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得相逢未嫁时-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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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七势门的门主邵培?她以为会是一位老者,没想到他如此年轻。
她不敢贸然出声打扰,静静地站在门前三尺的地方,忐忑地等待他的发问。
屋角的沙漏显示着无声无息的时光悄然流逝,她站的腿开始发软,小轩窗透进的瞳胧日光,渐明、渐高,从屏风的第一扇慢慢挪到了第三扇,他仍旧自如地看着书,仿佛忘记了她的存在。
突然,她的肚子咕噜了一声!她的脸开始发烫,羞赧的几乎要钻到地下。
他终于放下书,抬起头来。
“你为什么要入七势门?”他的声音似乎从山谷中传来,隐有呼啸的回声,竟有种摄人心魂的力量,让人情不自禁的肃惊。
她忙道:“我,我听说七势门的弟子每月可领十两银子。”
他似乎有点不悦,蹙起眉头低哼了一声。
她有些汗颜,自己来七势门的理由的确很不上台面。可是,的确是她的真实想法。一两银子,只是她以前的一顿饭钱,可是现在,她几乎可以过两三个月。十两银子,对她来说,是一大笔钱。
她低头,脸开始红了。她这样说,他一定以为她是个贪财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
“司恬。”
他打量着她,道:“入了七势门,学成之后要为七势门效命三年。学成之日,会有千两白银买你的三年时光。三年里对七势门要惟命是从。不过,你放心,我七势门不是什么旁门左道,邪派魔教,自不会让你去做什么杀人放火之事。三年之后,是去是留都随你,你愿意么?”他神情淡泊,说到这些话的时候眸光没有一丝的波动,象是说到吃饭睡觉一样平常。
惟命是从?三年时光?千两白银?这几个词在她的脑中略一思忖,她早不是司家的大小姐,没有一技之长,没有容身之所,没有依靠之人,实在没有更多的出路可供她挑选。所以,她没有犹豫便立刻回道:“我愿意。”其实,没有选择没有退路也是件好事,会让人干脆利落,勇往直前。
他抿唇凝视着她,目光犀利如刀,梭巡间游刃有余,似乎所有的秘密在他的目光下都迎刃而解,无处遁形。
她忐忑的低头,不敢迎视,心里满是不安和焦虑,他到底愿不愿意留下她?
静默中急切而不安的等待使得呼吸亦如山风般簌簌有声。
水晶屏风上的七宝风铃轻轻响了两声。
他终于开口道:“你留下吧。”
她长舒一口气,欣喜油然而生。
他对着门外唤道:“商雨!”
门外的少年走了进来,低头抱拳道:“师父!”
原来他叫商雨。
“将她领到朱雀院。和林西燕住在一起。”
“是。”
她连忙跪下磕了三个头,道:“多谢师父收留。”
邵培冷冷说道:“七势门和其他门派不同,你虽然叫我一声师父,其实你我不过是主顾关系。我付钱给你。你效命于我。希望这笔交易,你我都很满意。”
“是,师父。”千两白银,对她来说,足够了。
邵培对商雨微微颔首:“你先带她下去安置一下。”
商雨看了她一眼,司恬却没有移动步子随他而去,只是拘谨而紧张地看着邵培。
邵培略一挑眉,似是疑问。
她小心翼翼地说道:“师父,我能先预支本月的银子么?我就预支三两。”她硬着头皮说到这里,已经惭愧的手指头都要红了。可是,她真的没有办法。
邵培打量着她的脸色,对商雨道:“你先借她三两银子。”
她心里一松,忙道:“谢谢师父。”
邵培目送她纤细窈窕的背影,转过身来。
水晶屏风后转出一个高挑秀逸,气度雍华的年轻人。紫色锦袍,祥云盘蛟。他一撩袍角在紫檀椅上坐下,清雅如画,气定神闲。
邵培略一蹙眉:“你看中她?”
年轻人淡淡一笑:“她很合适。”
邵培沉吟片刻,道:“这丫头很诚实。可是,钱是没有主人的。”
“不错,钱无主,易手如流水,今日河东,明日河西。可是,她这样说,说明她很诚实。再者,她进屋来,曾打量过屋内的摆设,眼中明明露出惊叹,却没有刻意在某一件物件上流连。你看书时,她一直垂目静侯,并没有再抬眼看一看这屋中的物件,更没有露出垂涎的神色,可见她是见惯了富贵的人,若我猜的不错,她眼下正处于困境之中,急缺钱用,倒未必是贪财之人。”
邵培道:“若论动机,仇恨倒比金钱的动力更大,我更看好林西燕。”
“林西燕的确是个可造之材,可惜她容貌平凡,日后跟在我身边,反倒容易让人生疑,猜测她的来历。而她么,美丽灵秀,容易让人误会是我的侍妾之类,更便于掩人耳目。”
邵培颔首:“不错,以你的身份,身边带个美人才显得合情合理。”
商雨带着她从修庐西侧的偏门进了另一层庭院,穿过月亮门,是一道巨大的一字影壁,气势雄威。影壁上五彩琉璃盘了七条飞龙,在云海中翻腾,张牙舞爪,栩栩如生。
转过影壁,是一个宽敞的庭院。天井之中,又各有四个院落独立。门匾上依次按照方位写着“青龙”、“白虎”、“玄武”、“朱雀”。
他在朱雀院门处叩了几声。
门开了,一个女孩子露出脸来,容貌端庄,和司恬年纪相仿,但却没有少女的青涩和灵气,一脸的严肃冷漠显得有些老气横秋。
他指了指身后的她,道:“林西燕,这是司恬。师父让你们住在一起。”
那女孩好象愣了一下,眉宇间有一丝不悦一闪而过,如果是过去,司恬一定看不出来那丝轻微的不悦,可是经历了世态炎凉,她对此已经烂熟与心。察言观色的本事,只有在一个人远离了无忧无虑之后才会水到渠成。
他领着她进了院落。独立的小院落里井井有条,回廊下种着一水儿的花草。山上春晚,始绽初蕾,隐约可见来日的芬芳。
院子正中一棵高大的菩提树,象一把巨伞笼罩着庭院。阳光斑驳,从枝叶间零落而下,象是细碎的小金叶子。一想到这里,她顿时有些汗颜,果然是穷疯了,连阳光都能看成金叶子。
他领着她走进右侧的房间,指着屋子道:“这里就是你的住处,林西燕比你早来七天,住在隔壁,你有什么不清楚的去问她。”他草草交代完毕,转身就走。
她顾不得打量屋子,忙喊住他:“大师兄。”
他回头看着她,神色似有些不耐。
“那个、那个、银子。”她磕巴着说完,脸红不已,捏着衣角恨不得将衣角捏成铜钱。借钱这
种事,她已经做了好几次,但每一次,她都不可避免的脸红羞涩。有些事可以习惯,有些事,做过再多却永远也无法习惯;比如借钱。
他眉头皱了皱,简短地说道:“跟我来。”长腿一迈,就到了屋外。
她尴尬地跟着他的后面,出了朱雀院,他径直走进了青龙院,她也跟了进去。
青龙院和朱雀院的布局相同。唯一不同的是,院子正中并不是高大的菩提,而是一座假山。假山的形状并不是平常富贵人家特意造出的高耸奇异,与瘦,怪,嶙峋,通透等风格都不同,简单平拙。但一池清水绕着假山,机警小鱼在水里倏忽游弋,显得静中有动,拙中通灵。
他进了一间屋子,片刻出来时,手里拿着银子,象弹珠一般在手心里转着。
果然是有钱人啊,对待银子的态度简直是浑不在意。
他迎着她悠闲洒脱地走过来,宽阔的肩上落满了阳光,象个踏春的贵公子,举步间带着漫不经心的倜傥。
她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银子,不好意思地低了头。
他站在她的面前,并没有急着把银子递给她,反而眯着眼打量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认真又严肃。
这种情形下的沉默和注视,她觉得自己要被他的目光给烤化了,心里泛起微妙的尴尬。
他终于开口了,极其慎重地说道:“司恬,你太胖了。”
她惊异地抬起了头,对上他澄亮的眼眸。长这么大,他是第一个说她胖的人。怎么会呢?她已经瘦到睡觉都觉得床板要咯着骨头了,他居然还说她太胖?可是,他的神情一本正经,不象是在开玩笑。
她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突然说起这个是什么意思。
他递过来三两银子,极其严肃地说道:“你要是再瘦一点,就可以钻进钱眼里了。”
他的声音充满了遗憾,情真意切。还以一声幽幽的叹息,强调了自己的遗憾。
二债主
司恬的脸色,立刻如胭脂轻抹。
他刚才就站在邵培的书房门外,一定听见自己来七势门的理由了,而且自己一来就找他借钱,实在很难不让人把她当成财迷。她想气,想恼,却无可奈何地承认他说的没错。是的,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钱。既然做出这样的事又怎能不让人这么想?想到这里,些微的气恼瞬间烟消云散。算了,误会就误会吧。她也不去反驳,低头羞赧的看着他的脚尖。
她红云翩跹的俏丽脸颊,如明烛映照下的春睡芙蓉,他很满意自己一句话就有这样的成果,把她的手抓过来,慎重地放上三两银子。
她勉强挤出一朵笑:“师兄,我会还你的。”态度非常真诚,恨不得想写个借据放他手心里,以表示自己还钱的决心和诚意。
可是,他却无所谓地“恩”了一声,扭头就进了屋子,好象这三两银子已是有去无回。
她噘了噘嘴,转了身从青龙院出来,在院门处险些撞上一个人,一个少年。
他好奇地看着她,一双眼睛瞪的又亮又大,带着惊讶和惊艳。
“你是谁?新来的?”
司恬惊住了,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嗓子突然很哽。他的眼睛,那么象小岸。
“你不会说话?”少年笑嘻嘻地在她面前摆摆手,很顽皮。
她咽下嗓子间的哽咽,微笑道:“我叫司恬,是今天刚来的。”
少年呵呵一笑:“我叫齐扬。奇怪,师父不是已经选了一个朱雀么,怎么又选了一个?”
司恬正欲说话,身后传来商雨的声音:“师父的事是你能操心的么,你的七星飞雨针练的怎样了?”
她略一扭头,只见商雨抱着胳膊懒洋洋地偎在门上,眯着眼看着齐扬。
齐扬吐吐舌头:“大师兄,你一见我就知道问功课,比师父还凶。”
商雨冷着的脸立刻浮起了笑,对他招招手:“过来。”
齐扬走了过去,又回头对她笑了笑。
她手里握着三两银子,心里已经急不可待。一转身出了青龙院,又折回到邵培的书房。
还好,他还在。只是,已经不再看书,负手站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轩窗前竹叶婆娑,几杆瘦竹探进来细嫩的叶子,拂在他的肩头,他身材高挑,亦如墨竹般修雅。
他应该一早就听出她的脚步,还没等她走近,头也不回就问道:“什么事?”
她忙紧上几步,小声道:“师父,我想下山一趟,马上就回来。”
他依旧没有回头,淡然答了声“好”。
司恬没想到他居然如此好说话,连问都不问就一口答应,倒让她一愣。她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补上一句:“我不会跑掉,我大概一个时辰就回来。”
邵培转过身,看着她,居然笑了起来。
他一身玄衣,淡泊清冷,突然展颜一笑,竟是说不出的和煦动人,似春暖花开,冰雪消融。
他浅笑道:“丫头,七势门还怕你拐带三两银子逃跑么?”
她脸红了。若是以前,她一定不会这样想,也一定想不到这一点。因为以前,她从没为钱操心过,三两银子不过就是一件春衫。她从不知道钱可以让人的心生出许多可怕的念头,可以让人之间产生许多的隔阂和猜忌。经历了许多,她也变的有点多虑了。七势门财大气粗,的确不会担心她拿了三两银子就跑路。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么?邵培的浅笑让她很不好意思,她道了谢,一转身就望外走。
跨出山门,来时的石阶从上往下看去,惊心动魄。她顾不得害怕,提起裙子就往下跑。腿很酸,刚下了百十阶的时候她就累的气喘吁吁。可是一想到寄养在杨婶家的母亲和那一吐就是一盆的血,她无法停步。
跑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发现前面有个年轻人。
她情不自禁多看了他两眼,因为他身上的紫色长衫。
她对紫色很偏爱。因为母亲说她肤色白皙明亮,穿紫色很漂亮,所以给她做了许多深紫、浅紫、粉紫的衣服。她穿上的时候,林一枫的目光总是格外的晶亮,似乎写着赞赏二字。林一枫,她摇摇头,不再去想那个名字。
从那人身边经过的时候,她闻见了一缕清淡的气息,很好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