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不容(负心人之二)-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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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我,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天沼低喃,厚实的手掌轻抚着佩莹的面颊,她嘤咛一声,偎向他的手,像只惹人怜爱的小猫咪用粉颊细细摩挲着他长着厚茧的掌心,满足地轻叹一声。
天沼放柔了目光,任深情满溢眼中。如果他对她只有纯粹的恨,那么事情会变得简单许多,他可以利用安秋若送他的机会狠狠折磨她,让她也尝尝当年他所受过的苦,但是,如果他真狠得下心,就不会在她出现的隔天像个懦夫一样逃到台湾,足足躲了一个礼拜。对于爱情,他永远无法只当作一场游戏。
佩莹伸出小手攀住他黝黑粗壮的上臂,不想让他太早离开。其实门打开时她就醒了,只是无意破坏这份宁静与安详。当他的手熟悉而又温柔的轻抚她的面颊,难以言喻的脆弱与心酸猛然向她袭来,几乎逼出她的泪水,她多想紧紧拥住他,请求他让他们重新来过,但她凭什么做这样的要求?十年前她选择成为负心的女人那一刻起,她就失去追求幸福的权利。
天沼没甩开她紧握的手,侧身在她枕边坐下,空出左手轻柔的拨弄着她额上散乱的发丝,柔声问道:“今晚你梦到了谁?你紧握的是谁的手?是他吗?”
佩莹屏住呼吸,静待他下一个动作,不希望他就此掉头离开。她如何能开口告诉他,这十年来她的梦中只有他?
天沼俯下身以鼻轻蹭她的鼻尖,炙人的气息充满她胀痛的胸臆。
“可不可以……”他喑哑的低语,“只要今晚让我把你梦中的人当成自己?”
佩莹连忙咬住下唇,不让哽咽声泄漏了心中的秘密。可不可以……只要今晚让她卸下负心的罪名?让她在十年后还能告诉他这句话
“我爱你。”她低声呢喃着,环抱他的手将他拥得好紧、好紧。
天沼闻言,身体僵硬了数秒,直到看见怀中的人儿双眼依旧紧闭,才放松紧绷的肌肉,任由自己迷醉在她温柔的臂膀中。
我也爱你,追十年来从没有一刻停止,可是要我如何能欺骗自己,你梦中的人并非我的身影?天沼长长叹了一口气,放开她紧拥住他的双臂,如同来时一般悄然离开。
佩莹睁开眼望着掩上的门板,一夜无眠。
☆☆☆
“主人,那女人究竟什么时候才要走?”
天沼轻啜一口黑咖啡,挑起左眉看着管家脸上不耐烦的表情。“待到我决定让她走的时候。而且她有名有姓,不叫那女人,再不然你也可以叫她公爵夫人。”
“哼!她也配!黛安娜王妃都没有她那么跩。她只不过是个死了丈夫的寡妇。”姜晋鸿不屑的冷哼一声。
“是有钱的寡妇。听说她继承的财产可以买下半个英国,要是换成钞票可以把你活埋还有找。”厨娘程嫂捧着一篮刚出炉的面包走进餐厅,补充道。
“我会记得换成硬币。”轻柔的语音冷冷飘进餐厅。
程嫂循着声音来源望去,瞧见站在餐厅门口的佩莹,她连忙放下面包,告退回厨房去。反观姜晋鸿显得气定神闲,慢条斯理地替天沼摆好早餐,放好早报,才慢慢踱步离开,经过佩莹面前连声招呼都没打。
“苻先生,贵府的佣人素质有待加强。”佩莹走向餐桌,淡漠地对天沼说。她没那么容易被姜晋鸿轻蔑的态度所激怒,这一个礼拜她可不是白待的。
天沼起身,十分绅士的替她拉开椅子。“让公爵夫人见笑了。”
“真不晓得苻先生怎么受得了这班牙尖嘴利的佣人。”根据她过去一周的经验来看,这屋里几乎找不到一个沉默寡言的佣人,从总管姜晋鸿到打工的小女佣小莉全都是刻薄入骨的损人高手,唯一的例外大概就只有这屋子的主人。
“习惯就好,这年头好佣人难找。”
“我看是苻先生对他们太和善了,才让他们忘了自己的身分。”
“身分?”天沼抬起头有着佩莹说话的神情,他一直没注意到她说话时的瞳眸有多冰冷。“你变了,从前的你根本不在乎身分的差异。”
他的话让佩莹愣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最初的冷然,轻笑道:“人没有不变的。苻先生,你不能永远只活在过去的记忆里。”
“如果回忆比现实美丽,活在过往又何妨。”
“可惜回忆却不尽然是美丽的,如果你仔细回想的话。”
天沼的眼神转冷,凛冽的眼神看得她心慌,似乎想看透她故意暗示自己当年负心的用意。
“你用不着一再提醒我当初有多愚昧。”他指着自己的胸口,“这里,从不允许我一刻稍忘。”
佩莹强迫自己回望着他。“我打算今天离开。”
“走啊!没有你母亲的钱,你根本活不过一个礼拜。一个自小养尊处优的富家女能做什么?”天沼毫不留情的打击她的信心。
佩莹想反驳,却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没错,她完全没有谋生的能力。
天沼放下报纸,站起身,缓步走向她。“不管你再怎么刺伤我,只会让我更想去探究你究竟变了多少,我不会放你走的。”他低下头猛地攫获她微启的红唇,心中的怒气直传给她,让她心头一紧。“祝你有个美好的一天。”
她确实刺伤他了。
佩莹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手指轻抚过残留他余温的唇。她又何尝没有伤了自己?伤了心中那个挚爱他的自己。
☆☆☆
“李小姐,总裁还没来。”徐秘书唤住正打算举步走进总裁办公室的年轻女子。
李思璇回过头对她稚气的一笑,“那正好,我可以给苻大哥一个惊喜。”
她拉拉身上Penelope新出的浅粉红色纱质短洋装,在徐秘书面前转了个圈,甜蜜蜜地问道:“徐秘书,好不好看?”
看她甜得像糁了蜜的笑容,徐秘书不禁一哂,打趣说:“当然好看,只不过就算把你赞上了天,还不及总裁点个头。”
“苻大哥要是会点头,那才真是有鬼。”李思璇皱了下俏鼻。
从她爹地委托苻大哥负责处理公司的投资事宜算起,他们认识也快十年了,苻大哥不论见着谁都是那一号表情,也不见他跟谁说笑聊天,淡然的像是谁也入不了他的心,或是入不了他的眼,甚至她有时候会想哪天她脱光躺在他面前,他还是连眨都不眨一眼。
李思璇低头看着新买的衣鞋,有些气馁的长喟一声,她多希望苻大哥能仔细看她一眼,看看她已经不是十来岁的小女生,而是一个爱他的小女人。
虽然有些沮丧,她还是强打起精神。毕竟这十年来也没见苻大哥喜欢过谁,她还是有机会的,而且凭她爹地和苻大哥的交情,她可是近水楼台呢!
念头一转,她心情恢复了大半,轻声吩咐道:“徐秘书,我先进去了,别告诉苻大哥我来了唷!”
九点整,天沼踏进位于天地投资大楼顶楼的办公室。
“总裁早。”徐秘书起身朝他行了一个礼。
天苻转头看了她一眼,回了声“早”,淡然的表情跟以往没什么两样,早上的不愉快全让他强抑下心底,不让人窥见半丝迹象。冷静是投资成功的重要关键,一个连自己的情绪起伏都无法控制的人想要在诡谲多变的金融市场占得一席之地得有极佳的运气,而他不信那种虚无的东西。
办公室的门才打开,一个粉红色的婢婷身影立刻奔向他怀里,轻柔而甜蜜地叫道:“苻大哥!”
莹莹?天沼一时间有些恍惚,他征忡了下,待看清楚怀中的人儿,又迅速回复漠然的表情。他握住她的腰身往旁边一带,立时将她移出自己怀中。
“思璇,有事吗?”他走向办公桌,没费神分些注意力给她。
李思璇有些气恼他对自己的漫不经心,出声抱怨道:“苻大哥,你真没礼貌,说话都不看着人家,亏人家还特地穿了新衣服来有你。”
天沼打开桌上的电脑,趁电脑开机的空档微扬起头看向她。虽是看向她,李思璇也知道自己的身影并不存在他眼中,但这样已经不错了,起码他还肯听她的抱怨,分一些微薄的注意力给她。
“有事吗?”天沼又问了一遍,口气不疾不徐,但隐隐带了丝不耐烦。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聊天吗?”李思璇踱到他身后,忽然环抱住他的颈项,尖瘦的下巴搁在他肩上,颊贴着他的颊。
她大胆的举止天沼早已见怪不怪,他别开脸,倾身向前拿笔,原本温柔环抱着的手现在勒在他脖子上,李思璇只得松开手,悻悻然地在一旁沙发上坐下。
“苻大哥,你记得后天是什么日子吗?”
天沼挑起左眉望向她,脑中思索着后天是什么日子,最后对她摇了摇头。
“好过分!苻大哥,后天是人家的生日嘛!你怎么可以不记得。”李思璇嗔道,小嘴噘得半天高。
“生──”天沼才要开口祝福,就被李思璇急急打断。
“不要现在说!人家要你那天跟我说。”她打开皮包,拿出邀请帖放到天沼桌上,“爹地帮我办了一个生日舞会,要你也过来。”
天沼未置可否,按下电话的通话键,“徐秘书,帮我查查后天的行事历。”
李思璇凑向前,插嘴道:“晚上的行程全部推掉。”
“把不重要的推掉,重要的往前挪。”天沼沉稳的吩咐道。李向阳是他的第一个客户,当初多亏有他,天地投资公司才能迅速建立起口碑,从小小的一人公司拓展成今天的规模,李向阳要他参加李思璇的生日舞会,他自然要卖他这个面子。
“转告李先生,那天我会到。”
说完,天沼便不再理会李思璇,专心的研究起电脑萤幕上由全世界各地传输而来的金融资讯和政治情况。
李思璇在偌大的办公室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来来回回走了几趟,看天沼还是理都不理她,只得可怜兮兮地开口唤道:“苻大哥……”
“还有事吗?”天沼记下几个政经情势较不稳定的国家,将资料传送到负责那几国投资的属下手上,要他们注意,根本没分神抬头看她一眼。
李思璇看他连敷衍都懒得敷衍她,气恼的一跺脚,走了出去。
她离开后,天沼单手支着下巴,目光由电脑萤幕挪移到平放在桌上的邀请帖,顿时有些失神……
“阿沼,今后每一个生日你都要陪我过。我们永永远远不分开。”
记忆中,女孩灿笑如花,扬扬手中他送的银戒,拉着他走进舞池,承诺了永远的誓言。
“我不会跳舞。”他在舞池边迟疑了一下,有些退怯。
“没关系,我教你,这辈子教到你会为止。”女孩硬拖着他下舞池,昂首吻去他的不安,“我保证我是个好老师……”
“可恶的小骗子!”天沼一回过神来就猛捶了下桌子,低骂道:“是你承诺了永远,却只有我执着到今天。该死的诺言,该死的你!”
突然他念头一转,“不过……我会让你记起来的。”
☆☆☆
屠军的服饰公司位于弥敦道上,五层楼高的纯白欧式建筑在动辄数十层楼高的大厦中,非但没有被淹没了光彩,反倒格外引人注目。十面玻璃橱窗前立了九座人型模特儿,分别穿着屠军设计的九套川天使为名的结婚礼服,不过这九套全是屠军公司旗下的裁缝师模仿而成的,提供买不起结婚礼服的新人租借,并不贩卖。不少名媛淑女透过关系表示有意购买,即使是仿制的也成,却全被打了回票。
天沼一走进大门,负责人立刻迎上前来。
“苻先生,总裁没来这里。”
“我知道,他在台湾很忙。”忙着玩他的复制游戏,把唾手可得的幸福往外推。天沼若有所思地望向空下来的第十面玻璃橱窗,叹了口气。
“我要一件舞会穿的礼服,麻烦你帮我找找。”他向负责人说明。
“不知道苻先生喜欢燕尾服还是……”
“不是我要穿的。”
“哦!不知这位小姐偏好哪种礼服形式?”负责人的反应倒也快。
天沼沉吟了一会儿。她似乎都不挑,有时候怕他觉得不自在,便换掉一身名牌,也跟他一样穿地摊牌的T恤和牛仔裤上街。不过那是十年前的事了。天沼苦涩地提醒自己。
“麻烦你介绍了。”
“苻先生,这边请。”负责人领着他上五楼。五樱展示的全是限量生产的最新礼服,各家分店都只有一件配额,卖出后也不再补货,物以稀为贵,这些礼服的价格自然贵得令人咋舌。
“苻先生,这些全是这一季新到的礼服,您慢慢看。”
天沼望向玻璃柜内由人型模特儿展示的二、三十套礼服,最后目光停留在一袭银色礼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