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姑娘-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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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噜噜r - ― ”这声音听起来像叹气了。母骡扬起温驯的大眸子,鼻头安慰般顶顶男人、肩头。
听懂母骡的意思,男人沮丧黝脸忽地一怔。
明炯的深瞳转了转,他宽额似有若无地泌出细汗,表情变得十分怪异,不自在极了,像是……被说中心事,正害羞着。
男人害羞,方唇掀掀合合了好几回,好半晌才挤出话。
“你说,那是因为……发情了,所以不正经?”
他搔搔头再抓抓大耳,汗珠越来越多,面红耳赤。
心底事渐渐浮显,已不容敷衍,他冲着心爱的母骡又叹。“春花,你说啊,发情有药医吗?”
帮忙剥完干玉米,再整理过寨子公用的厅堂,傍晚时分云婉儿走回小石屋时,篮子里又装满婆婆和大娘们强塞给她的野菜和一些熟食。
待冬季一过,“霸寨”的男人们出外走货,女人们也得忙田里和茶园里的活儿,还得种棉、织布、染布,她要学的东西很多,得争气些,不能丢“霸寨”女人们的脸啊!
弯曲迂迥的山径贯穿整座寨子,她卖力往上步行,微喘,但已能轻松应付。
沿途遇见老人和孩子们,全是熟悉面孔,她朝老人家露出温婉笑容,几个男孩、女孩凑近同她说话,还嬉嬉闹闹地陪她走了一小段山路,她把今早在大娘那儿学着做的菊蜜糖分送给孩子们。
回到自个儿的小石屋,她尚未踏进小厅,一阵“啪啪啪”的怪声陡然传出。
微怔,她连忙放下竹篮循声而去,在灶间侧门外的小空地,看到那男人和他的……母骡。
力千钧在大冷天里仅穿着一件蓝布背心,黑色腰绑缠得扎实,将上半身利落地扎出一个肩宽腰窄的倒三角,腰绑底下套着功夫裤和羊皮大靴,他背对着她,掌里握着利斧,手起手落便把圆木劈作柴片,动作精确迅捷,也不知他劈了多久,墙边全堆满劈好的木柴,差不多够她用到春临大地了。
母骡像是来监工的,悠闲地在一旁踏来踱去,主人穿着单薄背心,倒没忘记在她背上披着保暖的厚毯。
眼前景象全然出乎意料。
他这是做什么?
说来说去,又为了婆婆和大娘们今日说的那些话吗?
那些人有意支使他,他也不辨真假,随人占便宜,真赶来帮她劈柴。
云婉儿轻叹,心底莫名波荡,那声叹息在“啪啪啪”的劈柴声中似有若无地传进男人耳中。
力千钧蓦地车转回身,瞧见姑娘正倚门凝望着他,眸光幽幽然,有着他无法分辨的东西。
他腼眺地抿抿唇,迎向她的眸。
“棚子重新架好了,骡子和马匹也查看过,我反正没事,就想说……嗯……带春花出来散散步,不知怎么就走到你这儿来,然后又想说……多劈柴可以练身体,顺道帮你多储备些木柴,一举两得也挺好的不是?”
他把话说反了,是为了帮她忙,才顺便练身子的啊― 金诚婉儿并不说破,大恩不言谢,她已经谢了这男人太多次,欠下太多恩情,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脸容微赭,温驯露笑,随即弯身开始收拾他劈落的柴片。
见她动作,力千钧把手中利斧往大圆木台上一剁,由着它立在上头,壮硕虎躯赶忙蹲下来与她一块儿收拾,他两条粗臂东挥西扫的,很快便把散落的木柴堆放在墙边。
她没说话,静静走回灶间,把男人留在原处。
力千钧愣了愣,不晓得是否要跟进去,又想姑娘或者不乐意见到他跟在身旁悠转。
他总是不请自来,无法克制,如此行径或者太过蛮气,全没考虑到人家的想法,实在很不该。
软软鼻头赠着他的肩,他侧目,冲着母骡咧嘴笑。
“春花,天晚了,咱们回去吧。”真是被姑娘讨厌了,也算他自作孽。唉……“呼噜噜--”白毛鼻头又来踏人。
“想喝酒啊?好啊,今晚我与春花同醉,有你当酒友,边赏月、边对饮,最好彼此醉倒,定是万分痛快。”
正当男人领着母骡一前一后走离小空地,踏上山径,云婉儿这时才从灶问侧门走出,雪脸有着忙碌过的淡晕。
“力爷--”怎么半句不说便走?
她芳心一促,忙提裙追上那抹高大身影,怕追慢了,人与骡子真要走远,只得扬声再唤:“等等啊!力爷--等等--”
力千钧猛地旋身,瞪大眼。
母骡也跟着晃呀晃地调转过来,同样瞪大眼。
云婉儿轮流瞧着男人和母骡几眼,唇儿不禁弯了弯,轻声道:“我正在烧水煮茶,力爷要走了?不喝杯茶吗?o 还有,大娘和婆婆们送我好多野菜,我一个人吃不完的,力爷若不嫌弃,好不好留下来一块儿用饭……”说着,颊畔染开红晕,咬了咬唇再道:
“只是我的厨艺不顶好,煮出来的菜怕不合力爷胃口,得请你将就一下了。”
等了会儿,男人无丝毫回应,仅傻惑惑直瞪住她。
云婉儿迷惑地眨眨眼。
“……力爷,要留下来喝茶吃饭吗?”
茶要喝,饭更是要吃!
梦寐以求且受宠若惊,怎可能不要?
素菜有三样--焖丝瓜、拌黄瓜和炒山苏。
荤食备了两盘--半只油鸡和两颗煎蛋。
汤是笋丝汤,幼笋嫩脆爽口,加入少许新鲜肉丝,再撒些盐巴提味,简简单单便是一道家常美味。
看着男人埋头猛扒大米饭,方桌上的菜以惊人之速消失中,云婉儿水眸烁着光,一瞬也不瞬地直啾着,模模糊糊问兴起奇异的满足感,彷佛她煮出的食物真是什么美食佳肴,能教人馋得把碗盘都给吞了。
蓄着短发的大脑袋瓜突然一顿,力千钧终于察觉到姑娘的注视。
停箸,他捧着宽口大碗忽地抬眼,见坐在对面的她也捧着碗不动,像瞧着什么怪异景象般拿他直看。
唉唉,是他狼吞虎咽的吃相吓着她了吧?
“我……呃……其实很久没坐在桌边吃饭了。”咀嚼的速度放缓,把嘴里那一口吞下后,他笑笑又道:“也很久没吃到这么象样的一顿饭。”
低沉声嗓慢腾腾地钻进耳朵里,云婉儿一会儿才回过神,不禁问:“你寻常时候不这么吃吗?”☆梅儿の书苑不坐在桌边用饭,还能怎么着?“我很随意的,若出门在外当然是随着马帮吃喝,赶路的时候就边赶边啃干粮,要是回到寨子,平常就我一个,一人饱全家饱,随便几个馒头夹肉末或几张葱油大饼就解决,不会费事生火起灶。再说……”略顿,嘴一咧,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态,若非手里捧碗持筷,准又要搔头挠耳。“我煮的菜很难吃,简直不能下咽,若起灶,顶多是下些面条,再起锅拌点牛油。”然而面条不是煮得太斓就是太硬,他实在没辙。
闻言,云婉儿喉头堵堵的,说不出为什么,丽眸依旧眨也未眨地凝注他。
力千钧胸微挺,深吸口气苦笑道:“我吃相很粗鲁,吓到你了吧?平常我不会这样的……”至多是大口食肉、大口喝酒,不会像饿死鬼般埋首狂扫。
她摇头,再摇摇头,柔和笑了。
“我手艺不好,只会几道家常菜,看力爷这么捧场,我很欢喜的。”
这会子换男人拚命摇头。“你很好!不会不好,好得没边了!家常菜很好,我喜欢家常菜!”
他真情流露地急嚷,她听得心口扑扑跳,不禁低敛眉眼。
见状,力千钧刚棱有型的五官绷了绷,侮得真想敲自个儿脑袋瓜两记。
他说话口没遮斓,又吓着姑娘了吧?
垂下大头,默默把米饭往嘴里挖,想着该如何把太逾越的话兜回来,想得食不知味之际,一只油鸡腿突然落进他的大碗里。
“别光吃米饭不吃菜,这半只油鸡是大娘给的,力爷倘若不来,我都不知该怎么吃完它。”替对面的男人挟完菜后,云婉儿再次敛眉,静静扒起饭,乌丝下的两只秀气耳朵隐隐透红。
一根油鸡翅随即回报过来,把碗占去一大半,她蓦地扬睫,和男人炯炯有神的双目对个正着。
力千钧沈静道:“你也吃,多吃一些。”
他开始为她布菜,东挟西舀地弄了满满一盘推到她面前,确保她有得吃、有得喝,所有的菜不会被他在不知觉间一扫而空。
“力爷,我吃不了这么多……”那分量足足够她吃上三顿有余吧?
“食量可以慢慢练,跟练功一样,只要持之以恒,练越久吃越多,吃得多,身子骨越强壮。”他说得好认真,一副“过来人”的笃定模样。“‘ 霸寨’ 的男女老少都是这么练体魄的。”
“是……是吗?”云婉儿轻咬唇瓣。
见他用力颔首,她认命地瞧着那一大盘菜,片刻后深吸了口气,道:“……好,那我也练练看。”
不练不行,寨中生活许多时候都得劳动,尤其她又一人独居,尽管寨民们善待她,她仍得把自个儿的身子养得健壮些,不能凡事倚靠他人。
手不能提、肩不能担的姑娘绝对不适合这里,但那不会是她,她想跟“霸寨”的女人们一样强悍。
挖饭,吃菜,啃肉,咀嚼。她捧着碗卖力进食,对面的男人吃得比她更卖力,两人一起“练功”的感觉很奇异,让她口中食物越嚼越香,吃得津津有味,竟能食完了大半碗饭。
是因荡多了个人相陪,不感孤单,所以胃口大开吗?
云婉儿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觉得没辜负大娘和婆婆们相赠的食材,这样很好,她好欢喜。
与她相对而坐的男人一张脸几被大碗遮掩,他努力加餐饭,大米饭淋着菜汁、肉汁一样能吃得底朝天。
他其实偷偷在笑,笑得眉开眼弯弯……姑娘确实太纤瘦,柳腰像是一折便断。
但他注意到了,她的瞳底常有沈静的幽光,那般眸色澄澈却也复杂,是温驯、无辜、委婉的,也是极具韧性和倔气的。
发情似乎是瞬间的事,简单一个点就彻底吸引他。
发情没药医的,情一发不可收拾!
姑娘的心很有当“霸寨”女人的能耐,他当下要做的就是设法养壮她,让她能更安稳顺利地窝进寨子里,轻易应付这里每一季的寒冬。
晚饭结束后,云婉儿取碗筷到侧门外清洗。
力千钧自动自发帮忙收拾灶间,他拧干抹布擦桌、擦椅,跟着把火苗小心地养在灶内的木灰里,又察看大缸中的储水是否够用。待一切检视过后,婉儿还没进屋,他大脚自然是克制不住地朝侧门出走。
甫踏出,扬眉一瞧,他左胸像抡牛皮大鼓,被人握着大棒槌连番重击。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得他整个胸臆震颤,狠狠感受到心在暴动的力劲。
侧门外取暖用的火盆子边,披着毡毯的母骡和姑娘头靠着头、颊贴着颊,姑娘喂着她吃果子,蜜枣干、腌桃子和新鲜野梨,八成也是“霸寨”的女人们强赠她的。她喂着母骡吃,自己也吃,其间还对着骡子低声说笑,也不知说些什么,眉眼俱柔,倒似在哼吟小曲。
母骡湿湿的舌头舔她掌心和手腕内侧,她轻笑,怕痒地缩肩撒手。
“春花,我的好春花,别舔啦,明儿个我跟着大娘学怎么腌桃子。我腌好多、好多给你吃,春花饶过我吧……”
她笑声清脆,跟母骡颈子上的红漆铃铛音色相近。
母骡没打算放过她,长颈一探,白毛鼻头顶将过来。
她笑着往后退,结果一脚重重踩在男人大靴上,颠了颠的身子立即被巨掌及时扶稳了。
“力爷--”旋身,云婉儿微讶低唤,双手自然地攀着他的前臂。“怎么不出个声?
唉,我踩到你了。”
垂眸急要察看他的脚,殊不知他俩身形体重天差地远,就算她往他脚板连踩个一百下,对力千钧来说;怕也仅是搔痒力道罢了。
“你……你晓得她叫‘ 春花’ ,你知道她的名字?”黝目泛亮。
“嗯。”云婉儿点点头,被他略显激动的神情弄怔了,柔声道:“常听力爷‘ 春花’ 、‘ 春花’ 地唤着,我自然知晓啊!我还知道,春花是咱们马帮驮队的头骡,地位很高,责任很重的。”
力千钧定定望着她,浓眉忽而飞扬,咧嘴露出白牙。
“是。春花她--”
“呼噜呼噜噜噜--”母骡果然在外走踏多时,行事已染江湖气,一不做、二不休,大鼻头干脆硬顶过去,外加呼噜噜乱喷气,把软绵绵的姑娘蓦地顶进男人厚实的胸怀里,回馊主子一记大甜头。
云婉儿没料及背后会遭到骡鼻子袭击,轻呼一声,整个人往前倾。
她藕臂下意识抓紧眼前人,听那低沉的男音微恼轻喝--“春花别玩了!”
“噜噜呼--”骡脑袋甩了甩,红漆铃铛叮咚响。
力千钧冲着母骡挑眉,峻脸略僵,说话竟结结巴巴。
“你、你你……你胡乱帮忙会坏事的!我哪里想抱?你……你别乱说!我只是……只是……好啦好啦,就算真想抱,我自个儿也会想办法光明正大的抱,你不能这么蛮干胡搅,你平常不会这样的……什么?你说什么?全是为了我着想?!我没拚劲……当、当不成好汉?!”瞪眼,嘴一瘪。“春花,我待你不薄,你说这话要凭良心啊!”
结果,姑娘被惹笑了。
蚝首抵着他的胸,姑娘笑得巧肩轻颤,不能抑止。
那柔润笑音成串逸出,把忙着和、心爱母骡“讲道理”的力千钧猛然唤醒。
毁了!
他倒抽一口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