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妳同在-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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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我将不存在了……”
地球又绕着太阳转了一圈,灿煌的昼光再度照入英韵的狱室。
迷迷糊糊的英韵听到了开门声,“柯英韵,柯英韵。”英韵没有反应地闭着眼睛。
女看守把手放到英韵的额头,她默默地看着一动不动躺着的这个女孩子,“伤太重了。”她迅速的走出狱室。
英韵魂游着,不知怎么竟看见米峰含笑向她走来。他走来了,雄气勃勃,象是赴梦卿的约会;他走来了,朝着身遭酷刑的英韵。英韵有点奇觉,他是在向即将离世的她发着召唤?可是她是为了梦卿才沦落此中,梦卿为何不来?
米峰的到来让英韵获得了天国的信息,她还有救?她从来都是被眷顾着的、不会沦亡的宠儿。
昏迷的英韵越来越滑向缈远,半死的灵魂潜泳在昏暗波荡的水幕间,她极力穿过障碍重重的水幕,梦卿的亲柔面影终于临到她的梦里。
“英韵!”梦卿只叫了她一声,她还象在七室的床边一样对她爱怜。
“你来接我了吗?”英韵不舍地注视梦卿,在那个天国的远方,她是她唯一的引路人。如果没有梦卿的牵引,死后的英韵将去何方寄托?
梦卿渐渐淡化而去,英韵的身心又静静的停滞,她沉入了荒漠般广辽的寂灭里。
“她在发高烧。”女狱医李杳面无表情地对一旁的中校说。
“有生命危险了?”中校皱着眉。
李杳慎重地点点头,“她已垂危了,童处长,必须立刻进行救治,如果你不想让她就这么死掉。”李杳斟酌了一下,还是说出了“死”这个字,“天气太热,她全身的伤开始大面积的发炎,她熬不过几天的。”
中校低垂着眼,看着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英韵,就是这个年仅二十二岁的女孩,她用她自己的血肉证明了他这个冷酷凶残的警首的可耻挫败。他盯着英韵胸前那块褐色的烙痕,这枚英勇的图章是他凶恶地印刻在她的身上的,他长长地吐了口闷气,
“只有死!只有坚硬如死的子弹,射入她未被玷污的女性之躯,让她永不回返的彻底消灭。当她俊明的双眼不再睁开,让她的母亲痛抚她的墓碑,泪洒四周缀饰碑座的花草……”
“把她送到隔壁去!”中校低沉地命令女看守,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狱室。
英韵终于被带出了这间容纳了她半个月、她青春的鲜血深深熏染过的、六平米的狱室。
女看守的脚步声在监狱的走廊里单调地响着,担架上昏迷的英韵的头萎垂向一侧,她右手的三根血指好象成了燃烧的红烛,母亲与梦卿都已从她体内消失,她至伤的脸容无法掩饰地抹上了死神的色光,它和早晨蓬勃热烈的朝阳奇妙地交融,它们一起降临到这个囚笼中的天使身上,——英韵已达成了她的完美的永恒时境?
一岑公馆
岑岚穿着沾着英韵血迹的裙衫回到自己的父家,圣京西界太正路上的岑公馆。
岑岩、岑崴紧跟在她身后,他们满脸峻肃、一语不发。家里的女佣见女主人神情恍惚、步履轻飘,连忙上去搀扶她。岑岚看着女佣和善的脸,她联想起中校那种冷酷的表情,茫茫生界为什么让她遇上那种人?
“我自己走。”
“阿岚!”岑岩擦着汗,“你先好好休息一下。”他与岑崴随着岑岚走到二楼的房间门口,他们一路上没听到妹妹讲过一句话,她只是瘫坐车上,半闭着眼睛。但从岑岚染血的衣服上,兄弟俩明白英韵肯定情形不好,两个男人不敢直问。
岑岚打开房门,对哥哥们说了句,“别让人打扰我,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说完,便关上了门。
岑岚站在梳妆台的明镜前,她怔怔地看着镜中那个穿着沾染女儿血迹衣服的女人。这个女人两眼虚肿,双唇枯裂,发髻散乱,她怎么还活着回到自己的家里?房间里的挂钟正走到四点四十分,仅仅相隔两个小时,西郊监狱那间审讯室,灰色水泥地上伏卧于地的亲爱的女儿……她经历的是怎样的、难以想象的现实?
她瘫倒在绵软的床上,两眼直视浅蓝色的天顶,舒宜的视觉立时牵引出她内心深处的倦乏,这种倦乏可以把她推向死的睡眠——永远的睡眠。一阵阵巨痛撕扯她的身心,她扑在软枕上,泪水象破堤的洪潮汹涌而出。她纷乱的头脑死死映现审讯室里的那一幕,那专为她设计的惨相,她不能表示任何的抗拒,只有被迫接受,“西比亚女王扮演了我!”
在这个岑岚以前的闺房里,她想起已逝的母亲、小珂,但最后还是停滞在英韵的面影上,英韵的名字涂上了过于浓烈的鲜血,她受不了这种刺目的颜色。在小珂弃她而去的二十二年之后的今天,她又回到了那个可怖的临界点,她好不容易才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身处此境的岑岚魂飞身外。
血腥的风暴被岑岚带回豪奢的岑宅,大厅里,岑氏兄弟忧惧如焚地坐在沙发上。岑岩——岑家的顶梁柱,他默默地吸着烟,透过落地玻璃窗,望着庭院里生机勃勃的花草树木,这华贵的家园也有英韵应该享有的一份。这个外孙女,他们都知道,学业优秀,品行无疵,年仅二旬就以优美的诗剧《帕拉斯》在全国大学学术年会上荣获文学类头奖,连一向对小珂怨恨在心的岑崴也接受了她,可现在……
“嗨!如果四月里,就把她接回家,也许情形就不是今天这样的了。”岑岩又点了支烟,“可能吗?我们又不是没有做过。”
两个多月前,正当仲春,英韵的祖母突然病故,英韵立即回海城奔丧。柯家的亲属谢绝岑家人来参加丧仪,他们决定英韵回京后,马上接她回归岑家。
那天下午,岑岚、岑岩、岑崴及妻子梁敏他们四人,开着两辆轿车,等在圣京火车站的出口处。
当臂缠黑纱、面色苍白的英韵无知地从他们车前走过,岑岚冲出车门,“英韵!”
英韵一惊,她直看着岑岚,却说不出话。
“英韵,我是你妈妈呀!”岑岚简直要哭出来了。梁敏赶紧上前,“英韵,我们是来接你回家的,我是你舅妈。”
岑岚走到英韵跟前,“我的信你看过了吗?”她想搂抱女儿。
英韵回过神,她摇着头,“不!不!你们别这样……”
“英韵!我是你二舅。”岑崴神气地站到英韵面前,他不信他们岑家会被英韵拒绝。
英韵看着风仪威挺的岑崴,阿奶就是为了避免与这些贵人接触才去……
“英韵,我们早就认识了,我,我等了你二十多年……”岑岚拉着英韵的胳膊,生怕她逃走似的。
英韵脑海里回现着阿奶苍老的遗容,她还尸骨未寒,自己就去享受……“不,不,”她开始挣脱。
岑岚痛苦地叫她,“英韵,我是你妈妈!”
英韵泪水蒙上眼,“我知道,”她诚切地望着母亲,她的手正捏在母亲的掌心,“我很幸福,投了你的胎。但今天我不能跟你回去的,求你让我调整一段时间,我现在心里……”
岑岩开口了,“英韵,我是你大舅,跟我们回家吧!你阿奶会高兴的。”
英韵为难的低下头,梁敏握住英韵的手,“好孩子,我们可以尊重你的意愿,但你必须给你母亲一个时间的约定,她很爱你,一直没有忘记你。”
岑岚的眼泪掉了下来,英韵低低地,“等阿奶的灵期过完吧,她刚去世才八天……”
岑岚点着头,“好吧。”
英韵说,“我们可以通电话的。”
梁敏无奈地,“我们送你回校。”
英韵见他们这副居高临下的架势,生怕自己被强行带到岑家,“不,我乘车回校。”
梁敏看出英韵对他们不相信,她拉住悲伤的岑岚,岑岚只会叫,“英韵……”
“我们会见面的。”英韵真诚的样子,梁敏看了也欢喜不尽。
英韵最后给了母亲一个歉意的笑,“原谅我。”
岑家的人们看着英韵年轻的身影消失在车来人往的马路上,岑崴紧绷着脸,发火地,“跟她老子一个样,也是匹行空的天马!”
“哥!”岑崴的叫声唤醒了回忆中的岑岩,“爸刚才打电话来问英韵的事。”
岑岩紧张了,“你怎么说?”
“我说英韵情况还可以,和预想的差不多。爸听了就放心了。”
“千万别让父亲再为这事烦心,他都七十多岁的人了。”
“我们岑家不知前世欠了他们柯家什么债?”岑崴愤愤的。
“岑崴!”梁敏匆匆走进客厅,“小敏!”岑崴眼睛都亮了,他这个妻子也是出身望族。
“情况怎样?”
梁敏摇头,“很不好,阿岚呢?”
岑崴叹气,“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怎么敲门都不开。”
梁敏表情肃重,“阿岚今天肯定看到英韵的样子了,我听他们说,英韵被捕不久,就遭到刑讯了。”
岑崴愁怨地,“我就知道这小崽子要吃大苦头。这不行,阿岚受不了的。”
梁敏向楼梯口走去,“我去看看她!”
梁敏来到岑岚的房门口,“阿岚,我是梁敏,你开开门,好吗?”她急切地敲着门。
扑伏在枕头上、双眼红肿的岑岚听到二嫂脆亮的声音,她坐起了身。
“阿岚,不管出什么事,你不能不开门呀!在这个家里,我可是最了解你的,你连我都拒绝吗?”
岑岚踉跄地跑到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让梁敏进来看看我的丑样。”她走到门前,用力打开了门。
“阿岚!”梁敏一眼看见岑岚的模样,呆了。
岑岚的脸象个哭够的孩子,沉重浮胀,“你看见了吗?小敏。”
“你到底怎么样?”梁敏赶紧关上门,她扶岑岚躺到一侧的沙发上,梁敏什么也没问,她见岑岚衣服上的血迹,“阿岚,你去洗浴一下,天气这么热。”
岑岚在梁敏的陪伴下洗完澡,又坐到床头,梁敏要把岑岚换下来的衣服洗掉,岑岚立即把它夺过来,放在床头,“干吗?”
“我要永远藏着它……”岑岚的眼泪不停地落了下来。
梁敏轻抚岑岚的肩头,“阿岚。”
当夜,梁敏睡在岑岚身边,岑岚象个梦游者一样慢慢诉说,她战战兢兢地提到英韵的名字,西郊监狱,审讯室,那几个冷酷的敌人,和留情的少尉……如果没有梁敏的依偎倾听,也许她会在这样的叙述中发起疯来。
梁敏丰腴、明朗的脸上透出血红的晕云,她被岑岚的骇人经历所震撼,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这些畜生!”
沉默了许久,梁敏无奈地,“阿岚,英韵杀了总统的独生子,他们一定要报复她的,关在那里面的人皮肉之苦是难免的。”
“可是,我没想到,我要去面对这样的现实呵?英韵,一个人,现在不知怎么样了?”
“他们现在不会杀死她的。”
“不,你没看到,那个中校,他对英韵恨不得立刻就把她……”
“我下午在娘家,他们告诉我,总统目前不会害死英韵,你放心,我们还可以再想办法。”
岑岚一听总统,不由咬牙切齿,“吃人的恶狼,他们把英韵弄得这么惨……”
“阿岚……”
“小敏,我现在才明白英韵为什么要去杀龙龑。”
“别,阿岚,你……”梁敏担心岑岚因为受刺激而变得过激。
“干得出这种没有人性的事的人怎么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半夜,被疲乏的痛苦催眠了的岑岚,合着的眼幕上竟又浮现出一片鲜红的体血,她的心剧跳,浑身似热血喷发的灼烧,她看见英韵用她完好的左手拉自己的衣角,她觉得那种令她哀伤的女儿的体温,心里欲随她去死般,
“妈……妈……”英韵微弱的唤声。
岑岚对着那个时隐时现、万分亲切的面容,“英韵,英韵……”
“阿岚!阿岚!”梁敏不停摇动梦中的岑岚。
岑岚泪痕犹存的眼睛睁开了,“你在做梦吧!”梁敏俯身看着她。
“我听见英韵在叫我,她在叫我……左手拉着我的衣角……”岑岚泣不成声。
“阿岚,别这样,这是梦中感应。”
岑岚迷迷茫茫,“她也听得到我的叫声吧?”
“她会听见的。”
“可我怎么办呢?”岑岚伏在梁敏肩头。
梁敏一阵窒息似的难受,面对已临灭顶之灾的小姑,一向开朗的她也不禁凄然,她始终搂住她的肩,她想以这样的姿态支撑不幸的岑岚,“阿岚,英韵现在还活着,在这个世界上,她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你,为了她,你必须振作起来!”
岑岚泪如雨下,“我等了她二十二年,可我等到的是什么?我是再也不能复原的死绝了。”
梁敏眼里掠过一丝光芒,好象一头绝望的母狮,“阿岚,我还是那句话,英韵还活着,她需要你,她只需要你!”
岑岚颓然看着一侧,毫无反应。梁敏使劲摇着她的身体,“英韵还活着,你怎么能去死?这地狱般的生境,你这个母亲是要陪她到底的!”
岑岚怔怔的,仍不作声,梁敏痛惜难忍地一下子抱紧了她。
二亲人们
第一个知道龙龑被刺消息的岑家亲属是严济生。
六日夜晚,他突然被院长叫到广和医院的急救室,当时,医院内外高度戒备,警车、军警密布,严济生还不知怎么回事呢。然而,一见到手术台上满脸紫涨、血肉模糊的龙龑,他眉也不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