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心契约-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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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为奈水间和休闲区的拖车焦黑得瞧不出原本的面目,外接的发电机也烧烤成一团废铁。每一具营帐连根被抽出沙地,一道一道割裂得完全无法弥补。
所有的挖掘工具集中在营区中央,目前正接受炼火的洗礼,至于考古队辛苦了数个月所发现的古物,更甭想安然无恙。
哀鸿遍野,原来就是这等惨烈的景致。
韩伟格的峻颜冷冽到了极点,哼也不哼一声。
众位考古队员呆愣地环视这一地狼藉,不敢相信他们离开营区才短短四个小时而已,前后竟然已产生掀天撤他的动汤。
“我们昨天挖到一处遗址……很开心……今天特地进城喝香槟庆功……”好好先生小江被突变冲晕了脑袋,语言能力暂时受到剥夺。
才两百四十分钟的差别而已!
“有没有任何人受到伤害?”凛冽的狂风扬起漫天的沙烟,刮起韩伟格的衣裾。他阴狠的嗓腔,锐利程度不下于隐隐割痛的风势。
“对了,施教授呢?”一名队员突然回过神,想起自愿留守营区的大家长。
“临出发之前,他提过想到东侧的新地点再做一次探勘,或许正好避开歹徒的攻击。”小江终于恢复正常。
“该死!”韩伟格吹了一声长哨,灵骏的爱驹嘶鸣着回应,快步从外围跑到主人身旁。
他翻身上马,驰向东首的色克加禁地。十来名手下立即跟随主子的尘烟。考古队员发现情状有点变异,无暇细想,各自吆喝了几声,跳上越野吉普车,追循大龙头的方向。
远远望向沙漠中心,-管粗大挺直的木柱招引着众人的眼光。
一行人赶抵目的地,陡然被木柱上的物体抽乾了气息。
施仁道被困吊在柱身上端,眉眼口鼻严重地扭曲红肿,几乎分辨不出原来的相貌。木柱下端,数量惊人的石瑰零零散散了满地。
涣散无神的视线投注在远方,似乎无声控诉着壮志未酬的遗憾。
投石致死!这是回教徒对于窃盗罪的犯人所栽处的极刑。
“教授……”小江跌跌撞撞下了车,哑然仰望老人的遗体。
考古队员全部呆住了。
没有人能够移动一步,哪怕是张嘴惊叫都成了剧烈耗力的动作。
多年来的师生情谊,旧时相处的欣悦,一幕接着一幕浮现脑际,旋又褪幻成昨日黄花。施教授殉亡了。死了。不会再活转了。
“教授!”不知是谁突然号哭出声。凄厉的叫喊震醒了队员迷茫的心。
“施教授!”泪水奔窜出每双目眶,大伙儿没命地跳下车,冲向受尽折辱的大家长脚下。“快把教授放下来!”
赤红色的狂潮激起韩伟格体内的蛮劲,他面无表情地凝坐在马背上,只有咬紧的牙关表露出隐藏的震怒。
色克加酋长的攻袭,等于正面挑衅他的威权。
四名手下出发审查禁地周遭是否有理伏,才刚翻过一座沙的,立刻发现另外两个被困绑的弟兄。
“韩先生,找到两名我方的守卫。”四人搀回委顿的残兵。
咻咻!又狠又准的长鞭将两名手下的脸孔划出血痕。
办事不力的随从甘愿领受责罚,翻身又跌回沙地上。
“发生了什么事?”他面色铁青的问。
“色克加一族突然进袭……”其中一名败将抿了抿乾裂迸血的嘴唇。“他们人多,酋长压制了我们三个,然后对施仁道用刑。他要我们转告韩先生,姓施的擅闯色克加的禁地,应该处以终极死罪,可是他无意冲犯韩先生,所以……故过我们。”
咻!第三记长鞭打晕了战战兢兢的败将。
韩氏从众纷纷垂下眼睫,回避主子烫伤人的怒焰。
“里那!”催魂令迸射着绝对的森冷无情。”把这两个成事不足的废物送到非洲挖矿,终生不准离开矿坑!”
“是。”里那恭谨地领命。
从营区的方向扬起一阵翻滚的黄烟。BMW跑车的超强引擎旋转出怒吼,直直冲向色克加禁区。
嘎吱一声,跑车煞停在吉普车旁。玲珑的娇影从驾驶座闪出身。
宁馨狂急的视线陡然固定在队员以及老教授身上,疾速的步伐猛地凝住了。
“怎……怎么回事……”她的双腿险些失去撑持力。
大伙儿为何哭得这样伤心?教授呢?他为什么躺在沙地上,动也不动?
血!碎石推渍染着触目惊心的腥红液体,看起来充满孤寂的死意。
她的眼前晃起一阵花白晕眩,再也支持不住。
“小姐。”青梅瞧着她的异状,不敢过去搀扶。
坚稳有力的臂膀突然出现在她背后,抱住软弱的躯壳。
“出了什么事?”她白着一张迷乱的容颜,寻求解答。
韩伟格的太阳穴隐隐抽动,并未回覆她的质疑。
“你们先回去。”他举手向三尺开外的青梅示意,要她过来搀走女主人。
“不!”宁馨激动地揪紧他的前襟,彷佛溺水的泳者攀住唯一的救生艇,却无法确定这艘救生艇能否稳稳地承载住她。“回答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意外?”
此时她恐怕已失去了理智思考的能力,对她解释太多只会造成更大的误会,他宁愿等到两人回去安定舒适的绿洲城,再把祸事的肇因向她说个分明。
镇静的眼眸仔细审视她的神色,他突然回过神。他从来不曾对女人升起保护欲,为何独独对她特别?
一股莫名的抗拒从心底深层浮漾上来,缓缓挣出他的牙关。
“施仁道违背了我的禁令,私自闯入色克加族的神圣禁区。”冰蓝色的冶酷跃上他眉宇之间。
宁馨迷蒙的双眼全然失去焦距。他的说法彷佛仅仅在意着施教授是否遵行了命令,至于营区里的混乱、队员们的悲喊泣诉,全成了次要的问题。
她勉力让双腿撑起全身重量。“我要看看教授……”
“别过去。”韩伟格不肯放人。
“故开我!教授一定不会有事的。”宁馨固执地想挣脱他的掌握。
“他死了。”他的口气转为强硬。
“不可能。”狂烈的反驳如疾飞的箭矢。“好端端的,教授怎么会死?他的身体那么健郎,一天到晚活蹦乱跳--”
“他死了!”韩伟格抓紧她的肩膀,强迫她接受残酷的现实。“你听见了吗?施仁道已经死了!”
“乱讲!”宁馨混乱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抗拒死神的降临。“你胡说,我不相信!昨天我才和教授通过电话,他还笑嘻嘻的,要我隔几天过来找他……不可能!让我见教授!让我见他!”
韩伟格紧紧将她护进宽阔的胸膛。“别看他!只要记着他生前的模样就好。”
他沉敛的心跳宛如催眠师的拾令。怦怦、怦怦、怦怦……宁馨呆愣着、晕乱着,任由两道怅惘的泪水垂下脸颊。
为什么会这样?一切应该都在掌握之中,不是吗。韩伟格曾经许下承诺,他的人会保护考古除所有成员,而她也就这么确信了。
现在,他听起来就像事不关已的旁观者,彻头彻尾的无情。她曾是这么的相信他……
“你骗我。”她的容颜茫乱而苍白。“你应允过保护考古队的同仁,所以我放弃挖掘的工作,用自己来换取大家的工作空间。为什么你食言了?”
他静静迎着她的控诉。
“为什么营区变成一团废墟?为什么教授会死?为什么?”她猛然抡起拳头,狠命地捶打他的躯体,也捶出自己满满一颗心的剧楚。“你骗我!你骗我!什么狗屎韩伟格,原来也不过是个下流的骗徒!你没有遵守自己亲口承诺的约定!是你害死了教授。都是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他不言不动,任她在自己身上发泄怒气。几名韩氏手下震惊地瞪视这个失去理智的女人,从未见过主子容许低等的异性对他如此大不敬。
气急攻心和激狂的情绪在她体内形成冲击,霎时让她失去了理智。宁馨不顾一切地踢打、嘶吼,奔窜的热泉淌满了雪白的粉颊。她多么希望自己手中有枪,可以准确无误地射倒这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为什么死掉的人不是你?”她的手了,心累了,颓然靠伏在他的胸口抽泣。“为什么……”
韩伟格尖刻的唇抿成直线,打横抱起神智昏乱的女人,直接走向她驾驶来的座车。
“里那!”他粗嘎地呼唤贴身护卫。
保镖迅速坐上驾驶座,示意吓坏了的小女侍坐在自己身侧。
“不!我不和你回去,我要和朋友待在一起。”宁馨的神魂短暂地回返脑袋里,立刻动手去拉车门把。
“不准。”嘶哑的声音终于显露他的情绪,虽然其中藏着遗憾,却包含更深沉的独占欲。
后座与前座之间的有色玻璃缓缓升了上来,挡开前面两双探测的眼睛。
“你没有权力扣留我!”她用力推离他的胸瞠,眸子里闪烁着清楚的怨怼。“我们的交易结束了,我不想再见到你,放我下车。”
“住口!”强横的唇封住她的抗争。
宁馨累累咬住唇瓣,无论他多么温存的亲吻,挑逗地以唇舌勾动她,说服她暂时故下封闭心房的栅栏,她仍然无动于衷。她已履行了单方面的信约,是姓韩的食言在先。
再也不了!她只甘心受骗上当一次,日后再也不会了。
“从现在开始你没有权利碰我。”森凉的眼眸掩不住嗔怨恨意。
韩伟格凝视着她,脸上闪过一道几近痛苦的神情。
“我不……”千百句的劝慰、辩解即将脱口而出。到头来,仍然藏放回心里。
她别开惨白的脸,整颗心浸淫在深切的哀悼里。不看他,再也不想见到他!
车厢内空气凝结了,彷佛又重又厚实的蛹茧,沉封住一颗脆弱的芳心。
过了片刻,韩伟格探出指尖,轻抚她黑缎般的长发,试图诱引她上锁的心门再度为他敞开。
“一切都是意外……让我补偿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他低声轻语。
就在这一刻,他一再重复的问词,引领宁馨认清了两人关系的本质--韩伟格永远不会懂的。
在他眼中,她一直是,也只会是一只宠物。不管未来多么受眷顾,露泽持续多长久,到头来一樽还酹江月,她仍旧脱却不了妾宠的枷锁。
他以为伤心可以用捉摸得着的实物修补,然后便船过水无痕。他也以为欢乐可以用眼花撩乱的珍宝堆砌出来,年年让桃花笑春风。
他永远不会了解!
凄绝的寒意跃上她胸口。伤怀到了极处,她反而生出一股想笑的冲动--荒谬地、苦苦地大笑一场。
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我只想要回一件东西。”
“说。”
她一字一句地呢喃出声--“我的自由。”
第七章
“里那?”
“在。”
“带人挑了色克加。”
“是。”
“记住,不准留一名活口!”
※※※
头七了。
宁馨怔忡地想着,听说,人亡故之后,魂魄会于第七天夜里拜访生前的重要地点,最后一次见见亲密的家人友伴。
施教授今夜会前来探望她吗?
怕是不会了。此刻,他的骨灰已经飘扬过海,由其余的同伴送返乡里。沙乌地阿拉伯与台湾相隔两地,何其遥远,教授的灵魄如何能找得着她?
队员们的归程与来时相同,怀抱的却是两样的心情。彼时的欢欣期待,竟然换来大家长殉亡的下场。早知如此,当初无论如何也不愿白走这一遭。
大家都走了,回去台湾,为何她独独被扣留下来?
她好想回家,回到亲戚兄长身边,回到她熟悉的生活环境。
“为什么拒绝吃束西?”韩伟格一脸阴沉地耸立右她的软卧旁。
她迳自飘望向中庭的繁花绿林,哼也不哼一声。
“我应该先警告你,绝食抗议对我向来不管用。”他不悦的口吻已经接近低吼了。
她并非蓄意以绝食做为消极抵抗的手段,只是单纯地缺乏饥饿感而已。
韩伟格挫败他爬梳乌发。
过去七天,他表现出来的耐心程度连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她伤心落泪时需要倚靠,他便主动将她拥进怀裹,长达数个小时,把手边一切事务搁置下来;她喜欢默默发呆不理人,他便也由得她去。即使她想到着恼处、开口骂人的时候,他也一言不发地任由她出气。
他根本回想不出自己纵容过哪个女人到像她这样的地步。甭说女人,即使须眉汉子也无胆在他跟前这么放肆。
“你到底想要什么?说出来!”一旦他的问号以强横的命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