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君庭ii-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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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麟握了握福瑛的手,微微颤抖,一片冰凉。他心里明白,脸上强笑道:“她赶了一天路,太累了。我送她回去休息。”拉起福瑛就往外走。雷远又叫住他:“福麟,我还有一件事要先告诉你。我准备和翠儿成亲后,就和你爹娘一样,两人一起回江南归隐。山寨,只怕是要解散了。”
“为什么?”福麟失声惊叫:“山寨可是干爹多年的心血。干爹你舍得?”
“赤和的话说得对。”雷远叹道:“人间四十年;去事恍如梦幻。不管曾有过多少权力、土地、荣誉,生命消亡了,万事皆随之消散。我已经过完了大半辈子,不想再争斗下去,只想找个安安静静的地方,过完剩余的日子。”他看着福麟,满眼歉意:“我知道你当初留在西北,是为了有一番作为;你父亲对你,也是有同样的期待。对不起,我要辜负你们俩了。”
福麟满心苦涩,嘴上却道:“干爹何必说这种话?您的心情我当然理解。我这几年跟在您身边,学了不少东西。我感激不尽。您无论做什么决定,我都是支持的。”说完,拉着福瑛冲出房去。
兄妹俩不想回房,手牵着手在后花园里漫无目的的走了很久,最后都累了,这才找了一张石桌面对面坐下。两人都不说话,良久,福瑛幽幽道:“干爹不要我们两个了。”
“胡说什么?”福麟打点起精神劝慰她:“他只不过是在安排自己的生活。”
“他不想要我们了。”福瑛仍道:“要不然为什么他好端端的忽然要解散山寨?”她低道:“要不然为什么他这么多年都不娶亲,好端端的忽然要娶翠姨?”
福麟看福瑛满脸泪痕,叹了口气,伸袖过去帮她拭泪:“你总不想干爹一生孤单吧?”
福瑛不解:“有我们在他身边,他怎么会孤单?”福麟耐心解释道:“我们的陪伴,和翠姨的陪伴,不同!”
“为什么不同?”福瑛又哭起来:“翠姨宁愿一辈子不嫁人陪着他,我也宁愿一辈子不嫁人陪着他,有什么不同?”
福麟耳边只觉轰然一响。他呼的站起来,喝道:“胡说!你怎么能这么想?他是我们的干爹!”
“他是你的干爹。”福瑛申辩道:“我只不过是跟着你这么叫,我可从来没有正式拜他。他不是我的干爹。”
“你!你!”福麟又气又恼:“我不能留你在这里了。明天你就跟我回江南去!”
“我不回去!”福瑛梗着脖子道:“翠姨能陪着他,我也要一起陪着他。”
“福瑛!”福麟大喝一声,却不能打断福瑛。她继续道:“我知道,他也是喜欢我……”话未说完,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福麟一掌狠狠扇在她脸上。她被打得一时怔住了,捂着热辣辣的脸颊,呆呆得看着福麟。福麟面目狰狞,咬牙切齿道:“你听好,你最好把这些龌龊想法都忘了。这样的话再让我听到一次,我就让你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
福瑛又是委屈又是难过,捂着脸呜呜哭着跑开。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里,跑得累了,停下脚步抬脸一看,竟然又回了后花园。福麟已经不在,不知道去了哪里。她慢慢挪到石桌边重又坐下。被打的那半边脸痛得发烧,却不及心里剧痛一份。她从未见过福麟那么凶恶憎厌的眼神,现在回想都觉得害怕——可是,她无非只是想留下来,想一直陪着干爹,这又到底错在哪里?——她怎么都想不明白,一筹莫展,不知不觉又哭了起来。
黑暗里,忽然有人轻咳。福瑛循着声音看去。俊秀的少年从夜色里慢慢现身。福瑛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泪水,连忙手忙脚乱的擦脸。夺佚装作没有看见,在她对面坐下,抬头看着摇曳星影,等福瑛把自己收拾干净了,这才偏头看她。他的目光仿佛有种夺人魂魄的魔力,看得福瑛渐渐不自在起来:“这样看我做什么?”
他不接话,伸出手来,捏住她的下巴。福瑛大惊:“你干什么?”他也不理会,只是拿着她的下巴,把她的头转向一侧,看了看,啧啧叹道:“都肿成这样。福麟下手怎么这么狠?好歹也是自己的亲妹子。”福瑛忍不住心里一酸,就又哭起来。
夺佚叹道:“再说,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你和你雷叔叔也不过就是年龄差得大些而已。”福瑛惊得停住哭泣:“你都知道了?”夺佚点头:“我早就看出来了。你雷叔叔,知道你的心思么?”
福瑛脸上一红,默默摇头,马上又道:“可是我看他有时候看我的眼神我就知道,我在他心里和别人不一样,他都没有用那样的眼神去看翠姨。”
“那就更没有问题了。”夺佚拍手道:“你们俩两情相悦,又干福麟何事?”
这句话说到福瑛心里去。她急问:“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夺佚缓缓道:“若我是你,我就不让他和别人成亲。我现在就去告诉他我喜欢他,把他从别人手里抢回来。”
他本以为单纯的福瑛会听从他的怂恿,马上冲向雷远房去。没想到她却一脸茫然看着自己:“我并不是不让他和别人成亲。我喜欢翠姨,干爹娶她,我也很高兴。我不想把他从翠姨手里抢回来。”
夺佚不由一怔。他本想以福瑛为导火索,引得福麟雷远反目,没想到这女孩心里所想,和他预计的完全不是一回事——若是爱一个人,便想完完全全独占他。而她,却不在乎还有别的女子。这哪里是爱呢?——福麟误解了,连她自己,也还不明白吧——可是,要告诉她实话么?——他心里瞬间转了几个念头,终于作了决定,道:“不在乎不要紧。可你难道不想让他知道你的心思么?”
福瑛想了想,忽然羞红了脸,摇头道:“不!我说不出口。”夺佚笑道:“你哥马上就要送你回江南,再不说就没机会了。”福瑛并不知道夺佚的本意是唯恐天下不乱,认认真真答道:“我哥不会把我送回江南的,我干爹舍不得。”
夺佚有些哭笑不得——本以为这女孩单纯好骗,没想到她却有自己的原则,并不轻易听从别人的意见——看来,还得想别的法子——他不由意兴阑珊,懒洋洋道:“晚了。我去睡了。”起身要走。福瑛忽然又叫住他:“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夺佚回头看着她。她小声哼道:“我这几天不想见我哥。你能不能……能不能带我出去走走?”
夺佚忙道:“你才回来,若是又偷跑出去的话,你哥只怕不会轻饶我。”福瑛扯着他的袖子,撒娇道:“你到时候回凉国去了,我哥他抓不到你。”
夺佚看她眼神灵动,笑容娇憨,心就软了,让步道:“干吗总想偷跑?我有法子光明正大带你出去。”福瑛大喜:“真的?”夺佚笑道:“当然。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福瑛迷惑问道:“什么条件?”
夺佚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药盒来,递给福瑛:“回去把这个敷上。你总不想让你干爹明早看到这张肿脸吧。”福瑛嘻嘻一笑:“这个容易。咱们那就一言为定。”拿了药盒乐呵呵的跑开了。
第四章 劫狱
第二日一早,福麟便去找雷远。没想到夺佚也在,看到福麟进来,便对雷远道:“那我马上动身。”雷远点头道:“路途遥远,是要早点走。一路小心,早去早回。”夺佚对福麟点了点头,出门而去。福麟等他走远,方才对雷远道:“母亲送信来,想让福瑛尽快回去。请干爹允准。”雷远有些迷惑:“舞萼才写信来,说为了我和翠儿的事要和你爹一起来山寨观礼。她怎么就没提福瑛的事情?再说,等你爹娘来了再带福瑛一起回去不好么,为什么如此着急?”福麟不多解释,只道:“福瑛很久没有回去,爹娘实在想她的紧。”
这理由实在不能让人信服。雷远看着眼前的福麟——从前只到自己腰际的小子如今已和自己一般高矮,眼神如此幽深,居然看不透后面暗藏的心事——他不由叹道:“你长大了,凡事有你自己的道理。我不拦你。不过,要送福瑛回江南,你得等她从青州回来。”
“青州?”福麟大急:“她去青州做什么?”
“夺佚要给阿黛移灵,按他们凉人的规矩,必须要有一个和死者相仿年纪的少女同行。我们山寨没有别人,只有福瑛能去。他们已经上路了。”
——所以这就是夺佚所说的那个能让她光明正大走出山寨的办法——福瑛骑在去青州的马上,喜笑颜开。心情愉快,人就听话得多。当夺佚要回药膏的时候,她不仅乖乖把药盒呈上,还主动把脸颊送到他面前:“你的药果然有效,一夜之间,肿消了,指印也没了。你看看是不是?”
夕阳投在少女近在咫尺的脸庞上,肌肤晶莹,眼波流转,笑颜如花——夺佚强自按捺心神,淡淡道:“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福瑛问他:“你说我要离开山寨几天,干爹有没有不愿意?”夺佚摇头。福瑛甚是失望:“那他有没有舍不得?”夺佚又摇头。福瑛更是失望,嘟了嘴道:“那他有没有要我们早点回?”夺佚被她吵得心烦,板了脸道:“你要是想回,现在就回去!”福瑛一怔,马上也绷起脸来:“谁说我想回去了,我就不回!”在马上狂抽一鞭,向前疾驰。夺佚叫了两声,见她不理,也只好紧追上去。
两人都有些生气,互相不搭理,只是埋头赶路。半日后,终于来到青州。大家没有在县城歇息,直奔乌龙山。山路崎岖,众人走的甚是小心。福瑛却不埋头看路,只在马上东张西望,看着路边大片大片的荒草,长长叹了一口气。
夺佚听得真切,再也忍不住,问道:“又怎么了?”福瑛指着前方一个拐角,低声道:“我第一次遇到干爹,就是在这里。他从山下来,我站在路中间,要不是他把我抱起来,我就被马踩死了。”她眼神晶亮,神情甜蜜又惆怅:“他抱着我,那么神勇,就像天神一样。”
“哧!”少女旖旎的心事忽然被一声嘲笑打断。福瑛不由恼怒:“你笑什么?”夺佚嘴角还挂着笑意:“我还以为如何神勇呢,原来就是这个。”福瑛气道:“你笑我干爹不够神勇,你来试试看。”夺佚淡淡道:“下马!”
福瑛一怔:“什么?”夺佚指着路中间:“咱们把当年的情形重演一番,看我到底有没有你干爹神勇。”
福瑛本以为夺佚是在开玩笑,却看他表情严肃,奇道:“你干吗这么认真?我干爹神勇和你有什么关系?”夺佚干笑一声:“是没什么关系,可我想比一比。”策马就要往山下去,又回头对福瑛道:“你就站在这里别动。我马上过来。”说完就驱马跑开了。
福瑛只觉得莫名其妙,但看夺佚头也不回跑远,只好嘟嘟哝哝下了马。从人们都道:“小姐别跟这个凉国人较真。”福瑛笑道:“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于是大家一起等着。夕阳渐渐西斜,却还不见夺佚的身影。福瑛心急如焚,手搭凉棚朝山路上张望,急道:“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一去不复返了呢?”话音刚落,只听纷杂的马蹄声从不远处传来,速度极快,眨眼的工夫,便见一群骑士踏起漫天尘土,气势汹汹冲过来,将他们团团围在正中。领头的军士指着福瑛,凶神恶煞下令道:“把她给我绑起来,带回去!其他的,就地正法!”
说时迟那时快,一骑士伸手将福瑛擒上马去,不等她来得及挣扎,一掌击在她颈后,把她立时击昏过去。其他的骑士也手起刀落,将众从人悉数斩尽杀绝。事毕,骑士们带着毫无知觉的福瑛,一阵风似得冲下山去。
福瑛醒来时,全身湿透躺在地上。几个兵吏端着水盆站在一边,看她睁开眼,对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道:“大人,犯人醒了。”
官大人慢条斯理走过来,阴沉着脸喝道:“快说!你这个凉人的奸细,来青州做什么?”
“我不是凉人的奸细!”福瑛忙道:“我是汉人,来青州……走亲戚。”官大人接道:“走亲戚?你的亲戚叫什么名字?”看她张口结舌,嘿嘿冷笑:“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倒一口假话!来人,把刑具抬上来!”
便见兵吏们抬着刑具走过来。刑具各种各样,叮当作响,还带着斑斑血迹。福瑛吓得往后直缩,尖声叫道:“我真的不是凉人的奸细!”官大人厉声道:“到这个时候还这么嘴硬!看来不给你点厉害看看,你不会说真话!那可别怪我无情!来啊,把她给我……”话音未落,忽然朝后轰然倒下,额上赫然一个血洞,汩汩淌着红白相间的血浆。
福瑛和官大人半张半合死鱼般的眼睛对视,惊恐的连连尖叫。兵吏们也被这变故吓住了,呆在原地良久,这才想起来逃命,呼号着争先恐后逃出刑室,只留福瑛一人和死尸做伴。满屋都是刺鼻的腥气,福瑛觉得喘不过气来,嗓子已经不知不觉叫哑了,再也发不出声,眼前一黑,便晕倒在死尸身边。
她再次醒来,已不在刑室,而是躺在监牢的床上。牢里没有窗户,黑漆漆一片,不知道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犯人痛苦的哀号声隐约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