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天下醉 上-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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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凉。如果是在拾月宫外,也许还可以承他们防备松懈有所行动;可如今看来却是在拾月宫的中心,如此想逃恐怕比登天还难,看来丽雪灼带他们走的,只是一条进宫的通道,而且易进难出。两人心思电转,却忽然听得几声咳嗽声。声音不大,却似乎就在耳边,可又令人辨不清方向,忽左忽右,前后飘忽。丽雪灼和文静倾一听这声音脸色都是一变,人也立即俯身跪地,同声恭敬道,「千秋万代,威泽四海,弟子丽雪灼、文静倾、恭迎宫主。」闻言纪悟言与慕容涤尘也觉得耳边一震,不由得同时看向殿前,到要瞧瞧这神秘的拾月宫宫主是何模样。江湖上有人生有人死,每一刻都有人生,每一刻也有人死亡,没有人能计算出江湖人生死的数量。而比江湖人的生死变幻更频繁的是关于拾月宫宫主的传言。有人说,他身高七丈,力大无穷;有人说,他没有形体,来去如风;有人说,他不死不灭,千秋不朽;也有人说,谪仙转世,判人生死。不过不论传言如何,有一点却是确定的,那就是--拾月宫的宫主定然不是一个平凡的人物,神奇到就算他是长了六只臂膀的妖怪,恐怕也没人觉得奇怪。那么,现在出现在纪悟言他们眼前的又什么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或许不能说人,要说是什么样的鬼神妖魔。其实,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个很害羞的少年而已。大约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比丽雪灼都似乎还小上一些,脸色苍白,带著微微的病容,不时的咳嗽著。他似乎脸皮很薄,很怕看到陌生人的样子。眼睛只接触到了慕容涤尘和纪悟言一下,就害怕的避开了,有些瑟缩的蜷在偌大的正座上。而丽雪灼和文静倾,也很尽职的挡在他面前,把他和生人隔离起来。不过这个少年却做了一件事,他吹了一口气,对著卫流霜。很神奇的,一直昏睡的卫流霜缓缓睁开了眼睛。不管信与不信,他凭著这一口气的力气,解开了卫流霜被封了快到极限时间的穴道。做完这件事后,少年朝纪悟言和慕容涤尘腼腆的笑了笑,很害怕他的举动不合时宜似的。这举动无疑可以让他们两人暗自吃了一惊,不过他们震惊的程度显然比不过卫流霜。要知道,刚刚她还在自己的房中睡觉,怎么醒来就到了这个地方?是不是还做梦呢?她这样想,也把这样的想法不由自主的表现在脸上,也引起了少年的兴趣,似乎让他渐渐忘了害怕。于是他小心的叫道,「雪灼,把我给他们礼物拿出来吧。」声音小小的,眼角也有些担心的看著他要送礼物的人。丽雪灼转过躬身答「是」,声音谨慎,与平常他的刁蛮任性大大不同。又顿了好一会,才道,「带上来吧。」由远而近,蹒跚的脚步声传过来,等穿黑衣的弟子走进来,纪悟言与慕容涤尘才看清,他们带进来的是竟然是一位孕妇。「杀了……咳咳……她,」腼腆害羞的声音穿过来,坐在上位上的少年虽然还是满面病容,中间还咳了几声,仍然清晰的传达出了这个意思。却看他们仍没有动作,于是又补充道,「杀了她,我就可以……咳咳……放过『她』。」这个「她」指的却是身为人质的卫流霜。此时的卫流霜却已经明白了自身的处境,虽然不明白前因后果,可她也看出自己现下已经是敌人逼迫自己儿子的工具。「不,涤尘不要去。」看著自己儿子眼中慢慢聚集的寒芒,卫流霜挣扎著急道,却很快的又被封住穴道。她虽然害怕自己的这个儿子,可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出的骨肉,又怎么能看他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情。同时,慕容涤尘也在心中权衡著,他知道自己在这个情况下没有选择,要么一尸两命,要么死的就是自己的娘亲。孰轻孰重,道义和亲情……手中的剑举起又放下,无法抉择。脚下的孕妇凄惨的求饶著,那边丽雪灼又已经拿银丝勒紧了母亲的颈子,台上的少年掩著嘴得意笑著……慕容涤尘一时间陷入了从未有过的进退两难困境中。
第七章
慕容涤尘知道自己不可能拔剑,因为对于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而且身怀有孕的女子,他是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的。于是他的目光慢慢挪向了站在不远处的丽雪灼,看来自己只有冒险一试,要一击杀掉他才能保住自己母亲的性命。可以他制住母亲的姿势和戒备的程度,慕容涤尘迅速判断出自己至多只有一份胜算。可别无选择只得试上一试了。正当慕容涤尘下决心拔剑之时,一个人却抢先抽出了他腰间的剑。要知道,想抢慕容家二少爷的剑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抽剑的速度、手法都极为讲究,当然,还要一个重要的条件,那就是慕容二少对他没有防备。那么现下,具备这些所有条件的人,也只有……纪悟言。没错,纪悟言抢了慕容涤尘的剑,可也并没有拿它去砍谁;而是斜斜的指向了一个人--坐在首位上的少年,拾月宫的宫主。仅他这一个动作,丽雪灼和文静倾却已经作出了十八种反应,招式武器迅速的封住了纪悟言的上、中、下三路,只要他再敢动一动,马上血溅当场。而他们后面的苍白瘦弱的少年却有些好奇的看著纪悟言,似乎期待著他的表现。这时,纪悟言动了,第一次没有顾虑到身旁人担心的眼神。可他动的不是握剑的手,而是……慢慢抬起了头。他抬起了头。在慕容涤尘的记忆中,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纪悟言好像总是习惯了低著头。低头无奈的微笑,似乎是自己,也是所有人最常见到的他的表情。收敛的眉目,神情淡然的眼角,无限的温柔体贴,构成了他熟悉的「纪悟言」。仔细在脑海中搜寻,慕容涤尘赫然发觉,自己竟对昂起头的悟言没有印象。而此刻,纪悟言却抬起头来。他抬起了头!然后,他笑了。慕容涤尘第一次见到纪悟言的时候,他是摔了一跤,脸上黑黑的,让一向爱干净的他不太喜欢。慕容涤尘第一次看到纪悟言容貌的时候,是在他用帕子擦去了面上的污垢以后,那时他虽然年纪还小,可那般的绝色仍然把自己的大哥慕容清尘骇得跌下了凳子,也让他傻了眼。以后的十年的时间里,慕容涤尘觉得自己已经看过了他所有的表情,就算仍觉得他容颜丽可倾国,可再怎么样自己也对他美貌免疫了些。可现在,此时此地,慕容涤尘却是真真正正的呆住了,不,应该说,有些傻了。不仅是他,就连那个羞涩的少年,也看著纪悟言直了眼,半晌没了声音。丽雪灼张大了嘴巴,手几乎再也捉不住卫流霜。「叮」的一声,文静倾手里的铁琵琶摔下了地,发出巨大的响声,却没有惊醒半个人来。这下唯一没有被这笑容迷惑住的,就是被点了穴道,还在昏迷中的卫流霜。所有人都觉得有些醉了,身子轻飘飘的,似乎浮在空中。原来这世上,还有比美酒更醇更加醉人的东西。原来真的有人,能一笑天下醉。「看够了么?」纪悟言轻轻的声音,滚过众人耳边却仿若惊雷,身子同时一抖,所有人这才回过神来。纪悟言没有乘著他们失神之际出手,没有必胜的把握,他不能让二少爷的母亲冒这个险。从不同的方位看著纪悟言,慕容涤尘、丽雪灼、文静倾心中想的是同一件事情,这个人……真的是他们认识的纪悟言吗?他们认识的悟言没有这样自信的眼神,他们认识的悟言没有这样毕露的锋芒,他们认识的悟言没有这样夺目的光彩,他们认识的悟言也不会这样咄咄逼人的说话。就连慕容涤尘,也迷惑了,悟言为什么突然要装出如此的表情?还是说……这个才是真的纪悟言呢?横剑上前,纪悟言一步步逼近拾月宫主宽大的座椅。不知道为什么,这般的纪悟言却令文静倾和丽雪灼不敢靠近,只看他一步步登上台阶,越走越近。看著他二人也愈来愈凝重的神色,纪悟言微微一笑,一派神采风流,脚下却也不再动,就在原地远远与拾月宫主对峙。而这时的拾月宫主,也似乎变了。他慢慢的舒展开蜷曲著的身子,脸色还是苍白的,却制住了咳嗽,原本浑浊的双眼里也射出了精光。早在纪悟言与慕容涤尘来之前,他早已派人探得了他们的武功情况,所以此际才得以并不失措,可看看纪悟言的神情,心中也渐渐有些打鼓,难道探子们的情报都是错的,这纪悟言不过是韬光养晦罢了?这样想著,他的身体也慢慢绷紧,蓄势待发。看著站做金字型的三人,纪悟言微勾唇角,一把把手上的剑掷在地上。金属和大理石敲击的声音十分清脆,反射的光华也十分耀眼,只衬得拾月宫主收起天真的脸更加阴晴不定。「宫主,」纪悟言神色淡定,丝毫不见慌乱,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只淡淡道,「阁下要涤尘杀人,不过是想要找出那个人罢了。既然如今已经找到,又何必大费周章?」「你说什么什么?」拾月宫主没开口,丽雪灼已经要跳了起来,「你说什么胡话,什么找人,不要随便说些有的没的。」他这一开口听起来像是在教训纪悟言,可纪悟言心底却明白他其实是在帮自己开脱。于是略带感激的对他笑笑,丽雪灼立即好一阵脸红心跳,心中叹息连连。我的天啊,这人原来已是倾国倾城,难道现在真的要笑倾了天下才罢手?拾月宫主却不管丽雪灼,只径自看著纪悟言;纪悟言也就一径微笑,干脆让他看个通透。半晌,拾月宫主终于道,「不错,可人在哪里呢?」纪悟言也不说话,一双月华流光的美眸异彩溢漾。拾月宫主心魂被他一慑,只觉得这人生得实在是太美,落在人间真成了罪过;偏又是旁人学不来的翩然风采,不是自己心中日夜的记挂的那人是谁?于是眼中神光渐渐收敛,神情恻然道,「是啊,是你。不是你又还能是谁呢?」说著又看了纪悟言一会,才道,「你跟我来吧。」刻意不向后看,纪悟言随后跟上,却被一只炽热的手紧紧拿住手腕。「不许去,我不许你去。」说话的人声音冷硬,听在纪悟言耳中却倍觉心酸,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抓得更紧。「你忘了么?刚刚你答应我的……再不做这样的事了,再不做了……」这话声很轻,好像轻轻一呵,就溶入在空气里;可这一个字一个字砸在纪悟言心上,一下一下却不亚于千斤重锤。自己何尝不想呢?何尝不想永远留在他身边,何尝不想永远和他在一起?可是……不忍心啊……怎么忍心见他为难,怎么忍心看他的手染上血腥,怎么忍心看他和母亲之间又添误会,怎么忍心……忍心看他皱一皱眉,忍心看他不开心?又怎么忍心看他走和他大哥一样的路?聪慧一如纪悟言,怎么会看不出来慕容涤尘渐渐明了的心思。这样下去,他也许会爱上自己,也许自己真能和他双宿双栖,再不分离;可总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到那时,依他个性定然不会离自己而去……自己又怎么能眼睁睁看他和慕容清尘一样,在江湖上背负著臭名?所谓挥剑断情,是不是就是如此。成全了他就好,而自己会如何,又有什么关系?其实纪悟言方才的那一番话,全是靠著七岁那年偷听的慕容夫妇对话,还有这些年的一些传言得出的。丽雪灼和文静倾既然是拾月宫的人,那么丽家的灭门,慕容泠然的私奔,还有追踪他们的大批高手失踪,一定是早有计划;说不定连夕霏的事他们也脱不了干系。如此劳师动众,又虏来卫流霜。为的,似乎只是要让慕容涤尘做一个抉择而已。事情当然不会那么简单,那么……是不是为了那个「孽」「赎」的预言呢?拾月宫该不会是想找到那个「孽」利用他来大闹江湖,复兴黑道吧……如此猜测著,才有了刚刚纪悟言的行动。被他们当作是二十年前那个魔头的转生会如何,此时的纪悟言已经无法考虑了。现在他心中满满塞著的,都是自己将要离开的那个人。「二少爷……你以后凡事要自己多保重……」纪悟言忍著手腕上越来越强烈的疼痛,定定的看著慕容涤尘,一点也不敢移开眼睛,「冷的时候要记得多加件衣服;睡觉的时候要关上窗子,赏月是好事,可晚上的湿气还是重些……」「也不要挑食了,厨房李师父的菜做得不错,你应该吃得惯的,以后就指了他做菜吧……」「书也不要看得太晚了,可别又看忘了神烧著头发……」他越说,慕容涤尘的脸色就越白。这次他是真的要离开自己么?不是说好了不离开,不是说好了永远在自己身边么?怎么他还要这么说?这是什么意思?是交代他不在时的一切吗?文静倾看著他们,实在是不忍心再看下去,事已至此,不能说他对这两人没有愧疚。可如今……当断则断吧。转眼看看自己师弟铁青的脸,文静倾下令道,「把他们分开。」于是……情况失控了。刚刚醒来的卫流霜没想到看到的竟然这样的一个场面,这样的一个慕容涤尘。不断嘶吼的慕容涤尘已经叫哑了嗓子,差不多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