度假,〃她指着欧洲,〃他的家在加州,但是赚钱在香港。〃
印南沉默了,流浪的华人,四处为家。
子盈老气横秋地说:〃就这样,一辈子便过去了。〃
印南忍不住笑:〃你的一辈子?还早着呢。〃
子盈拿起一支银色的笔:〃有一个叫高戈的女子,她从西北一直走到河南,到这里落脚,你看多么伟大,离乡别井,走了四千多里,越走越洗练,越走越美丽,真是奇迹。〃
印南听她演说,兴趣越来越浓。
〃根据高戈旅程,可以写一篇社会学博士论文。〃
印南重新冲了一壶茶,听她说下去。
子盈说:〃我们像是幕后工作人员,在这个大舞台的一角,看尽沧桑。〃
印南不语。
〃将来我在哪一个角落歇脚?我也不知道,我不中不西、亦中亦西,是个国际人,到处可以适应,在心底下,又觉得无论住什么地方都仍是客人。〃
印南听到这里叹口气:〃肚子饿了。〃幸亏全球都有中华料理。
〃厨房有阿娥家送来的苏州月饼。〃
母亲还未回来,不知叫那个郑树人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子盈把地图搁到一旁,这时,打印机忽然开动,原来是子茵传来照片及口讯。
〃姐姐,我们在悉尼附近一个叫胡桃溪的小城居住,子照与我已考进当地私立学校,每天终于可以看到爸爸在家里,他沉迷打高球,母亲穿全套防晒衣陪他一去整天,家里说不出的宁静,子照与我都觉得开心……〃
照片中是皮肤晒得棕红的程柏棠与两个较小的子女。
印南说:〃你总算放下一宗心事。〃
子盈点点头。
〃有一件事,会令你高兴,记得崇明岛那个商场吗,由台湾人接手,已经建妥,而且照你的旧设计,祠堂搬进大厦,作为名胜点。〃
〃真的?〃
〃我带你去看。〃
〃几时?〃
〃我请朋友去拍摄了现场片段,现在请他们传电邮过来。〃
〃好极了。〃
印南过去开启电脑,打了一通电话,片刻,讯息就到。
只见荧屏上出现一座先进商场,似曾相识,当然,这本来是程子盈的设计。
现在建成了,只见内部稍作改动,金碧辉煌十分俗气,镜头推近,大玻璃拱顶下,正是那座小小祠堂。
子盈见过的那个盛大叔坐在祠堂门口,咦,他在干什么?
子盈睁大双眼,呵,他在收门券,原来,参观祠堂可以收取入场费用,这倒是生财有道。
第49节:边缘也需有人站岗
2006年01月02日
想到这里,电话响,她连忙取起听。
〃你也睡不着?〃郑树人那样问。
〃忽然想起往事。〃
〃我们这种年纪,多数都有点过去。〃
〃你也没睡?〃
〃我已在公司里,美国那边与我通了几个电话,大女儿要钱换大屋,奇怪,我像她这个年纪,已经买房子给父母住。〃
王式笺笑出来。
〃这一代与我们好似不能比。〃
〃你明白就好。〃
〃可是,那样争气,我也从来没听过父母称赞我一句半句。今日,子女只要不吸毒、不酗酒,已是好孩子。〃
王式笺太有同感,只是苦笑。
〃式笺,我们到长城去。〃
〃你走得动,我也走得动。〃
〃那么,一言为定。〃
下午,子盈见了印南,这样说:〃一直喁喁细语,讲了大半个小时,奇怪不奇怪,那么大年纪还有那么多话说。〃
郭印南但笑不语。
〃我原先以为人上了四十岁,总该断绝七情六欲了吧。原来不,到了半百,还有作为。〃
〃子盈,你很少这样刻薄。〃
〃逢商必奸,我并不喜欢郑树人,母亲的理想对象应是学者,像一名教授。〃
〃教授何来私人飞机。〃
〃我妈妈不计较物质。〃
印南立刻说:〃你一定是像她。〃
子盈问:〃你猜他们会否结婚?〃
印南苦着脸:〃这可怎么猜呢,我情愿预测下周股市走势:先跌,后升,再回软。〃
〃我下周要去东京见老板。〃
〃我陪你去,〃他查一查时间,〃星期一至三有空。〃
〃刚巧是星期一,〃子盈拍手,〃我运气好。〃
〃我帮你准备资料。〃
〃替我查一查涩谷一带公寓房子的租金。〃
印南微笑:〃不便宜。〃
子盈出去取飞机票,听见母亲在电话里说:〃……我记得第一首在收音机里听到的西洋歌曲叫《七个寂寞的日子》……〃
子盈看了印南一眼,忽然笑了,眼角润湿,她忽然对郑树人改观,他或许在飞机上,却陪女友聊这种不相干的话题,也算是难得了。
印南问:〃你呢,第一首有印象的歌曲是什么?〃
子盈不加思索地答:〃《黄河大合唱》。〃
〃哗,你真是超班生。〃
〃大学一年,有同学来自中国,在宿舍播放这首歌,大家一听,不论祖籍何处,热泪滚滚而下,自那一刻我知道,大抵要做些什么才对。〃
〃人在外国,自然会有这种感觉,到了深圳火车站,看到争先恐后的盲流、小贩,荷包又忽然被扒走,印象又自不同。〃
子盈苦笑。
在飞机场,进了候机室,印南说:〃我去买几瓶威士忌送礼用。〃
子盈跟在他身后,看到免税店化妆品部门,也顺便买了几瓶香奈儿第五号,日本人最喜欢这个。
付了账,看见一个艳女在挑指甲油,她在试一种看上去像闪山云似的幻彩色,不禁吸引了子盈的注意。
她只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刚转身走,忽然有人招呼:〃子盈。〃
〃呵,是你,高戈。〃真正意外。
〃子盈,去日本?〃
子盈上下打量高戈,只见她终于穿上白衬衫牛仔裤,配芭蕾式平跟鞋,土气流气荡然无存。
〃我去工作。〃
〃装修堡垒?〃她笑问。
〃不,盖游乐场。〃
〃子盈,你真能干。〃
高戈把她拉到一旁坐下:〃可以说几句话吗?〃
子盈点点头。
郭印南看见她碰上朋友,十分识趣,坐到不远之处。
高戈微笑:〃还是那个老实的年轻人。〃
子盈笑:〃你指傻小子。〃
〃他?他不傻,否则不会找到你这么好的女朋友。〃
子盈看着高戈:〃你呢?〃
〃我到东京结婚。〃
什么,子盈意外,马上想到东洋黑社会头子,野寇党成员:黑眼镜、黑西装、配手枪,还有,尾指少了一截。
〃他是一个面档东主。〃高戈声音轻轻,〃只有一辆小型货车,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子盈听得呆了。
高戈说:〃走了那么多路,累啦,希望得到归宿,树高千丈叶落归根,已经通知家里,下个月注册。〃
〃恭喜你,高戈。〃
第51节:提升个人理想的工作
2006年01月02日
〃这个城市步伐的确急促。〃
〃多催人老。〃
〃所以都会下班时人人脸色发青,目无焦点,疲态毕露。〃
〃印南,我已决定不签约,明早我亲自去解释道歉。〃
印南看着她:〃是什么叫你忽然改变主意?可是在候机室碰到的那个朋友对你说了什么?〃
子盈笑:〃可能是。〃
她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她到美国公司去取消合同。
对方很惋惜,对她亲自来道歉关照也觉得是诚意表现,彼此希望下次再有合作机会。
印南的表情像是在说:子盈你根本不想有固定工作困身,所有家境好的子女都有这个缺点,下次做什么,研究明式家具?
两个人距离越拉越远。
子盈是新一代中罕有对东洋文化一点兴趣也无的人,并没有逛什么风景,就打道回府,一无所获。
飞机着陆,她松一口气。
印南喃喃自语:〃太自由了,随你结不结婚,随你做工或否,才会这样松散。〃
子盈笑:〃谁说不是,倘若有家长说'不成才不准回家',也许死活得做点成绩出来,抑或必须交租吃饭,也不得不流着泪好好地出人头地。〃
印南伸手抚摸她的脸,二十余岁的人还清纯如大学一年生。
王家的司机来接,阿娥下车来替子盈挽行李:〃好了好了,这回大家放心,好端端跑到东洋人那里去做什么。〃
印南只得微微笑。
子盈每一站都有司机及私家车接送,貌似时髦独立女性的她其实最依赖家势。
那些靠在富商身上仿佛像没有骨头的女子,才懂得什么叫自立,她们统共只得一双手,或是一具肉身。
阿娥说:〃家里正拆蟹粉,你们一定要试一试我做的蟹粉小笼包。〃
真正天大的诱惑,但是郭印南踌躇,如此在王家吃惯拿惯,手脚放软,以后就走不动了。
他微笑:〃我想先回家同父亲说几句话。〃
阿娥连忙答:〃是,是,司机,先送小郭先生。〃
他一下车,阿娥就说:〃小郭先生不开心?〃
子盈笑:〃他觉得我不思上进。〃
阿娥摸不着头脑:〃子盈你读书用功、工作努力,还不算上进?难道要下乡劳动、上山炼钢?〃
子盈说:〃各人看法不同。〃
〃所以讲门当户对,马太太说她女儿嫁了小职员,夫家见她排场,便投诉她虚荣。〃
〃越来越难嫁人了。〃
〃曾太太的女婿在丈人公司挂单支薪,曾家还说是他们的面子。〃
子盈打一个呵欠。
阿娥识趣噤声。
〃妈妈呢?〃
〃同郑先生到青岛去了,顺便到长城观光。〃
〃你去过青岛吗?〃
〃三年前跟旅行团去过,据说建筑街道同德国一样,空气清新。〃
〃阿娥,我想花一年时间,旅游中国,你说可好?〃
〃子盈,你做什么,我都称善,从无反对。〃
人就是这样被宠坏。
〃每一个省份都逗留几天,同男女老幼聊天拍照,写下日志,〃子盈有点向往,〃意图认识同胞。〃
阿娥发呆:〃那你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