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祖-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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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知道我今天的遭遇就明白了,人们都把我当成疯子。”
“我早就知道。可我认为你是世界上最正常的人。”菲菲深情地说。
原来我跟人辩论时陈皮的同学汪真理录了音,然后通过电话线传给本市所有新闻单
位,让同行们共同欣赏一位精神病人的高谈阔论。汪真理就是当时我觉得很面熟的家伙。
二十六
我开始怀疑自己可能真的精神分裂。
每天旭日东升,晨鸟第一次展翅之前,我坐在阳台上,祈盼着那个声音再次从耳边
响起——那个说师姐不存在的声音,那个我在精神病院不敢告诉医生的声音,为什么久
久不再出现?我的期待穿过三个白天和夜晚,直至菲菲恐惧不安,那个足以证明自己精
神分裂的声音依然没有出现。
菲菲在大门上贴了一张毛主席像,奇迹就开始出现了。
“你的《倒行日记》有办法出版了!”菲菲说。
我在阳台等待那个声音,一时没有听清她的话。
“我到东园路找了一个书商,他叫我们明天将所有日记都带去,如果看中了,他愿
出个好价钱一次买断,然后拿去香港或台湾出版。”
我从阳台冲进房间:“为什么要等到明天,我们现在就去找他!”
“不,今天我们会见加拿大来的一对夫妇,他们也是搞人类学的,你们肯定谈得
来。”
于是我们来到格林夫妇面前。这是外语学院专家楼中的一个套间,先知巴哈欧拉深
邃的目光在像框中注视着我们。格林夫人看上去就是一位地道的华人,可她除了会说
“你好”之外便一句中国话也不会讲。她在我们面前随意展开一幅长卷,只见密密麻麻
的汉字和英文爬满其间,这种严格按时间顺序排列的符号,叙述的是一个叫巴哈伊教的
神秘历史。不久,我便听到了穆罕默德一千一百多年前对信徒们所作的预言:在我之后,
将有更伟大的使者来临。一千年之后的一八四四年,伊朗南部一个叫希拉资的美丽城市,
一位二十五岁从未上过学的青年直布,他就是那个伟大的使者。这个青年就是巴孛。许
多回教徒在麦加朝圣时,巴孛来到这个回教圣地,他告诉人们:他们所崇拜的、安拉已
应许的人已经来了。虽然没有人听,巴孛却已完成了宣示。巴孛返回故乡时,一队士兵
逮捕了他,祭师们不愿让这个新宗教传播。但是,锁链和牢狱都无法阻止他传播福音,
在短短的时间里,成千上万的人为他的真理而牺牲。
当人们决定杀害他时,巴孛年仅三十一岁。士兵们在广场上准备枪杀巴孛,周围聚
拢了一大群人,他们看见年轻的门徒靠在亲爱的恩师胸前。伟大的时刻到了,鼓已激动,
号角已吹响。号声渐渐消逝,大家听到那可怕的命令:“开枪!”
上百个已经瞄准的士兵开了枪,广场上布满了大片烟云,火药味弥漫在空气中,但
是,云散烟消之后,巴孛无影无踪,他那忠诚的门徒却毫无损伤地站着。奇迹!惊讶!
没有人知道该怎么想,人们都说,巴孛已经升天。这一队抢兵和他们的队长从来没有遇
见过这样奇特的事,他们派人向各方寻找巴孛。最后还是那位从狱中将巴孛提出来的军
官,在原来的地方找到了他。他安详地坐着,正在结束曾被这位军官鲁莽地打断的话。
于是,巴孛转向那位军官,笑着说,现在,他在世上的使命已经完成,准备用牺牲来证
明他的真理了。
巴孛被重新带进刑场,但行刑队长拒绝再度下令枪杀这个纯良圣洁的青年,他率领
部下走了。结果,另一队士兵被派来执行死刑。这一次上百粒子弹聚射在巴车和他忠诚
的信徒身上。
现在,墙上那幅肖像人物出场了,他就是先知巴哈欧拉,当巴车开始宣示时,巴哈
欧拉已经二十七岁,他立即承认巴孛是上帝的圣使,成为巴孛最著名的追随者。巴哈欧
拉是一个神圣的建筑师,他为巴孛所传的圣道奠定了基础,为人类的统一构筑了宏伟的
蓝图。
一百年前巴哈欧拉就已经作出预言,从二十世纪末至下一个世纪,中国将逐渐强大
井成为世界文明发展的中心。因此他号召信徒到中国传道。于是,格林夫妇肩负着先知
的使命坐在我面前。我想起客家英杰洪秀全所创的拜上帝会——它比巴哈伊教早一年诞
生,想起了不远万里来到中国的白求恩和毛泽东的纪念文章,想起了巴哈伊教总部“世
界正义院”就设在与它的发源地伊朗誓不两立的以色列,我的理性几乎迷失。
格林夫人拿出一本橙色小册子,那是“世界正义院”一九八五年十月对全人类所作
的文告:《世界和平的承诺》。她用加拿大英语朗声念道:世代善良百姓所渴慕的,和
自古经书圣典所允诺的“太平盛世”即将到来。人类正稳健地朝着世界统一秩序方向发
展。本世纪初叶,国际联盟的诞生,继之而来的是基础更广泛的联合国组织,二战之后,
绝大多数国家纷纷自主独立,说明了国家的建立过程已告完成,同时新兴的国家已能与
历史悠久的国家一起过问彼此关切的事情,许多民族与集团,以往互相隔离敌对,如今
却进行广泛的合作和交流。在此得天独厚的世纪,科学与技术突飞猛进,正预示着此星
球将面临一个社会演进的高潮,同时也为解决人类共同的问题提出了具体途径。
房间鸦雀无声,菲菲幸福地靠在我身上,格林夫人呷了一口中国绿茶,神情忽然严
肃起来:然而,障碍依然存在,猜忌、误解、偏见、怀疑与狭隘的自私集团正困扰着国
家与国家、人与人的关系。深刻的灵性与道德的责任驱使我们在此良机不再的时刻,共
同邀您来探讨一个世纪前巴哈伊的启示者首次对人类统治者表达的深刻哲理:“绝望之
风四面八方吹袭,分裂及折磨人类的纷争正与日俱增。迫在眉睫的遽变与灾难现已出现,
然而现时制度却显得可悲无能。”这一预言已为人类共同的经验所证实。目前制度的暇
疵已显而易见,由主权国家组成的联合国,并无法驱逐战争的幽灵,无法遏制国际经济
体系崩溃的威胁,对无政府主义及恐怖主义束手无策,更无法解除为这些痛苦所折磨的
千百万人们。
人类的光明出路,是统一在巴哈伊教(据说巴哈伊教(baha'i)在联合国设有特殊
席位)的世界宗教同出一源、人类一家的观念上,重新建立文明世界并使之非军事化的,
成为一个在政治机构、精神抱负、金融贸易、语言文学等基本方面统一的世界,但在这
统一的联邦组织中,同时又存在着各国民族的种种特点。
从外语学院出来,菲菲说:“我信世界正义院,你信吗?”
“什么宗教我也不信!”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东方教授对戒毒害太深。教授虽然热衷于测量各种人体,尤
其是混血的人体,却是一位观点奇特的种族主义者。他认为德国和日本的再次强大,主
要是因为人种比较单纯。他相信每一种民族都将会成为一个国家,因此,国家的建立过
程远不像巴哈伊教所说的已经完成。”
菲菲不以为然。
我说:“你可以信巴哈伊教,那是你的事。但我怀疑巴哈伊教的‘世界大同,人类
一家’的理想能否实现。我给你讲一个真实的故事,听完你就明白。有一个老头给广州
一家医院扫地,报酬不高,但这老头干得有声有色,因为他可以检弃婴卖,每月收入不
菲。一天,有对夫妇要求退‘货’,理由是‘货’不对板。你知道,婴儿刚出生时没什
么区别,都像红皮老鼠一样,渐渐地,就会越长越白,越来越有个人样。但这对夫妇高
价买的婴儿却与众不同,竟一天比一天黑起来,原来是中国姑娘与非洲情人的私生子。
这老头死活不肯退货,说当初双方没有讲好实行‘三包’,你们不要谁还敢要?”
菲菲笑得蹲在地上。
“这世界一家能实现吗?”
“可我觉得你见过格林夫妇之后心情好多了,不是吗?”
我恍然大悟:“好啊!你是要他们给我做心理治疗。难道你也认为我会疯吗?”
她走过来偎在我怀里:“我现在放心了。前几天怪吓人的,我上班时你坐在阳台上,
下班时你还坐在那里,连姿势都没变过。”
第五章
二十七
在我再次向亚热带神秘莫测的原始丛林进发之前,已经有三支外国考察队到了那里。
与此同时,伦敦大英博物馆也有一个人正在寻找长尾部落的踪迹。他就是英国著名的社
会人类学家弗雷泽博士,一位名震中外的学者,也是一位中国通。他在汉学方面涉猎广
阔,名气绝不亚于李约瑟和费正清,曾经主攻红学,成果卓著。
弗雷泽博士的非凡成就完全归功于他奇特的研究方法。他是第一个用电子计算机研
究红学的人。得出的结论令中国吃了一辈子红学饭的人目瞪白呆。这里略举一二:1.
曹雪芹写完《红楼梦》第十回时,头发总计二万四千根,而完成第二十回时仅有一万二
千根,统计误差不超过千分之二;2,写到黛玉葬花时,曹雪芹每分钟心跳为一百七十
次,误差不超过千分之一点五;3.写到刘姥姥二进大观园时,恰好是秋天,一群南迁
的大雁正从作者屋顶飞过,邻居的狗对着天空叫了一声,作者应了个响屁;弗雷泽博士
还是新学科“红学学”的创始人。这门学科可用中国成语“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来说
明,即以《红楼梦》为研究对象的学科称“红学”,而以“红学”为研究对象的学科就
是“红学学”,这个学科虽然创立不久,但是影响十分深远。
“红学学”方面的研究成果这里只能略举一二:1.到一九八八年止,全世界百分
之七十五的“红学”论文是用笔写的,百分之十二是用打字机写的,百分之十是用计算
机写的,还有百分之三不详;2.百分之七十的“红学”论文是在作者六十岁以后完成
的,其中男性占百分之九十二,女性占百分之八,他们的地域分布是,中国百分之九十
二(包括台湾、香港和澳门),美国百分之二,法国百分之零点九五……“红学”研究
队伍日益庞大,成果越来越多。中国有些青年学者深深感到,现在已经到了必须成立一
门新学科来研究“红学”本身的时候了,但偏偏没有人想到这门学科应叫“红学学”,
如今反被外国人占了先,实在令人痛惜!如同广东的理论家们,眼睁睁看着身边改革开
放的成果被北方学者记者命名为这个效应,那个模式,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又无可奈何。
于是有人鹦鹉学舌,提出“红学学学”的所谓新学科,并界定为专门研究“红学学”
是如何建立发展起来的科学,首篇论文讲的是“红学学”的创始人弗雷泽的生平。“红
学学学”念起来虽然拗口,却给许多长期呆在社科院没事可干的人找到了活儿。于是,
有人建议借助数学的方法,将“红学”、“红学学”、“红学学学”简化命名,比如,
“红学”可记为“红1学”,“红学学”记为“红2学”;“红学学学”记为“红3学”。
那么,所有关于《红楼梦》的子孙学科便可记为:红N学,其中,N=1,2,3,4··的
自然数。
这样叫起来确实方便,真正操作起来却反而带来了许多麻烦。
红1学的学者自恃资格老,看不起红2学、红3学之类的年轻人走红卖俏,说自己的
研究养活了后辈们,新闻媒介应大力宣传红1学的研究成果;而红2学、红3学乃至红4学
的年轻人则认为,自己研究的是新生学科,研究手段先进,成果斐然,要破格调资和评
定称职。有一位红4学的年轻学者正好是曹雪芹的后代,他质问红1学的老头说,如果真
要追究谁养活了谁的话,你们这些人都在吃我祖宗的遗产!
这个遗产自然包括曹雪芹放的那个响屁。
就在中国红N学各执一词,互不相让的时候,弗雷泽又提出了一门新学科,这就是
著名的——“雀螳蝉论”,专门研究文化中的因果长链及网络关系,提出了许多精采的
公式和量表,他甚至可以通过测量当年马克思在大英博物馆座位下那个脚坑的深度,预
测南斯拉夫的发展趋势及俄罗斯最后的国土边界。
就是这样一位奇人,也在寻找长尾部落的踪迹。
他首先从一九二九年英国传教士在云南收养的长尾儿童的下落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