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阳卷-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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鸨儿凑过去定睛一看,更是喜上眉梢,她当然是个识货的人,虽然说不出具体这块玉能值多少钱,但是这么皓白如雪,晶莹剔透的白玉简直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她嗫嚅着说:“这,这东西实在是太贵重了。”
“应比一千两多吧?”
他此话一出口,赵公子先变了脸色,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既然一个人的价值可以以钱的多少来论,我也只好和公子你斗一回富。”玉如墨优雅地说:“既然妈妈也认为我的这块玉足够贵重,那么我想今天求见这位姑娘的资格就应转让给我了。”
“你,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赵公子飞快地在脑子里寻找眼前这个笑得从容却气质让人慑服的年轻男子到底是哪家的公子,但是找了一圈也找不到。
玉如墨听他的声音有点气极败坏,依然是淡淡一笑,不再理他,笔直地走向前面。
赵公子从台子后面越出,探手来抓玉如墨的肩头,喝道:“你站住!”
玉如墨听到风声,肩膀微晃,冷笑道:“还没有什么人敢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也没有人可以命令我什么。”
纱帘后,有人轻笑:“若是我让两位停手呢?”
这声音众人早已渴盼许久,正如宫里的侍卫所说,人人都如骨头酥掉一样,连赵公子都由怒转喜,拱手一礼:“让姑娘见笑了,在下是……”
“妳不应该在这里。”玉如墨开口打断了赵公子的话,他的声音沉郁,但是话里的意思除了对面的人之外,全场没有第二个人能明白。
“你更不应该在这里。”那笑声幽然。
“妳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妳在这里难道不是为了等我?”他虽然看不见,但是却能看透帘内人的心。
赵公子听得忍无可忍,他并不知道玉如墨和帘内人的关系,但是他心心念念盼望见到的佳人居然和别的男子如此亲密地交谈,这让他愤怒之极。
于是抬手怒打,同时喝道:“你这个臭小子快滚开。”
玉如墨反手一拨,将来势化解,还是那样淡淡地说:“说话请客气一点,你的干爹也从不敢管我叫『小子』。”
赵公子一愣,再度上下打量着这个看起来颇有些神秘的年轻男子。对方竟然提到他干爹,而且还是一副很熟悉的口气?
“你叫什么?”赵公子喝问。
玉如墨一笑:“你还不配问。”
他抬脚又走上前一步,赵公子情急之下想把他拉住,双掌如钩抓向他的背脊,玉如墨步伐轻灵飘飘避开,赵公子收势不住,一下子冲到前面的纱帘位置,将纱帘猛地一把抓落下来。
飘飘白纱坠落,纱帘后那个本来端坐在琴旁的人也缓缓抬起头,即使是用“春波荡漾”一词依然不足以形容她的眼波之美,所有的人都被她的美色所惊,张大嘴巴,呆呆地,如被魔法点中,一动不动。
这样诡异的气氛玉如墨实在是太熟悉了。他没有再犹豫,向前紧走几步,却不知道面前的还有几级台阶,脚尖撞到边台的时候他的身子踉跄了一下,台上的婴姬急忙从琴后闪电般跃过来,将他扶住。
感觉到她的身子靠近,他反手拉住她的手腕,沉声说:“跟我走。”然后反身将她拽出大堂,江轻楼赶到他们前面掀开车帘,玉如墨带着婴姬飞身上了车内,沉声喝令:“回宫!”
马车飞快地跑了起来,转瞬就消失在道路的尽头。而玉箫楼内的众人还在迷离之中,久久没有人做出反应。
“堂堂玉阳王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跑到青楼里去抢人,说出去会不会成为一朝三国的笑话?”
马车内她盈盈笑着,笑容里有诡计得逞的得意。
玉如墨却是阴沉着脸,“那妳呢?堂堂圣朝公主,又是何等的尊贵?居然跑到青楼去弹琴,供男人玩乐?”
“这里有谁说过我是公主吗?”她干脆来个装傻充愣,“我有承认过我是公主吗?如果没有,弹琴赚钱又有何不可呢?我只卖艺,有没有卖身?更谈不上供男人们玩乐。其实玩到最后,到底是谁在玩谁,还不一定呢。”
“不错,”他的脸如铁青,“是妳在玩我。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妳安排的,妳在那里卖艺,只是为了将妳在那里的消息想办法传到我的耳朵里,让我来找妳。”
“真是奇怪,我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劲找你?直接入宫找你不是更好吗?”她一直在笑:“更何况,那天分别的时候我明明看到你是一脸诀别的样子,仿佛一辈子都不要见我,我又怎么能确定你会来找我?”
“婴姬,”他急促地吸了口气,“妳能不能不要再说这些虚伪的假话?”
“我?虚伪吗?”婴姬挑着眉毛,“一直都很虚伪的人不是你吗?还记得我第一次和你说的话吗?封闭自己的心,远离人群,用一张假面具来伪装自己。这些话虽然当时只是假设,但是现在看起来,原封不动的送给你最合适。”
“妳引我来,就是为了激怒我?”玉如墨沉口气,决定反击。“若妳不是为了引我来,算是我会错了意,妳现在就可以下车回去。以后妳想在玉阳国干什么,只要不是坐奸犯科,违法乱纪,我决不理睬。”
她静默片刻,再度笑道:“生气了?”贴过来,她托起他的手,查看着她留下来的那个痕迹,叹气道:“唉,怎么这么快就痊愈了?早知道当初应该再抹一把烂肤草。”
玉如墨忙抽回手,无可奈何地咬着牙,“真不知道妳的脑子里总在想什么?”
“想你啊。”她嫣然一笑。“否则我何必这么折腾,布置这么大的一个局,就为了引你来。”
“你承认了?”
“刚才我也没有否认,不是吗?”她故意拿话绕他,“我只是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要这么费劲地来找你,但并没有说,我的目的不是为了找你。”
玉如墨快被她这么兜圈子的说话方式气晕过去,不过此时也才发现,刚才一直握在手中那个酒杯居然还紧紧地抓在左手里都没有放开。
“轻楼,不要从王宫的正门走,绕到后面走西北的那个角门。”
“是。”江轻楼在外面接话。
婴姬笑道:“为什么要走角门?怕我见不得人?”
“我不想让王宫的侍卫变成一摊烂泥。”他不是要妄自菲薄看不起自己的侍卫,但是在婴姬的美色之前,如南向晚和江轻楼都会失语,更何况其他的普通凡人。
玉如墨命令宫女给婴姬准备出一处偏殿居住。对于婴姬的身份,他只是简单地以“婴姬姑娘”作为交代,这让震惊的宫女们更加茫然。
王从来不会带外面的女人入宫,而这个美得惊人,让她们看到一眼就自惭形秽地垂手肃立的女人到底是谁?王和她,又是什么关系?
好奇种种,但是谁也不敢问,只好手忙脚乱地去准备。
消息不胫而走,最先赶来的人是玉紫清。他看到婴姬的时候那种表情用震惊和愤怒都不足以形容了。
“妳这个妖女!为什么又来纠缠我王叔?”
玉如墨只觉得一团风冲向身边的婴姬,立刻抬手一拉,将那个孩子拉了回来。“紫清,不得无理,她是我请回来的客人。”
“又是客人,又是客人!王叔你不是曾经说过,没有在别人家做客一辈子的道理吗?”
“如果可以反客为主,当然是我最乐见其成的了。”婴姬面对玉紫清的时候总是笑盈盈,从容不怕地反唇相讥。
玉如墨接话道:“紫清,对婴姬姑娘说话必须谦虚客气,毕竟她曾经救过你。”
“被救过一次,难道就要感恩一辈子吗?”玉紫清继续用玉如墨的话反问他:“恩人的情意不见得要贴身相随才算是回报,这也是王叔您说过的。”
玉如墨叹口气:“你听我讲《史记》似乎都没有你听我说别的事情记得牢固。”
“这是不是叫作茧自缚呢?”婴姬在旁边偷偷笑道。
玉如墨暂不理睬她,只对玉紫清谆谆教诲:“感恩,是身为人最起码要具备的道德品质,如果你不懂得感恩,就是一个冷血的人,连那些动物都不如。”
玉紫清的小脸胀得通红,不知道是气还是怒,还是怒气交加又无从发泄,只是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婴姬,咬牙切齿地说:“别忘了我说过的话,早晚我会揭了妳的这层狐狸皮!”
玉如墨听着紫清跑掉的脚步声,缓缓说:“紫清自幼受宠,难免性格偏激。”
“你说的也不对,他的性格是只有在面对我的时候才会变得偏激。”婴姬笑道:“不过这小子的话似乎也有那么一两分道理。”
玉如墨说:“紫清曾经说人心会丢。他失去父母疼爱很久,好不容易重新回到亲人的身边,总怕我将来不会太关心他。”
“人心会丢?”婴姬的眉尾划出一道很好看的弧度,“不,人心不会丢,只是会变。你的心,和之前我们初见的时候有没有改变?哪怕只是一点点?”
他一震,沉默良久后才回答:“以前我畏妳是敌,现在我敬妳是客。”
“仅此而已?”她继续追问:“你会为了一个客人而丢下朝政,自贬身价,跑到青楼去带走一个和你并不相干的女人回宫?”
这一次,他沉默的时间更久。最终,他放下一句话:“婴姬,你很聪明,非常的聪明,只是,别让妳的聪明害了妳。”
她凝视着他的脸,用他能够听到的笑音回答:“谢谢你的忠告,我会铭记一生。”
对于婴姬的到来,玉如墨并没有刻意封锁消息,所以未出一天,消息就传遍了王宫上下。
第二天清晨未上早朝的时候,叶太傅提前入宫,要求晋见玉如墨。
玉如墨对于他的到来并不吃惊,让人将他带到书房。
“叶太傅这么早来是有紧急国事要对本王说么?”他一挥手,“给叶太傅看座。”
“不用了。”太傅今天的脸色非常不好看,“王,臣听到一个传言,不知道真假,但是对王的声誉会有大损害,所以忍不住要提前入宫求证,请王恕罪。”
玉如墨回答:“太傅是我的老师,如果本王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太傅随时可以质询。”
叶太傅咳了一声:“我听说王昨天从宫外带回来一个美貌女子,还将此女安置在了后宫,不知道可有此事?”
玉如墨微微一笑:“是有这件事,没想到消息传得如此快。”
叶太傅问:“王对这个女人有什么打算?”
“打算?谈不上打算,只是请她在宫内做客。”
“做客多久?”
“还不清楚,要看她什么时候想离开。”
叶太傅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王,这不像是您会做的事情。臣一直以为王不是一个贪图美色享受的人,当年先王选您做王,也是看中您的德行高尚,性情坚忍。”
“太傅的话是在骂本王么?”玉如墨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上去更加难以捉摸,“不贪图美色?本王双目失明十余年,已经对美色毫无概念。如果带一个女子入宫就算是违背了先王对本王的评价,太傅评价本王的标准是不是也太苛刻了?”
“王……”
“本王只是承认带一个女子入宫,任她自由常住,但是本王并没有说把她立为后宫之妃或是新宠。”
玉如墨的话让太傅的脸色缓和许多,但是紧接着,玉如墨偏偏又转了口气,沉声道:“况且,本王后宫的事情并不是太傅应该操心的。本王宠幸哪个女子,也不是太傅能管得了的。”
叶太傅惊呼:“王!”
“不要以为你的女儿已经备选王后就可以随便干涉本王的私事,别忘了君是君,臣是臣,君臣之礼不可逾越。”
玉如墨头一次用这样严厉的口气和叶太傅说话,让他顿时咽住,面部肌肉抖动,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是臣来的鲁莽,臣告退。”
叶太傅离开,但是玉如墨并没有动,停了片刻,他低声问道:“在外面的人是无色吗?”
从门旁缓缓转进来的那个人正是叶无色,她并不如父亲那样愤怒,眼神低幽,像是在思忖着他刚才的话。
“无色,妳也是来兴师问罪的?”
她苦笑道:“我还没有正式入主后宫,算来也无权过问你的私事。更何况,即使我将来真的成了王后,也不能阻止王宠幸别人。”
她的话完全是在故意重复他刚才的话,但玉如墨并不动容。“如果妳说妳不在意,那我反而要生气了,因为,不会嫉妒的女人代表她的心中对我原本是无情的。”
叶无色叹道:“如墨,你的心中在想什么?那个女的,就是紫清说的那个婴姬?”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