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妳同在-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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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桑伤心的哭泣,梁敏过来,“可桑,我们扶你妈上楼吧。”
英韵的灵堂设在了岑岚的房间,岑岚跨进房间后,她的手都快抬不起来了。梁敏与可桑连忙帮岑岚把英韵的骨灰盒放到柜子上,梁敏朝着墙上挂着的英韵的遗像说,“英韵,你妈妈已经带你回家了。”
英韵的遗像是毕业前两个礼拜拍摄的,本来是作为毕业照,现在却派了这种用场。
岑岚被梁敏与儿子扶到床上,她靠在床头,两眼不停地在女儿的骨灰盒与遗像之间游离,她的眼睛已经干涸,不再流泪。
遗像里的英韵,一双清明有神、自若的眼睛,俊秀的剑眉透散着聪慧,柔和的嘴唇蕴含着学业有成、志得意满的沉着与喜悦。
这张英韵生前的最后留影充满了岑岚爱悦的女儿的学生气,俊明,纯真,志气昂扬下的奕奕神采,那时的英韵是多么想回到她的怀抱幸福生活。这张照片中的英韵和狱中坚毅、勇敢的英韵是一致的,女儿在她心目中已是个无愧的英雄了,而充满书生气的英雄无论如何也是可怜爱的。与这样的女儿相对,岑岚不是在品尝天国的甘泉?那已处于完成状态的完美的英韵,不正是英韵翻译的《永恒的天使》中那个“献给母亲的最慈悲的圣礼”?
岑岚凄绝地对遗像中的女儿说,“英韵,你最终只是一种让我仰望的虚幻的存在而已。”
十了结了的人们
岑家正在为死去的英韵悄悄哀悼,西郊监狱的警察餐厅内,中校童希雄颓然坐在餐桌边,他闷闷地喝着酒,旁边陪饮的是恽云、青铜和阿富汗。
青铜一个劲地抽烟,恽云喝的是啤酒,他什么菜都不吃,尽管桌上堆满了美味佳肴。只有阿富汗一个人像饕餮般胃口十足,吃得满嘴流油。
这时一个别着少校警衔的警官走到他们桌边,他笑着递给童希雄一根香烟,“哎!童处长,你还愁什么?你的案子今天不是已经结了吗?”
童希雄冷冷的,“嗯。”他点燃了烟,长长地吐了口气。
“怎么?我听说你们这次碰上刺头了,那个女孩自始至终没有屈服过?”
童希雄低下头不作声,西郊监狱行刑队队长也走了过来,他坐到椅子上,“处座,你大概有好几个月没过安生日子了吧?”
正在撕咬一大块畜肉的阿富汗气哼哼地骂道,“妈的!我从来没见到过这么欠揍的小娘们!”他狠狠地咀嚼着,好像在发泄没能制服英韵的愤恨。
队长笑着拍拍阿富汗肥厚的肩膀,“阿富汗,人家可是个没挑的角儿,我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从容临刑的女孩子,佩服!佩服!”
恽云瞥了一眼在座所有的警官,他们个个警服笔挺,威风凛凛,“这是一群弥漫着煞气的黑乌鸦!”
一直沉默的中校开口了,“她最后怎么样?”
队长明白中校的意思,他一字一句地回答,“她身中十四弹,其中有六颗子弹穿透了她的心脏……”
童希雄“哼”了一声,“她还说要打烂我的心脏呢!”他凶狠地看着一边的恽云,好像恽云成了英韵,他知道,在西郊监狱的警察中,只有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伙子对英韵怀有一种难言的情感。
恽云脸煞白,他猛喝着啤酒,他看见的,在那阵枪声鸣响之后,他向刑场狂奔。在灰黄色的土地上,行刑队员正在围观他们的杰作,收尸的人已经在搬动英韵的遗体。
恽云瞪大双眼,闭着眼睛的英韵的前胸全被血水浸透了,她的腿、手臂也是鲜血淋漓,脸上与脖颈那儿溅着一些血迹……
他正呆在那儿,行刑队长笑着,“怎么?少尉,你还是第一次看见被枪杀的女孩子吧?我怜惜她,没打她的脸,那么俊的脸,呵?哈哈……”
收尸人把一大块裹尸布掩盖住死去的英韵,恽云感到憋气,他大口呼吸,“天哪!这世界真有天吗?”
英韵被抬走了,行刑队员们嘻嘻哈哈的议论,“可惜,那么漂亮的……就这么废了……”
恽云感到一阵阵恶心,英韵就这样被这些毫无价值的蠢货杀死了,而世界上这样的蠢货可是都活得好好的,他的手摁住腹部别着的手枪,他真想把眼前所有的蠢货全部杀光,“那最配活着的应该是你呀!”
“少尉!我刚刚接到上面的命令,从现在开始,你已被晋升为中尉警官了,祝贺你,恽云中尉!”童希雄欣赏地看着这个年轻的部下,他欣赏的不是恽云晋升的喜悦,而是难言的痛苦。
恽云猛地与中校相视,“为什么提升我?”他声音发颤,清明的眼睛变得像酒徒般血红,他心底压抑的悲潮不断翻涌。
一直不说话的青铜平静地插话,“因为你跟我们一样,对柯英韵镇压有功。”
阿富汗也凑了一句,“你不是亲手把她电击得昏过去吗?”
恽云一下扑到桌上,他可没有忘记那次夜审,他的两眼被自己的黑制服完全遮没,什么也看不见了。这时,他的耳畔传来警官们的开心嘲弄。
“哈哈!中尉受不了了!”
“晋升得太快了嘛!”
恽云觉得自己被死死的摁入脏污的沼泽,他还能拔出来吗?“完了!我也是一个刽子手……”
童希雄站起身,他轻轻拍拍恽云的头,意味深长的,“中尉,你真是年轻情盛呵!”
恽云的眼泪悄悄沾湿了他的衣袖,“这哪是我要的啊!”
初冬的京山不像春秋季节游人如织,山岩间仅有一些稀稀拉拉的闲人在散步。
可森戴着一顶黑色礼帽,一身黑色西装缀饰着他的颀长的身体,当他行走时,便散发出一种雄俊超拔之气,他的极其自然的高傲以至有些森然的阴郁,产生了更为揪人的引力。
他与朱丹、白朗、巴克斯一起从埋葬英韵的圣京最豪华的京山公墓出来后,便慢慢登上了京山。
“没想到,英韵就这样离我们而去了。”白朗感叹。
巴克斯垂着头,“圣大的连璧一块都没保住,我们不该这样叫她们的,她们真的连到一块去了。”
朱丹一直沉默着,英韵的离逝让他懊恨不已,虽然英韵的死与才子社毫无关系,但他作为英韵的老师总觉得没有尽责。
朱丹好像走不动了,“我要歇一会儿。”他的心很累,他一下子坐到一旁的岩石上。
“以前,英韵与梦卿每年春秋都要来这儿游玩,我每次想插进去跟她们一块去,总被她们拒绝……”巴克斯十分怀念的,“现在她们要是活着,一个已经做了新娘,一个则是朱丹的研究生……”
白朗也拣了块岩石坐下,“英韵呵,我们不知劝她过多少次,为了梦卿的事。我看她肯定是为梦卿……”
朱丹擦着眼镜,“可森,没想到英韵是你的妹妹,早知如此。也许许多事情就不是这样发展了。”
“没用的!”可森断然的,“我母亲这样等待她,爱她,都没能挽回她赴死的脚步。白朗说得对,她是为了梦卿……”可森的眼睛也有些模糊了,他很可怜岑岚,他们毕竟母子一场,“你们不知道,英韵在监狱里跟我妈说,她要与梦卿合葬。我二舅一听这事就发火了,他说英韵是书呆子,满脑子不现实的……念头,我妈很爱英韵的,她总想依顺英韵,但这事的实现目前实在不可能,军政府怎么会允许岑家把英韵的丧事大操大办,再说这又牵涉到裴家,梦卿入土已经一年多了,太麻烦了。只能暂时把她葬在她的外婆身边……就这样,昨天英韵下葬时,军政府如临大敌,派了许多军警监视着我们,这个葬仪简直搞得……哪有人身自由?”
朱丹眼睛红了,“可森,你妈还好吗?”
可森摇头,“她整天病恹恹的,老是对着英韵的遗像发呆,英韵没下葬时,那只骨灰盒也牵扯得她不得安宁,她总是想念英韵。要不是我们全家人对她关怀备至,恐怕和梦卿的妈妈一样了。”
巴克斯有些怒意了,“英韵这次是犯傻了!女孩子就是逃不脱一个情字,真是天生的孽缘啊!”
可森叹了口气,“她傻什么?我很理解她,巴克斯,说穿了,我认为她要比天底下所有跟男人寻欢作乐过的女人都聪明……”
巴克斯怒叫,“严可森!你他妈的昏头啦?如果你爱她,你会说这样的话吗?”他已经揪住可森的领带,一副准备狠揍可森的凶样。
可森冷冷的看着巴克斯,“哼!我喜欢她,反正她已不在了,听不见,我明确的告诉你,这些年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她,只要她在圣大一天,我严可森就喜欢她一天,但是,我还是要对她的死表示我作为男人的最高敬意!你听懂了吗?”
巴克斯骂道,“你混账!”
白朗也冷冷的,“严可森,你别忘了,柯英韵今生只爱裴梦卿!”
“对呀!裴梦卿夺走了她的一切,她们两人根本不应该互相认识,认识了,英韵就得到了成全。我看得非常明白,所以我说她比绝大多数女人聪明。巴克斯,你不懂女人。”
可森微笑的看着巴克斯他们,巴克斯大声,“我看她是来不及了!”
可森继续说,“她没有必要再活下去了,因为梦卿走了,你让她以后再去依靠谁?男人吗?还是哪个和梦卿一样漂亮的女子?真正的爱只有一次,第二次的肯定减分量了。梦卿只有一个,英韵也只有一个,她们俩缺一不可,一损俱损。”
朱丹站在一边,他想起自己早逝的姐姐朱赤,他觉得英韵和朱赤其实是殊途同归了,他赞同可森的观点,他朝着满山萧索的树木,平静的说,“英韵是仅仅属于女性的,我们所有的人都被她一个人利用了,连历史都在为她效力。”
白朗吐了口气,“朱丹,历史是属于男人的,她不过是与历史稍微触了一下电,历史继续它的自然行程,而她却被历史之电击毁。”
可森激动的,“不!她就是那道幻化的女性闪电!”
巴克斯放开了可森,可森对他说,“《永恒的天使》、《帕拉斯》,英韵写出了充满悲剧意识的辉煌诗句,它们必须由她这样的女孩用自己的生命去完成。”
白朗无奈的笑了,“英韵表达了她心目中最亲密、最神圣的女性关系,梦卿与她,她与母亲,是前者对后者的依从,还是后者对前者的隶属?”
巴克斯也加入了,“是两者的被迫分离,在这个无情的男权世界,这种分离导致了英韵对她们的强烈爱情和至高尊崇。”
朱丹站起身,“这很奇特,英韵正好组构成如此诗意的运程,这不是平常人所能获得的,从这个意义上讲,英韵是个大赢家。”
巴克斯拉住可森的手,“可森,我懂了,只有英韵,才是一句女性意义高度凝集的经典哲语,而我们不过像大地的野草芜杂丛生,毫无意义。”
白朗大叹,“为了英韵,我们都疯了!”
可森、白朗、巴克斯与朱丹四人拉起手,他们一起朝着京山的千山万木高喊,“英韵,你是不朽的!”
英韵入葬后的一个冬日,她的墓前先后来了两个年轻的男人。第一个是刚刚晋升为中尉的恽云。
恽云穿着青灰色的大衣,披着白色围巾,长相俊挺的他还特意戴着付墨镜。他来到岑氏家族的墓地时,岑家的守墓人拦住了他,岑家的墓地不让外人随便进入的,恽云给他看了自己的证件,守墓人一看他是军警,便无奈地让恽云进去了。
恽云一走进墓地,偌大的地块上,只有两座墓碑,他见那座旧碑上刻着的是一个女人的名字,他看那女人的照片,是个已经老年的妇人了,从立碑人的称呼来看,这个女人应当是英韵的外婆,“也是个温慈、柔婉的女人呢。”岑家没有丑陋的女人。
恽云走到了英韵的墓前,他站在那儿,什么也没供献。他觉得英韵不需要任何的物品祭奉,在阳光照射的英韵的碑座上,恽云出神地看着英韵的遗像。“你真是太年轻了……”恽云的眼睛模糊着,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不,世界上没有什么如果,只有必然。
恽云默默的立了十多分钟,他以前不知道真正的怜惜是什么滋味,而一旦懂得了怜惜,他最后凝视英韵年轻的影像,“你真是的,像你这样的女孩子活着是多么美好!”
他慢慢转过身,看看近处的英韵外婆的墓碑,一个是祖辈,一个是孙辈,两人中间的子辈还没离逝,英韵倒已成了故人,还是英韵最可怜呢。
恽云走出岑家墓地,他的大衣承受着他的沉重的伤情,他墨镜后面的眼睛更加黑沉无底,他又回头望了一眼,英韵的墓碑静静地竖立在那儿,她牵扯得他的脚步迟疑了片刻,“再会了,好女孩。”
恽云走后的当天下午,又一个年轻的、中等个子的男人走进了岑家墓地。守墓人上去拦阻他,他冷冷的,“我是警察!”他拿出的不是证件,而是手枪,守墓人害怕的后退。
守墓人见这个穿着黑大衣、戴着墨镜、表情峻酷的男人径直走到英韵的墓前,他躲在一旁看着,“这个家伙怎么跟上午那个警察一样?也来祭拜主人家的小女孩,看来也真是个警察吧。”守墓人的心有点放下了,但他仍然盯住这个奇怪的男人。
这个祭拜者是英韵生命的终结者——熊烈。
他怀着冬天般寒冷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