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阶空伫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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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是妻妾也不能如此大胆无礼啊。
饶是韩涛受过西式教育,但骨子里根深蒂固的传统教育,让他不能接受眼前女子的大胆行径。
只见林若煌轻轻地拉开女子,笑言:“又把我的衣裳当擦汗布啊!”
女子闻言顿时跳了起来,一根油光水滑的辫子在空中甩了开去,韩涛坐在林若煌的下首,避之不及,只听得“啪”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打在了韩涛的脸上,让他不禁痛呼出声。
女子似乎受了惊吓,立时扭头,“啪”又是结结实实的一声。
好家伙,不过是肚子里面小小的说了一下,没想到这么快就遭报应了。韩涛心中不禁苦笑,不应该妄言呢。
“韩公子,这是舍妹,平日里放纵惯了,不合礼数的地方,还请见谅。”还来不及发作,就听得林若煌的致歉,生生地将他的不满压了下去。
“是啊,方才没看到你,对不起了。”清脆的声音,极其轻快的语调,压根儿听不出丝毫歉意。显然女子并没有把他韩涛放在眼里。绿色的背影倒终于转了过来,红扑扑的脸蛋,额间密密的汗珠,发丝凌乱的贴在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美丽的地方,只有一双灵动的大眼让韩涛想起了家中曾经饲养过的小鹿,对,小鹿。
“哥,你怎么不早说你有客人啊,害的人家丢脸了。”转眼又变成了绵绵的略带委屈的腔调。
原来是林若煌的妹妹,难怪这么嚣张,目中无人。虽然女人都是变脸如翻书,但眼前的女子显然是个中好手。
林若煌细心地将她脸上的发丝一根根地归于原位,宠溺地捏捏她的鼻子,“若诗,这位是韩世伯的公子,你刚才可不礼貌啊。是你自己不长眼睛,怪得了谁?”
女子正撅起嘴似要说什么,在听到林若煌说厨房里备了杏仁豆腐就立刻如同来时一般,像一阵风一样地卷了出去。
韩涛顿觉好笑,刚刚还目中无人,一会儿就被些许点心给吸引走了。看来这个“林妹妹”倒是有趣的很。
如同雨前龙井一般甘美的聊天就这么打断了,林若煌客气地叫了丫鬟把韩涛送到闻柳苑休息。闻柳苑是林家专门用来接待客人的别院,屋内打扫的极为干净,桌几被褥一应俱全,样式雅致,墙外还有些许柳枝飘进,青色砖墙巍巍,绿柳依依,别有一番韵味。
傍晚时分,丫鬟请韩涛到饭厅用餐。林氏兄妹已等候多时。紫檀嵌螺钿圆餐桌上摆了满满一桌菜。林若煌仍是一身长衫,“林妹妹”倒是换了身衣裳,头发微湿泛着水光,像是洗过澡了。身着月白滚边圆领宽袖的绸上衣,柳色百摺裙,八分的袖子露出的皓腕上戴着碧玉手镯,说不尽的娴雅,和初遇的那个“绿青蛙丫头”判若两人,只是那双小鹿般的眼睛隐隐藏着的笑意,嘴角的轻微上吊,让韩涛没来由的警觉了起来。
落座后,韩涛粗扫了一眼,桌上有冰糖甲鱼,雪菜鱼汤,锅烧河鳗以及时令蔬菜,相当丰盛。须知这冰糖甲鱼,雪菜黄鱼汤,锅烧河鳗均名列甬城十大名菜,林若煌如此盛情让韩涛感动万分。
韩涛虽自小生长在北方,成年后又留学海外,但因母亲是镇海人,吃惯了海鲜,即使嫁给韩父留居北方,也常常设法烧些家乡菜,久而久之,韩涛也熟知宁式名菜,吃得惯海味。见到这些菜肴也让韩涛有了思乡的情绪。
“来,来,尝尝看,虽比不上令堂的手艺,也还新鲜,多吃一点。”林若煌热情地向韩涛推荐,丫鬟也伶俐地将菜肴夹到韩涛的碗中。
“林兄也尝过家母的手艺吗?未曾听家母提及。”韩涛惊讶万分。
“少时游历北方,幸得令尊照顾,期间令堂得手艺可让我印象深刻,京城难有新鲜海货,仍费劲心思烧制家乡菜来让我解馋,你有这样的好母亲可是福气啊。”林若煌笑的开怀。
韩涛之前还对林若煌的盛情有点不解,一直想自己顶多算是故人之子,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都不足以让林若煌如此热情,以上礼待之,还暗自警觉,怕林若煌另有所图。原来是因为林若煌曾受韩父照顾,如今是报答韩父。
这让韩涛宽下心,细细品味美食。林府的厨子手艺高超,这大汤黄鱼肉嫩味鲜少骨,雪里蕻咸菜质地脆嫩,鲜美可口,汤汁更有一种特殊的鲜香味;锅烧河鳗鳗肉鲜嫩,绵糯香醇,味鲜而略甜,汁浓有泡;冰糖甲鱼绵糯润口,甜酸香咸俱全。韩涛充分享受了美味。
席间三人谈笑风生,美食相伴,好不惬意,“林妹妹”举止有礼,尽现大家风范,让韩涛吊在喉咙的心总算回到了原处。
林府的管家急急跑了进来,与林若煌一阵耳语之后,就间林若煌匆匆退席,留下“林妹妹”与韩涛两人。
“韩大哥,方才打到你,实在是不好意思,小妹请你吃个螃蟹来赔罪,这个蟹可是很肥的,这个月份可不好找呢!”
一声叫唤让韩涛寒毛耸立,看着她从丫鬟手中将一个螃蟹送到面前的碟子。此物张牙舞爪,外形有些像秋季长吃的大闸蟹,不同于大闸蟹的金背长毛,它是红背无毛,背壳高高耸起,足见内涵丰富。
“这是·······?”韩涛心念一动,故意沉默不语。
“螃蟹啊,我们这边叫白蟹,难道韩大哥不曾见过?”林若诗笑的可人,无限期待的神情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她想看韩涛出丑。
敢情小丫头欺负他是北方人没见过世面,不懂得吃螃蟹故意刁难他。可惜笨了点,林若煌明明已经提点她了,仍然出此笨招,不够机灵啊。
“确实不曾见过,不知林小姐能否指点一二?”韩涛压住肚子里面的笑虫,“谦虚”地问。
“韩大哥何须客气,叫我若诗即可。这白蟹吃法也不难,打开即可食用。方才听得哥哥说令堂也是料理海鲜的高手,相信韩大哥定会喜欢。”眉眼间无限笑意,罗帕半掩嘴边,圆圆的眼睛也笑成了半月型。眼波流转,顾盼流离间,丝丝妩媚隐现,与方才的娴雅大不相同。
就这瞬间,这一笑让韩涛觉得心的某个角落塌陷了,这妩媚的笑容深深地烙在了韩涛的心头,无数个夜晚辗转难眠,心中想的念的都是这个笑容,直至他生命的最后一刻都不曾忘怀。
噩耗
几日里,韩家的别墅人人心事重重,所有的重心都围绕韩涛转。韩涛自海边独自一人回来后就一病不起,高烧,说胡话,请了医生也不灵光。管家王嫂担心的要命,一遍又一遍的替换韩涛额头上的毛巾,照医生说的酒精擦身也不见效。
家里,洋行里都等着韩涛拿主意,可韩涛迟迟不醒,整个别墅弥漫着恐慌的情绪。
“医生,我家先生何时能醒啊。”王嫂焦急不安,“再不醒来,那可就3天了。”
“韩先生是精神打击太大,加之长期疲劳过度才倒下的,已经注射了退烧针,待体温退下就好。至于能不能醒来,要看他自己的意愿了。我们已经尽力了。”李医生无奈地收拾听诊器。
他已经是韩家请来的第三个医生了。原先的家庭医生刘齐返乡探亲,王嫂只得请象山城最好的医生来看病,三个医生众口一词,开的方子也大致相同,应该不会有错,可韩涛就是醒不来。
送别了医生,王嫂回到林若诗的房间,继续为韩涛替换毛巾。心下琢磨着该如何向林若煌开口。
三天前,她送韩涛和林若诗出门附近的海边,结果只见韩涛独自一人回来,她连喊几声都不曾理会。只听得二楼林若诗的房里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没了声息。
大着胆子开了门,只见一片狼藉,整个房间被翻了个底朝天,韩涛失了魂一样坐在地上,好容易将他扶到床上后,叫人来收拾房间,突然发现刚才还好好的人一下子发起了高烧,然后就一直昏迷不醒。
想到这里,王嫂不禁叹了口气,这两人的事她也看在眼里,只是这两人一个生死不明,一个病重如山,不知该如何是好。寻思着韩涛若再病下去,她也只能通知甬城的林若煌了。她原本是林府的佣人,更是若诗的陪嫁娘姨,眼下若诗没了踪影,韩涛又昏迷不醒,能拿个主意的只有林若煌了。
“王嫂,王嫂!”门外传来丫鬟小梅低低的叫声。
“叫魂啊,没看到先生病了?!”关上房门,王嫂低声呵斥。
“王嫂,你看,这是不是小姐的披肩?”小梅咽了咽口水,把手里的东西亮了出来。
“你从哪里招来的?”王嫂一见,脸色骤变,一把从小梅手里夺了过去,翻来覆去地看。
没错,是小姐的披肩,出门的时候还看到先生给小姐披上的。莫非······
“司机阿陈在那个悬崖附近捡到,挂在李子树上。”小梅低低地回答。
王嫂心里一沉,这几日虽然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可始终不敢往那方面想,现在怕是真的了。
“给林先生打电话,还愣着干吗,去呀!”王嫂高声叫道。
······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马上过来。”林若煌面无表情地挂上电话。
接到这个电话他无比震惊,他的小妹妹失踪了,生死不明,这都怪他,都怪他一意孤行,总是为她规划人生,从不考虑她的感受,现在她竟以死来表示抗议。
他无意识地把拳头抵在唇上,呆坐了半晌。倏地起身,打铃让管家备车,他要去找他的小妹妹。
车子疾驶在通往象山的路上,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后悔,渐渐地透过车窗看到的是若诗,尿裤子哭着拉他衣角的若诗,闯祸了跪在祖宗面前挨罚的若诗,欺负了韩涛洋洋得意的若诗,还有,还有爱上了林轩和自己争吵的若诗,送她去韩涛别墅绝情不语的若诗。
若诗啊,你何时才能饶恕我和韩涛,还有你自己。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啊。
书房里,林若煌静静地听王嫂汇报,一言不发。待王嫂说完,才抬头看她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把刘齐给我找来,明天早上我要看到他。”说罢慢慢起身踱到窗边,凝神望向窗外。
王嫂正应着准备叫人打电报叫刘齐速回。
就见林若煌回过头,盯了一会儿,说道:“人,去找了没有?”
“今天捡到小姐的披肩,就请少爷过来作主。实在,实在是想不到那方面去。所以······”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那就是没找了?”林若煌闻言,原本低垂的眼帘微微扬起,厉光隐现,像两把刀子生生地捅进人心里,吓得王嫂大气不敢出一声。
“出去吧,叫林裕进来。”即使盛怒也仍是淡淡的声音听不出一点情绪。
王嫂轻轻地走出书房,合上门后拍拍胸口,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几年不见,少爷变的益发深沉了。前几年,还是笑容和煦的一个年轻人,虽然喝过洋墨水,却一点也不骄傲,待下人也是客气。老爷去世后,少爷把洋行的生意搞的有声有色,比老爷在世时还要昌盛。
自从若诗小姐出嫁后到现在,竟变得不苟言笑,饶是相貌等样,让人也不敢轻易接近。
按照林若煌的指示,林裕找了当地的水鬼、船家进行地毯式的搜索,联系了警察局长进行全城检查,所有来历不明的女子一律收监待查。
林若煌到别墅的第二天早上,刘齐就被带到了书房。
“刘医生,你知道我请来是为了什么?”林若煌开口道。
“是不是为了若诗小姐的身体。”刘齐不解地开口。
“哦?”有点意外,林若煌挑眉看他。
“若诗小姐的身体太虚弱了,要好好调理才行,不然将来生产会很辛苦的。”刘齐一口气说完。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林若煌厉声道。
“那个,若诗小姐没说吗?她有2个月身孕了。”刘齐也惊异万分,“她说要给韩先生一个惊喜,求我别告诉韩先生的。怎么了,情况不好吗?”
“惊喜,真是天大的惊喜。”林若煌喃喃自语,身形晃了晃,颓然倒在座椅上,拳头轻轻敲额头。
若诗,这就是你的回答吗?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一尸两命,你要我如何承受,若诗?
挥挥手让眼前的人都出去,他已无力再承受了。
他的泪,只有他的小妹妹能看,
现在,无须他人来关心。
兴师动众地搜寻了2个礼拜,终是一无所获。除了手上的这只鞋。林若煌不禁自嘲,这便鞋是特地为若诗从永安百货买的,样式秀气的西式皮鞋,小羊皮质地,一见就觉得适合若诗,就买了送她。当时她欢喜的当场就抱着他脖子连声喊“好哥哥,好哥哥。”
当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