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爱-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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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里开始回旋起音量适中的
越剧《陆游与唐琬》,是当代越剧第一女小生茅威涛的唱腔, “浪迹天涯三长载……书剑飘零独自回。花易落,人易醉,山河残缺难忘怀……东风沉醉黄 滕酒,往事如烟不可追……”罗楠听了有点身临其境的感觉,只觉得这就是给他罗楠唱的, 一阵伤感奇袭心头,顿生一种落泪的冲动。
这是他妈的怎么了?罗楠想,还不到三年的高墙生活,怎么把自己变得如此感情脆弱?跟个 遭受遗弃的、可怜的娘们儿似的。
罗楠晃了晃头,调整了一下情绪,忽然发现车子没有向东上前往安徽砀山方向去的高速,而 是向南直奔闹市区,之后便在繁华的步行街口的一个酒店门前停了下来。
党副局长似乎非常熟悉此处的环境:“这里只有5分钟免费停车的时间。”
“明白。就在街口,我去去就回,”尚警司回答完党局长,又对罗楠调笑道,“罗总,你不 会跑了吧?”
“逃跑可不是我唯一的专长。”
“那就好。”尚警司话没说完,就关上车门,消失在人群的洪流之中。
党副局长点了一支烟递给罗楠:“抽烟吗?”
“戒了。”
“里面不是允许抽烟吗?”
“政府允许,钱不允许。”
“哦——?你很缺钱吗?”
“岂止是缺?根本没有。现在监狱里靠拳头混不出什么名堂了,要想混个一官半职的那就要 有家里的亲人给你往里面送钱,然后你才能勒索、受贿、变出钱,再去行贿,才能得到减刑 ,这叫生物链。像我这样的‘五保户’能减5个月的刑,属于空前绝后的意外事件,或者说 是突发事件,流行的叫法是DNA变异,几率几乎为圈。”
“你以前的企业呢?听说你们公司不是自称支撑开封市经济的支柱企业?对了,还有你在银 行上班的女朋友呢?你父母呢?他们都不管你了?”
“呵……你们调查得还挺详细。不过——这好像跟你们要调查的案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吧? 如果你是我的管教干警,我说不定会为你的这些话,心存一点感激。”
“你……”
正在党副局长尴尬的这一刻,尚警司开门进来,把一套金利来的西服、衬衣、领带、腰带、 皮鞋扔在了罗楠的身上:
“穿上吧,185型的,裤腰可以自由松紧,一共7680元,还比不上你的阿曼尼一条袖子值钱 ,可是能抵得上我半年的薪水。我可没钱送给你,这是我积攒的嫁妆钱,你要还给我的 ,罗资本家。”尚可钻进车里,关上车门,“瞧你整得跟个原始森林里出来的土著似的,跟 你坐一起都觉得寒碜。”
话虽然说得刺耳,结果却比较符合罗楠此刻的心情,所以他不反驳,更不客气,在前行着的 、仅有的狭小空间里左右腾挪,穿好了衣服,系上鞋带,打好领带,习惯性地扭了几下脖子 ,倍感舒服。穿着衣服虽然没有光着屁股那样光彩照人,但是却更容易让人接受,罗楠想, 人类总是不喜欢本真的东西,而着迷于虚伪的伪装,没办法。
尚可心说,这人靠衣服马靠鞍,确实不假,转眼的工夫,罗楠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一种英俊 脱俗的气势,立马从金利来的领口冒了出来。
车子缓缓驶入一个装有自动伸缩门的院子。
院子里停满了崭新的轿车。一个泊车的引航服务生木偶似的迎了过来,打着编排好的手势, 把车引进一个空位。司机把悲世伤情的陆游,从唱机里捏了出来,然后用毛巾擦干净了手接 触的地方,党副局长接过毛巾也擦了几下,两人下车向两个雕塑一样的迎宾小姐走去。
在司机转身的刹那,罗楠隔着车窗,模模糊糊看到了那张棱角分明、精明强干的脸。怎么这 么面熟?他是谁?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
“还不下车?”刚才因为一句话就撞翻了醋瓶的那个小伙子,恨恨地对罗楠说,“是不是等 着我手搭门顶,搀扶您老人家下来啊?”
“太客气了,警察同志,我腿脚还算灵活。”罗楠定了定神,发现不知何时尚警司和那对 她求之不得辗转反侧的小伙子早就下了车,两边车门大开,在等着他下车。
罗楠从车里钻出来,跟着尚警司也朝两个古代宫女服装的迎宾小姐走去,小伙子拿着一个擦 车的墩布,仔细地打扫着车上的尘土和痕迹,还不断歪起头借着光线观察,生怕有一粒尘埃 留在上面。
“欢迎光临。”
“欢迎到大宋皇家浴宫来。”两个迎宾小姐甜蜜得腻人的声音,你来我往永无休止。
《四天爱》第二章(2)
“请问长官大人,我们到此做甚?”罗楠文绉绉地搞怪。
“帮你洗涤一下肮脏的灵魂和身上的晦气瘴气,免得路上跟着你倒霉。”
罗楠被她笑容里蹦出来的这几句嘎嘣脆响的话,噎得够戗,不再多说,跟着赶上来的小醋坛 子进了男部。
罗楠想不通,为什么他们把他带到这里来?为什么他们出手这么阔绰?那个神秘的司机又是 谁?他更想不通的是这个世道竟然变化得这么快,小警局对一个嫌犯一出手就是近万元的服 装,小小的女警司用名贵的NO5香水,办案办到了矿泉洗浴中心!这些先不说,就说这澡 堂:澡堂不过就是一个洗澡的地方,水干净一点,室内卫生一点不就可以了,何必弄得如 此 富丽堂皇、金砖铺地、龙袍浴衣?特别是这里的服务堪称细致入微,使一个眼神、露一个表 情, 都有一个太监打扮的服务生,马上奴才一样地过来伺候你。他不知道大宋王朝的皇亲国戚洗 澡的时候,享受的是什么待遇,而来这里洗澡的人,都那么安然自得、享受自若。他三年前 拥有着上亿人民币的资产,也没有想过要享受这样的礼遇,他并不是个孤陋寡闻、食古不化 的人,他只是想不通这些形形色色的客人都是多大的财神。
中国新生代的太监们把罗楠通身上下收拾一遍,摆弄得确实无处可摆弄的时候,才领着他和 小醋坛子到了包房,为他们沏好了一壶宫廷御用的甘醇顺滑的“东方美仁”,打开电视,躬 身退去。小醋坛子也不言语,只顾拿着遥控器心不在焉地选台,不停地选,使得不同频道的 节目,不同的人物,不同的表情,不同的对白,如同故意剪辑出来的快速变幻的画面,有时 候还能很好地衔接起来,搞出一两句
幽默的话来。
罗楠更不想言语,他需要好好地想一想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自己该怎样去应付。2年7个月的 牢狱之灾,似乎并没有给他的人生带来什么好的转机和吉祥的兆头,刚刚出狱,又被糊里糊 涂地拘留了。这次的拘留出乎他的意料,过程里多了一些戏剧性的东西,具体是哪里不对劲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还搞不清楚。然而众多的疑点和破绽,说明这次的遭遇后面 另有隐情,也正是这个原因,才使他决定上了砀山警察开封牌照的警车。
罗楠这样漫无目的地想着,在监狱里紧绷了两年多的神经,经中国新生代的太监们刚才的推 拿按摩,此刻已经完全放松,一种从未有过的舒坦和舒心卷来,使他无法抗拒地进入了梦乡 。
他又梦到了胡静。胡静是他曾经的未婚妻。和胡静认识是因为业务上的关系,他最初并不知 道她是胡叔的小女儿,当时胡静刚从学校出来,在工商银行包公祠分理处会计口上班。也许 是 业务不熟,或者是一时疏忽,罗楠的公司的会计进账的时候,胡静竟然把10万元人民币的一 笔账 目搞成了100万,幸亏罗楠及时帮助了她。 尽管及时改正了失误,胡静还是差点失去了工作 ,还是罗楠把她从人生低谷中拉了出来,花了不少的银子,把她调动到了工商银行新街口一 个小储蓄所上班。
可现如今,唉……罗楠不敢想了,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罗楠。”
“到。”
“接见。”
“是!”
罗楠不知道是不是在梦中,只知道跟着张玢往接见室走。张玢是警校刚分配过来不久的管教 干警,自从他来了以后,罗楠的日子才算好过一点,张玢为了罗楠端正改造态度,费尽周折 ,往胡静的家里、单位里、父母家里跑得鞋底儿都磨穿了,才促成了罗楠今天的这次接见。
罗楠没有想到胡静会来看望他。
“本来我不想来的,可是我爸爸说做人还是心里干净一点的好,同时也不想辜负张队长的一 片苦心,所以我就来了。”
“胡叔还好吧?”
“谢谢你还挂念着我爸爸。他已经退居二线了,现在到分局当了个副局长,他让我一定转达 他对你的歉意,他说他对不起你,他这辈子没有亏欠过谁,只有你。”
“这就好,替我问候他。”罗楠的心思全在胡静身上,没有太在意,随口说道。
谁知道胡静一听罗难说好,一肚子的怨气和怒火突然就爆发出来:“好?你怎么说得这么坦 然?我就不明白,他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的大哥派人烧我们家的房子,送子弹恐吓我妈 妈,你骗了我人生中最美好的青春和女人最宝贵的东西,你还……”
“好了,别说了,是我对不起你们,行不?”罗楠伸出手来,他本来对胡静的绝情、没有来 看望过他就难以理解,胡静一火,他的火气也上来了,“这个世界谁都对得起我,只有我对 不起别人,你爸爸,你妈,你,我的父母,我的姐姐,我的兄弟,我的大哥,我的老师,我 的党,我的国家……好了吧。你总是要和我吵,你总是无比刚烈,哭了?哭什么哭?你有这 么爱哭吗?”
胡静一落泪,罗楠的心马上就软了下来,他稳定了一下情绪说:“对不起阿静,对不起,不 哭好不好?阿静,我现在不是在改造吗?我会脱胎换骨的,我会改变的,我向你保证,我会 塑造出一个全新的自我送给你。”
“你改不改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胡静抹了一把眼泪,冷静下来,“想了许久,觉得还是 要告诉你一声,我想结婚了。”
“结婚?这种处境怎么可能结婚?”罗楠苦笑起来,忽然明白什么似的说,“和谁?”
“反正不是你。我不想告诉你也没有必要告诉你。”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罗楠真的火了,倏地站起来,牙齿咬得咯嘣响。
“我怎么就不可以这样?没有告诉你是谁就恼火成这样?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是谁?你是不 是打算也烧了他家的房子!?”
张玢发现这样的接见结果,已经严重背离了接见的意义,大大违背了他的意愿和一片苦心, 原来和她交代的一句没有说,尽是扯些有碍罗楠改造情绪的话,心说这个胡局是怎么交代女 儿的?张玢急忙和接见室的同志交换了意见,让他们从外边拉走了胡静。
“别走阿静!我告诉你,你是我的,你说过你会爱我一辈子的,你说过我住皇宫你陪我一起 睡龙床,我当乞丐你就陪我一起住桥洞,我住监狱你就天天给我送饭的。你说过要和我一起 去死的,你怎么可能会和别人结婚?告诉我你不爱他!告诉我你爱的是我!你是我的!你是 我的……”
“罗楠!”那个神秘的司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们的包房,正好看到罗楠在梦里声嘶力 竭地喊叫“你是我的”,他实在看不下去了,大声地喊道,“罗楠!”
“到。”罗楠还没有从梦里回来,便从床上一跃而起,光着脚,立正站在地上,面对着司机 。
“你在干什么罗楠?发什么神经?”
“报告队长,我正在和未婚妻……”罗楠突然从梦中清醒过来,发现眼前的不是张玢管教, 而是那个司机,那个——
“葛——伟——?怎么会是你?还以为你黄鹤一去不复返了呢,到底是老弟我眼毒, 没看错你,够哥们儿!”罗楠从床上跳下来,在葛伟的胸口打了一拳,“你这样搞我很 开心吧你!还请来了公安局的朋友一起耍我,弄得跟真的似的,我说这个司机怎么这么面熟 ?怎么就没有想到是你呢?那时候你的脸一直肿着,还是个光头。”
罗楠被眼前的惊喜搞得兴奋不已,上前摸着葛伟精干的脸,整齐的小胡子,别致的发型,把 他油光滑亮的头发弄乱了,在他额头上“喷儿”地亲了一个。
党副局长和尚警司推门进来,罗楠抑制住激动的情绪,坐在葛伟对面的床上接着说:
“想不到你长了头发这么有派头啊,我真的没有认出来,这几年你是怎么混过来的?给小弟 说说,大哥。”
《四天爱》第三章(1)
“现在还不是叙旧的时候,葛局,出了点意外,”党副局长脸上虽然镇定自若,但是从语气 上能够看出事态的严重性,“我看我们还是赶快想想办法脱身吧。”
葛伟若无其事地问道:“什么意外?”
“刚才我回更衣大厅拿烟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