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归-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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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还有一种无价的密贝叫“血燕”,其燕盏外观呈赤红色,遇水不溶,稀罕得不得了,郝睿入这行当十多年,也未曾有机会亲眼见上一见,只是听大爷提起过,那真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
燕窝价格贵比黄金,还有另一层含义,燕窝原品被采摘后,根据不同等级加工成不同的形式,如燕盏,燕条、燕丝、燕饼等,其中燕盏是经去杂处理的纯燕窝原品,最为珍贵,加工时,工人需把整个燕盏浸湿除毛,一方面要要把毛除至最净,另一方面又不能破坏燕盏原始形态,以宫燕类为原料,少毛而大盏为佳,加工过程精细,只有熟练的老工人才能下手。毛燕类由于杂毛较多,必须依靠特殊的旋转方式,把浸湿的燕窝打碎在水中剔除杂质,经烘干后制成燕丝或燕饼。草燕类则大多是杂草及杂物,打碎后去杂,还须进行染色漂白的处理,最后制成燕丝或燕条
在采燕人采摘的原品中,只有能制为燕盏的官燕才最有价值,其价格也贵得惊人,如何分辨真假优劣是商行的立家之本,坊间的一般的做法是用火石点一下,如不融不化不断,则为真品。辨货,郝家则有自己立本的“看、摸、嗅、嚼”四大法宝,再加上郝睿长年累月经手的积累,基本上不用火石,便能做到识其真伪。
郝睿把东西交由五子,从管账人那里取来一个包好的布包,放入妮雅的篮子中,再帮她拉好上面的盖布,虽说有擂台,但他们该给的赏银一分也不能少,对于这些忠心的朋友,他们郝家历来是大方公道的很。
“达桑伯果真历害,这擂刚摆开,就有如此上品上缴。”郝睿真心诚意地叹道,眉目中有掩不去的激动和骄傲,看来有达桑伯,郝家这次赢定了,大老爷料得一点也没错。
不管是客套还是恭维,这话听进谁耳朵里都是舒心,但妮雅只是淡淡地笑,什么也没应。
这天晚上,妮雅收拾好东西,见天色已晚,又等了一会,慢慢地,各家的灯火渐渐熄了,她盯着自家厅堂里摇曳的火光,许久,才起身到后堂里,拿起简易的长柄的小油灯,绳子和小筐,绕进内室,她爹达桑坐在自己的屋里,盯着墙上的某一点发呆,妮雅掀开帘子,低低地道了句:“那……今天就去了。”
她爹没吭声,妮雅放下帘子,这才转身出了门。
她沿着海边,一直通向燕儿洞的小路走过去,海风呼呼地从耳边呼啸而过,小油灯里的火光以诡异的方式跳动,她还记得她第一次独自在夜里走这条路时心里的恐慌,但如今,似乎已经不再有了。
她很快来到了自家的燕儿洞,她举起小油灯,借着微弱的火光,看到靠里的岩壁顶部已有不少银白的半碗状物附着其上,她选定位置,然后动手把小筐绑在腰间,再缠上绳子。
如今,许多采燕人为了简便和安全,便用竹子和红线在洞内的地面上搭起一个结实的脚手架,几根粗壮一些的竿子,搭作底架来移动,换一个地方就在底架上临时装上一根细竿子,算是取巧的法子,但在她家洞里,那些都不能用的。徒手攀爬,这是尊重,也是敬畏,老天爷给他们带来这洞,这燕儿,他们必须懂得感恩。每年燕儿来的时候,他们要烧酒献肉,打扫岩壁,办热闹的庆典,欢迎燕儿回家,再到燕儿带着儿女走之后,他们还要烧上两炷香,插在这洞里祈祝那此燕儿平安,来年再回这家里。
妮雅把又长又粗的绳子在腰间绕好,然后纵身一跃,双手抓住突出的岩石,脚下用力,嘴里咬紧长柄的小油灯,一边向上用力,一边寻找牢靠能落脚的突起。她家有祖传的攀岩技巧,她们是最传统最出色的采燕人。
岩壁的样子,丑陋而粗糙,妮雅稳稳地附在上面,一点一点灵巧地向上攀,不急不躁,永远要踩实每一块岩壁再向上使力,每个采燕人都清楚得很,这每一脚每一下用力每向上一寸,这命都悬在老天爷手里越勒越紧。
攀过这岩壁快一半的时候,妮雅停下来,认真地观察了一番才将腰间的长绳系死结的那一头牢牢地拴在一块巨大又结实的突起上,这是她保命的东西,一头连在这石头上,一头拴在腰间,万一她一下抓不牢,摔跌下来,这绳子可以缓下速度和力量,给她机会重新抓牢岩石。三年前,就是这条绳子,这岩壁保下了她爹的那条命,但她爹在下跌的过程里,头部撞上了一小块岩壁上的突起,虽然命保住了,却落下了病根,外表看不出什么,但只要扬起头,便会眩晕不止,这岩是再也攀不了了。
族里的人都说她爹神秘得很,虽贵为一等的采燕人,却越来越看不到他攀岩的样子。
不过,这也是当然的,因为三年来,这燕一直是她在采,她,妮雅才是躲在幕后的采燕人。
快接近顶部了,燕儿被她口里咬住的小油灯的火光惊着了,纷纷拍打着翅膀惊叫起来,翅膀时不时地扫过妮雅的脸。岩壁的顶部有众多向下生长的石柱,火光中像是要张牙舞爪地飞扑下来,她小的时候便总听她爹讲,这洞里摔落下来的采燕人,百年来,不知有多少,还有偷采的人,更是不计其数。她爹常说,“这祖祖辈辈的神灵都在这里啊……”
每当她攀上这岩壁的时候,她就想起她爹说的这句话,也许是她的心里作用,她夜里攀在岩壁上时总会隐约感到耳边丝丝作响,仿佛有人从身边攀过。她想那大概就是神灵吧!她晓得她家的神灵会保佑她的,会保她平安,也会替她保住这个秘密。
族里对采燕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敬重,这燕儿洞因为是老天的恩赐,所以是神圣的地方,千百年来从没有女人当上采燕人,那是不允许的,是对神的亵渎,如果族里人知道这件事,她和爹定会受到严厉的惩罚,这洞怕也是也保不住的。
她爹心里的无奈,她心里澄亮得很,去年她娘离世前,对爹唯一的嘱托便是要尽早替她找户人家,她宁可不要什么洞,也要这个女儿。妮雅的心里有时会有些不服气,为啥女人不能采燕?她从小跟在她爹身旁,在这洞里长大,攀岩的本事甚至比她爹还厉害,可是却永远也无法堂堂正正站在这洞里。
她爹心里满是矛盾,他不要他女儿冒险干这个,他怨他自己,但这洞对他太重要了,他的荣誉、他一辈子的想念,都在这洞里。
所以,妮雅抹去头上的汗,一个用力,向上又攀了几步。所以,不管什么擂台大赛,什么郝家的管事,她一定……一定……要保住这个洞。她目光坚毅,不若平时那般羞涩内向,这也是她家的根,她要保住它。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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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五子!”郝睿从内陆的村头回来,刚踏进设在联盟议事大堂的郝家商行收购点,见小五子坐在案前打着算盘,便叫了他一声,“今天咱收的货怎么样?你可都记清楚了?”
“记清了,睿哥,你放心好了!”五子大大咧咧地挥挥手。
“仔细点,可别马虎出了大事!”郝睿轻拍了下他的脑瓜,“算好了,一会报来听给咱听听啊!”
看着五子垮着一张脸,郝睿轻笑了一下,然后拐进内室里察看燕窝的放置情况。
这一段时间收上来的货,评出的等级,他还是比较满意的。这一段时间是采燕的最佳时期,但他们郝家自己定点交上来的货,和其他商行定点的货,在等级上,可以说是不分伯仲,虽然上品官燕不少,但这样下去,他们还是赢不了,燕儿洞的采摘权,他一定要抓住,现下的他,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过了半刻,郝睿坐到五子刚刚的位置,看着账册,听五子大声背出各种数字。
“内海的伦巴村今天有三户交上四只上品,六只次上品,是广海,海运商行的,咱们郝家的收了八只上品,其中达桑家就交了六只,长老说品质极佳,还有……”
“等等……”郝睿叫住五子,“你说达桑家?前几天不是说达桑跌伤了腿?”
两日前,听族长说达桑在采燕时,大概是早上露太大,攀上了几步就跌了下来,幸亏当时有人在旁拾海货,刚巧见到才没酿成什么憾事。他当时听了之后,还真是担心得很,达桑可是他们的王牌,燕儿洞的位置好,采燕的技术高,这岛上怕是没人能赶得上。但……这才两天便又有货交上来,这实在是……
“啊……是噢!”五子搔搔头,同样露出迷茫的神色,“今天还是他们家那个姑娘来送的,人挺多,也没想起问她是怎么样子,兴许是没啥大碍,已经好了?”
郝睿皱起眉头,似乎是太快了些,从那样的岩壁上跌落,怎么也是个筋骨损伤,人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实在是快得有些奇怪。
“对了!”五子拍了一下脑袋,“许是之前采下来的,没一次送过来。不是有不少采燕人,为了抬高价格,都这么做吗?”
“不会!”郝睿毫不犹豫地立刻排除了这种可能,其他的人兴许会,但以达桑对郝家的忠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那……咱也不知道了!”五子喃喃地放弃了猜想。
郝睿沉思了一下道:“走,五子,去船上拿点礼品,咱一起去看看!”
于情于理,他早就该去探望一下,只是近几日一直在内陆的几个村头里打点关系,抽不出空来,今天趁着这机会,干脆就亲自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到时他便有准头了。
两个人转身去了船上,等挑好东西下来,又在路上碰到了大族长和他的两个随从。
大族长拉住他,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两个人比手划脚,弄了半天也没全明白对方的意思,无奈之下,郝睿只得让五子从船上叫来了翻译,这才解了困。
原来大族长也是准备去看达桑的。要说大族长是整个联盟的族长,应该不会去关心一个默默无闻的采燕师傅,但事实上,大族长原本只是联盟里一个族的族长,后来接任了大族长的位置,这才跳脱了部族之间的束缚,但生长在自己族里的感情让他有时也免不了在心里多少偏袒一些,达桑和大族长来自同一个部族,这大族长心里当然希望自己那一族能在擂台上夺魁,所以这次达桑受伤,他自然要去探望一番。
一路上,通过翻译,郝睿从大族长那里了解到了达桑的不少事情。
在部族人的眼里,达桑是一个老实厚道,精通攀岩技术的人,很多年前,在大老爷办的那次擂台大赛上,他在众多族长和族人面前,攀过高岩摘下燕窝的灵巧身手,到今日还留在很多人的心里。而且达桑一直是很大方的,几年前有人想跟他学采燕技术,他也不在乎地教了,但那人却因为太苦而很快放弃了。也是因为达桑娶了个外族的老婆,对于岛上的当地人来说,他们这些跨海而来的黑头发黑眼睛白皙肤色的人,是陌生而带些神秘的,连带着让达桑这一家都变得有些与众不同起来。只是近几年来,达桑变得深居简出,不再在人前采燕,尤其是近三年,几乎很少人见他出门采燕,但每年上缴的燕窝无论数量和品质都属于上乘,这就让族人更觉得他身上充满了神奇,这一次,达桑忽然当着人面前采燕失手跌了下来,实在是让族人大吃一惊。
郝睿一路听着,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第一次了解了这么多达桑的事情让他的心中有了一些计量。
到了达桑的家,门半掩着,他们一行人刚好碰到了从外面采药草回的妮雅。
“妮雅没去霍尔的果园上工啊?”大族长一见到,便亲切地问,“留在家里照看达桑?我就说达桑也不知道是受了哪个真神的庇护了,像你这么乖巧的女儿,到哪里找去哟!”
妮雅胡乱地点点头,叫了人,才问:“族长,您这是……”
“哎呀,听说你爹他伤了,咱们来看看,你看,连人家郝家商行的爷都亲自过来了!”
妮雅飞快地看了郝睿一眼,然后微低下头,摆着手道:“爹他没啥事,您们都那么忙,不用看了,真的不用看了。”
“你这娃子,瞎说什么,你爹伤了,咱们怎么能不来看看,你爹可是咱们族的宝贝,走走,快带路!”
大族长说着便自顾自地走了进去,在这岛上,他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说啥便是啥,谁也拦不住。
郝睿跟在大族长身后,经过妮雅身边的时候,他深深地看了这女孩一眼,尽管她掩饰得很好,但在她看向他的那一眼里,他分明看到那一闪而过的惊慌。
他只对她点了点头便跟在族长后面进了去。
他走到堂里的时候,便听到了族长的声音,他快步走进内室,跨过门坎便看到,达桑要从床上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