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囚犯-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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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做丈夫的逼出来的。还有如此憎恨艾凡瑞爵爷的凯洛夫人……以及艾凡瑞本人,究竟怀有怎样的秘密,竟连心爱的女孩都不敢追求。
艾凡瑞曾说自己“根本没有资格”,也指出问题何时发生,两年前、柯德蒙自杀后。失眠的亚穆逐渐得到一个结论,一边刮着脸,他打算测试这个理论。过程不会有趣,他已经变得非常喜欢艾凡瑞,而这年轻人也拿他当英雄式的大哥哥那般敬爱与信任。
艾凡瑞不知道亚穆是兀鹰,正要挖掘他的秘密。他刚涂完肥皂泡,侯爵就进来了。
“请原谅我,”亚穆拿起剃刀。“我睡过头了。”
“我真希望我也能那样,”艾凡瑞一头栽进窗前的座位。“只可惜我必须跟我母亲核对我的帐户。”
亚穆同情的看他一眼。“你的表情说明过程并不愉快。”他刮胡子的手与脑中的策略一样坚定。
“每一分钱都要让收据和帐户吻合,实在让人沮丧,”客人说。“今天我才知道,光有收据还不够,我还得说明钱花在哪里、为什么。所以我们吵了起来。”他弯身拍掉靴上的尘土。“我告诉她,如果她对我花自己的零用钱这么不满意,干脆都不要给我钱算了。她也威胁真的要取消。我建议她跟我父亲干脆连我的继承权也取消,一了百了。”他直起身。
兀鹰正在绕圈,准备下降。
“那是没有用的,”亚穆告诉他。“除非你去上吊,才能不必继承。他们不能取消你的继承权,他们只有你,你这一支最后的男性。”
“他们才不是只有我,家族里当然还有其他人。”艾凡瑞苦笑一声。“但我倒真有可能是这一支的‘最后’。父亲对兰福特公爵这一系一直都能父子相传,非常骄傲,即使这只是运气好,根本没什么了不起。”
他的表情僵硬起来,起身走到梳理台前。“看来我们的运气变坏了。”他在椅子上坐下,拿起台上的一些梳理器具排成一排。
“问题原来在这里。”亚穆移动镜子的角度,好看着艾凡瑞的表情。“你相信你没办法给他们新的一代。”他看见艾凡瑞下巴的肌肉跳了一下。“或者是我误会了?”
室内陷入长长的寂静,亚穆继续刮胡子。
“我不应该跟我母亲吵架,”艾凡瑞终于小声说。“我应该跟她说清楚,但那种事情实在很难说。我本来也没打算告诉你,但我或许是泄露太多暗示了。我实在不应该这样老是跟你抱怨,对不起。”
“这种事情总要跟某个人说。我相信你指的是性无能,对不对?”
☆☆☆
几个小时之后,艾凡瑞带着饮食指示单、药草茶的方子回家去了,亚穆还保证尼克为他特制的药丸日落之前一定会送到他家。药丸、茶方和饮食指示单其实都是安慰剂,因为治疗早就有效果了。问题在艾凡瑞的脑袋,而且果然是毕樊世用了几个精挑细选的字眼下的毒。亚穆也用几个非常不一样的精选字眼将之去除,但是身为英国人,侯爵可能宁可相信是那些苦口的良药医好了他。
指示尼克把药丸弄得越苦越好之后,亚穆出门去散步。这几个小时非常耗费心力,他总相信精神的耗损应以运动修补,好过闷在家中。
他正沿着直通白金汉宫的佩梅尔大道轻快步行时,看到一个熟悉的女士背影走入五十二号英国协会。毕黎柔由一位绅士陪伴,他没有看到嘉伯或露莎。
几分钟之后,亚穆也进去了,随即在一个房间找到她,一小群艺术家正在那里临摹几幅经典作品,她正在跟一名年轻的女画家说话。陪她来的绅士是萨罗比爵爷,而且站得太近。
亚穆站在门口,状似悠闲地四下打量,其实全神注意着毕黎柔。终于,经过漫长的两分钟,她的姿势突然静止,视线扫了过来。挂上礼貌的微笑,亚穆走过去。
“英国协会今天真热闹。”经过适当介绍后,萨罗比说。年轻画家则是葛小姐。
“是我误会了,看见毕夫人进来,我以为是她的作品在此展览。”亚穆说。
“如果我在几百年前已经死去,作品就有可能在此展览。”她冷冰冰地说。
“你还必须是位男士才可以,”葛小姐说。“这地方不会有女性艺术家的作品。”她告诉亚穆,她正参加年度临摹比赛,前三名的优胜者可分别得到一百、八十与四十镑的奖金。
“葛小姐邀我来给她一些意见,我相信她不想在一群人面前听到。”黎柔说。
“两个旁观者怎能算是一群人。”萨罗比微笑着说。
“两个无聊男士就算,”她说。“你们一定会觉得无聊,第一,讨论的主题不是你们;第二,你们不会懂得我们讨论什么。”她挥挥手。“你们一旁去说话,或去欣赏别的画,也许会意外的吸收到一些文化。”
“我可不敢冒险,”萨罗比说。“我在外面等你,毕太太。艾司蒙,一起出去?”
来到人行道,亚穆非常不悦地得知毕太太已同意于六点钟这个奇怪的时间,跟萨罗比及他的妹妹雪若小姐共进晚餐。
“跟国王共进晚餐都比这容易,”萨罗比说。他们正沿着大道慢慢走。“我妹妹不能太晚回家,可是毕太太又约好葛小姐,但是我们又必须等毕太太的女仆做好手边的工作,陪我们出来。”
原来露莎在萨罗比的马车内,但是亚穆并没有更高兴一点点。
萨罗比是一位高大黝黑的男人,有些女性觉得他慵懒的视线与玩世不恭的举止非常迷人。亚穆想象一张双人对坐的桌子、走廊、楼梯、门后的床。
“菲娜若在城里就简单多了,”萨罗比说。“但她如果在,根本不会有问题。”
虽然耳朵内像有鼓在敲,但亚穆真的了解,也让脑袋设法回应。
“听你这样说真是遗憾,”他说。“毕夫人的确是有些问题。”
“我是指舍妹雪若,”萨罗比立刻把事情澄清。“菲娜没有回她的信、也没有回任何人的信,让她很焦急。伍家也没人收到杜赛特来的任何消息,连生病的慕德姑婆都没有写信。毕夫人如果不能平息这小茶壶里的风暴,我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会被派去杜赛特,去找一个看到我就讨厌的女人给个解释。”
“但是他们有九个兄弟,为什么不自己去?”亚穆的侦探本能出现。
“菲娜命令他们不准动,没人胆敢违背命今。你听过这种白痴事情吗?”
“凯洛夫人这样谁都不联络,委实有点奇怪。她该知道大家会担心。”
萨罗比停在一家书店的橱窗前。“岂止一个‘奇怪’可以形容菲娜,现在这情况则简直是太不替人考虑了。因为她,我们只好去麻烦毕太太。而你知道,大家都是跟她要东西时,才想到邀她出来。即使那样,也都是有目的的。我唯一的安慰是,雪若至少懂得定一家好餐厅,我也提供最好的酒。毕太太起码可以高高兴兴的饱餐一顿。”
“你的语气好像她是将要被带去屠宰场的羔羊。”
萨罗比离开橱窗,笑了一下。“差不多,我也跟其他人一样,说话越来越戏剧化了。不过,她知道情况,我警告过她。”
她当然会把握这机会出来,作些自己的调查,亚穆不悦地想。也或许,她只是想跟一个比较好操纵的男人、一个正常的英国贵族相处一下。两个可能性都让人不快,亚穆要自己相信,她只是想帮忙,跟帮助薛本尼一样。可是,她“握着”薛本尼的手帮忙,他不喜欢这种帮忙法。他的腹内纠结,真想一拳把萨罗比打倒在人行道上。
当然,他仍让外表保持冷静,在毕夫人出来时有礼的道别,漫步走开。
☆☆☆
黎柔在九点半回到家,九点三十七分,她已经在画室中跟艾司蒙吵架。
“得到你的同意?”她理直气壮的重述他的要求。“我外出吃饭不必得到你或任何人的同意!”
她因愤怒而僵硬地站在地毯中央,直想找个东西丢出去泄恨。这个只会说谎与操纵的男人竟敢跑到她家来指挥她。而且,看看他那样子!就不能像个正常人那样慢慢走吗?一定得像只丛林大猫即将攻击猎物那样,扑过房间而来?她并不害怕,反正她也正想发动攻击。
“你不是出去吃饭,”他凶巴巴地说。“你是出去调查,而那是我的工作。”
“是不是我的工作,不需由你告诉我,”她冷冷地说。“请你不要像现在这样监视我的社交活动,你以为除了在家里等你高兴的时候出现一下,我没有其他更好的事情可做吗?然而你的出现却又充满不道德的目的。”
“你想改变话题,”他走过帘帷深垂的窗前。“那与眼前的事情无关。”
“那就是眼前的事情,”她努力控制声音。“除了你是一个高明的引诱者,我什么都没有得知,这使我怀疑把我蒙在鼓里是否就是你的目的。你不要我知道跟这件案子有关的任何事,更不要我知道它除了眼前所见还有许多内幕。”
他焦躁不安的动作突然停止,说明她击中红心。
“所以你才不要我跟其他人外出,”她越说越有信心。“你怕我或许会听到什么。对不起,来不及了。”她大步走到他面前,瞪视他的眼睛。他想用那蓝色的凝视把她吓退,但她拒绝屈服。她已逐渐习惯被人威吓。
“我出了一趟门,艾司蒙,”她说。“我听到一些事情。你要听,还是要把你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些白痴般的争吵?”
“我不是白痴!你让自己陷人危险,而且事先甚至没有跟我商量。”
“好让你告诉我事情应该怎样做?”她走开。“因为我笨到不会自己想?我的道德或许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你便认为我也很笨?只因为我一开始就让你蒙住我的眼睛,你就认为我低能?”
“这太荒谬了,”他跟着她走到炉前。“我们之间的事跟——”
“每件事都跟每件事有关!倒是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从来就没有。你假装有,好让我分心,而且你做得很成功,不是吗?”她质问。“假装、介散注意,你也利用嫉妒分散了樊世的注意力。你以为我愚蠢到看不见这幅画面上的缺点吗?”
他突然后退。啊,他没有料到这个攻击。寂静简短而致命。
而后,挂上虚假且傲慢的微笑,他问:“什么缺点?”
“你若想引诱别人的妻子,”她的声音低沉平稳。“引发丈夫怀疑一定达不到目的。你那样聪明,怎会让这种事发生。所以,你的目的从来就不是引诱我。”
她走到沙发坐在扶手上,看着她的话渗入。终于说出鼓起勇气要启齿并说完的话,她觉得痛快而平静。愤怒与伤心像威力减弱的台风蹒跚离开,留下水晶般清澈的事实。“因为萨罗比提到的一些事,我对于你究竟想要什么,终于得到一个理论。”她说。
“理论?”他面对壁炉架,拿起置于其上的米开朗基罗胸像,又放下。
“一切从柯德蒙开始。”她说。
他静止不动。
“大维那位因重要文件被偷而自杀的朋友,”她强调。“萨罗比当时在巴黎,正跟一位外交官的妻子来往,他说那件重要的文件是沙皇的信。你的朋友,俄罗斯的沙皇。”
光线在他浅金色的头发上跳舞,但那是唯一的动作。
“沙皇要求彻查原因,”她说。“根据萨罗比说,没有人办得到。我于是发觉自己在想,谁会被找来解这无人能解之谜?接着,我又想为什么沙皇的好友艾司蒙伯爵,这位也跟英法两国贵族都有交情的人,偏在这时开始跟一个名叫毕樊世的无名小卒同进同出?”
他好像不得已且非常慢的转过来,眼角的细纹因关切而刻得更深。
“‘某些友谊的产生其实有更深的理由。’您说的智慧之言,字字珠玑,我都注意听了,也记得很清楚。”
他蓝色的凝视出现云雾。
“今天的交通很挤,车子走了很久才回到家,”她说。“我有充分的时间思考好些疑点。例如,位高权重如昆丁爵爷,为何关注一个小人物毕樊世的死亡?他为何立刻相信我认为樊世遭谋杀的想法?为何那么愿意重新调查?以及,最重要的,为何立刻找你来?”
“你不是在回家的马车中有了结论吗?”他轻声说。
“我相信我看到轮廓,”她说。“我相信俄罗斯信件引起秘密调查,结果是樊世大有嫌疑,因为你几乎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他身上。因为它很秘密,而且樊世又没有被起诉,我的假设是你们担心引发可怕的丑闻。至于丑闻是在文件的本身,或者樊世其实牵扯到更大的罪行,俄罗斯文件只是其中一部分,我就无从知道了。”
他摇着头,看向别处。“这很不好,黎柔,你不能、也不应该去想这些。你让我非常不高兴。”
她听出他声音里的不高兴,也觉得他说她名字的方式另有涵义,带有他独特的爱抚意味。那声音在她的内在痛苦的回响,彷佛他真的在替她烦恼。
“那是你的良心,”她竭力保持声音冷静。“它正在告诉你,你是多么不公平、狡诈和不尊重他人。我若是你,我会全盘说出来,你跟我都会轻松许多。我希望把事情明确地说清楚,然后让它过去,我们便可以应付眼前的事。如果这件莫名其妙的事挡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