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马戍凉州 作者:白衣卿相-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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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内的兵都召集来,先跟我从后城退出,寻机反攻!”
李剑南对张淮深道:“城内的这些汉人一喊,先让沙州城乱了,我们架云梯攻城时,城上的吐蕃兵连弓箭都没准备好,而我们的义军登上城头后,很多吐蕃兵又不战而逃……我们现在攻克了东城门,可以到西城门去等穆赤了。”张淮深道:“等穆赤的军队都撤到城外后,我们再练练守城。”穆赤发现张议潮身后的士兵带的不是金银细软,而是一大堆攻城用的云梯、临车、冲车、愤辒、修橹和抛石机等物,穆赤莫明其妙,问道:“带这些物件做什么用?”张议潮正色道:“当然是攻城用啊,大人现在虽然弃城,但回头肯定要攻城的,这些物件都必不可少。”穆赤无暇细想,道:“张将军果然忠心耿耿深谋远虑,是用得着!快,我们先出城盘整一下队伍!”
李剑南和张淮深站在西城门城墙上,道:“‘索家三奇’所造攻城器械,推陈出新,果然不错。”
张淮深道:“这三个叔叔的确在这些方面有过人之能,他们自己终于可以看看自己的心血在实际的攻防战中是否如设想那样有效。”李剑南道:“现在看来最好用的是两种器械,一个是双层云梯,这样一架梯子两排士兵并排爬上来,不但能互相照应,还增加了同一时间攻进城墙的人数;另外一种就是临车上悬吊的箭屋被他们改得十分狭长,增加了里面可容纳的箭手,木箭屋外又包了一层薄铁皮,能防守城方的火箭,用来居高临下观察守城方动静和杀伤守城将士为己方的攻城兵打开缺口,再好用不过了……”张淮深笑道:“不知那三位叔叔自己是否已造出了‘盾’来防自己的‘矛’。”李剑南道:“还好啊,不管‘矛’、‘盾’都是供我们用的,不然要头痛喽。守城我看也练差不多了,你不是说还有个惊喜要给大家看么?”
张淮深神秘一笑,道:“不急,安叔叔和阎叔叔还要带两千义军出城演练一下阵法呢。”
穆赤略略有些放心了。
他一边看攻城一边指着城上对张议潮道:“我当是什么军队呢,原来是乡民聚众闹事,就凭这些乌合之众,又怎抵挡得了咱们‘索家三奇’的攻城利器,白白吓了我一跳。一会儿我都可以回府睡个回头觉了。”张议潮陪笑道:“是是,大人所言极是,这些家伙撑不了多久。”二人正聊着,陡见西城门大开,一大队盔明甲亮的士卒齐刷刷地过了护城河,二龙出水阵列开。李剑南道:“沙州没什么大将,单挑就不必了,直接列阵群殴。”张淮深看着井然有序列阵攻击的义军,道:“‘雁形’阵变‘鹤翼’阵攻击威力不错,不过我军人数似乎不够,难以发挥此阵合围敌军而歼灭的效用。”李剑南点头道:“你阵法也学得不错。不过我们只是演练阵势,并不和沙州的吐蕃军真刀真枪,留着他们给你用。”
穆赤骇然对张议潮道:“哪里来的装备这么齐整的部队??”张议潮道:“可能是那些起义的乡民刚才抢了我们的武备库吧……”吐蕃军被对方变化多端的阵势冲击得一阵大乱,正欲收束成圆阵抵抗时,对方忽然收缩、编队,如出城时一样整齐地退了回去。穆赤带住马,喘息未定,道:“这哪里是乡民,训练有素、进退自如,比我的沙州兵练得都精!!”吐蕃兵将见对手退却,一时士气大振,呼喝着提马追到城门边,却听里面爆竿齐鸣、觉得脚下大地震颤,城门内,蓦然冲出一大群黄牛,个个角上绑着两把尖刀、身上捆着削尖的木橛,尾巴上燃着硫磺,疯了般见人就顶,众吐蕃兵大乱,互相踩踏,死伤狼藉,四散溃逃。穆赤眼睁睁看着一帮畜牲屠杀自己的军队,张议潮一拱手,道:“大人如果还不逃命,也难免做牛下之鬼,末将要回城庆功了,先走一步。”穆赤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指着张议潮道:“你——你——难道是你——”张议潮道:“正是我。我与大人相交一场,大人待张某不薄,今次起兵,我也不杀你,你逃命去吧!”穆赤怒喝一声,手中水火囚龙棒卷起一阵劲风扫向右侧的张议潮,穆赤力用尽,险些将自己闪落马下,呆呆望着手中的小半截水火囚龙棒,又看看马下的大半截水火囚龙棒。张议潮“有”剑入鞘,道:“还不走?”穆赤恨恨扔掉手中剩下的半截水火囚龙棒,调转马头,疾驰而去。
李剑南和张淮深都看得十分兴奋,李剑南道:“这回我算知道当年齐将田单大破燕军的‘火牛阵’的威力了。”张淮深道:“我在大雪山附近小规模演练过这阵法,这些牛都是我雇牧人养的,是家牛和野牛杂交而成,平时不用来耕地,散放着,所以攻击力十足。”李剑南道:“攻城、守城、阵形变化、你的牛阵都试了个遍,这四散奔逃的沙州吐蕃兵就成了替我们到各地扬威立万的使者,今日之战,善莫大焉啊!”张淮深认真地道:“现在,我更要感谢李叔叔当初对我的支持了!”
沙州城几天来欢天喜地的气氛还未完全散尽,一则探马的密报已令张议潮愁上眉头。
李剑南在张议潮的客厅内看罢密报,点头道:“论恐热得力干将莽罗急藏率兵二万人攻略西部边境之地,被尚婢婢派遣部将拓跋怀光大破于南谷,尚婢婢就势派拓跋怀光向沙州方向进军……大哥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张议潮叹道:“尚婢婢那个‘任河湟人民起义归唐不加干涉’的空口约定当然做不得数,这拓跋怀光的一万多人马我也尚能应付,我担心的是接踵而至的其他尚婢婢五虎大将,比如尚延心,沙州孤城如被困,难免重蹈当年失陷之覆辙……如容我个一年半载,打下肃州、甘州,互为依托,就可与之抗衡了……”李剑南沉思良久,道:“当年在法门寺,杜叔叔为大哥谋划大计时曾说过:如果能让吐蕃国先动荡起来,唐军在外围打原州、乐州、泰州及石门、萧关等地策应,则瓜、肃、甘三州收复亦不难,难就难在,是否能一举收复吐蕃重兵驻守的河西重镇凉州……”张议潮道:“不错,杜大人高瞻远瞩,其实他对吐蕃形势早已了然于胸,现在,可能真是用到的时候了……”李剑南站起,踱了两步,道:“凤翔节度使现在已换成崔度,此人毕竟与我有旧,我愿意去试试,看能不能说动他出兵吐蕃,攻打原州、乐州、泰州及石门、萧关等地,围魏救赵,让尚婢婢自顾不暇,沙州之围自解,而大哥也可借机收了瓜、肃、甘三州!”张议潮击掌道:“兄弟说得好!只是又要有劳兄弟你千里奔波,行难为之事,愚兄心里实在实在过意不去啊!”李剑南握住张议潮手,也动情道:“大哥这么说就是见外了,您放着安稳的州将不当,领着沙州百姓起义,还不是为了大唐!”二人相视一笑,心中各自激情翻涌。
12凤翔镇
就在这个初秋萧瑟的雨夜,李剑南如一片孤零零的落叶,飘然坠到了凤翔节度使崔度府邸的后院墙角。
躲过两路后院兵的巡逻,接近了崔度的卧室,然而,卧室是一模一样的两间,不知道崔度住的是哪一间,李剑南暗想这崔度做了大官,定是怕人刺杀,就摆这么个迷魂阵。李剑南仔细倾听,两个卧房都无声无息,正欲到右边的一间看看,左边的卧房内此时映出了桔红的烛光,李剑南轻手轻脚半蹲着来到左边卧房的窗下,听得房内有人轻声吟道:“‘凤尾香罗薄几重;碧文圆顶夜深缝。扇裁月魄羞难掩;车走雷声语未通’……”李剑南一闻此声,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动,转过身,缓缓贴着墙坐到地上,瞪大的双眼望着无边无际的雨丝,恍惚中又听到房内低低吟道:“‘无心妙语偏多解,有意痴言正少缘’……‘无心妙语偏多解,有意痴言正少缘’……”李剑南再无一点怀疑迟疑,起身转身,双手一用力,已将那扇阻隔在自己和吟诗之人间的窗棂整个卸了下来——二人四目相对,连天地间的雨声都似乎为之一凝——接着是李剑南手中的窗棂和屋内的一本书同时落地的声音——屋内方才吟诗之人已两步奔至窗前,投入李剑南怀中,背部起伏,咬着李剑南胸前的衣服,压抑着口中的呜咽之声,李剑南隔着窗子将她纤细的身子抱出窗外,箍得紧紧的,象是怕她凭空消失,用鼻子和嘴不断摩挲她头顶的头发,眼中泪如雨,凉凉地滴在她的发上、脖颈上……怀里真的是她……真的是她……不是那个“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的梦里的她,而是和自己有婚嫁之约,娇羞地被自己强吻过,还记得自己一联为她所作的残诗的她——二公主随儿……随儿抬起娑婆的泪眼,仍是哽咽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李剑南想都未想,就将双唇又印在了那令他日夜魂牵梦绕的如初绽花瓣般芬芳的小嘴上……此时无声……随儿终于渐渐平静下来,轻轻扭了扭腰,李剑南恋恋不舍地放松了些她的身子,随儿向左右看了看,蹲身将地上的窗棂抱起,轻轻摆在窗框内,看了一眼右边的卧房,然后拉起李剑南的手,轻轻开了自己卧房的门。
李剑南痴痴的双眼须臾不肯离开随儿有些苍白憔悴的脸,随儿的双手也在李剑南的脸上一寸寸滑过,二人都没有开口,似乎谁一开口说话,这梦幻般的相遇就会瞬间烟消云散。随儿眼色朦胧:“剑南,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知道了怎么还会来找我?”李剑南握住她的双腕,又伸出右手好奇地摸了摸随儿浓浓的挽起来垂在左边的那个坠马髻,道:“随儿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时你梳的那个双环髻……不过这个单的也很漂亮……”随儿倏然抽过手,有些手忙脚乱地将自己的发髻打开,然后将一头长发分成两绺,各环成一个圈,以红丝系住,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梳坠马髻……虽然我已经不是那个小女孩子了……”李剑南含笑道:“在我眼中,还是那个机灵顽皮的随儿小公主……你还没跳过舞给我看呢……”随儿偏头,眼光看着蜡烛,道:“会有机会的……”李剑南这才记起此行的目的,问:“随儿你怎么在这里?你见过崔度了么?我这次来是向他讨救兵的!”随儿一愣,期期艾艾道:“崔——你难道不知道——我和——他早已经……”“——早已经见过面了!”门一开,一身长袍便服的崔度面带微笑出现在门口,随儿慌忙抽出被李剑南握着的双手,迎上前去,问:“崔——你怎么来了?”崔度暗中用左手的两根手指在随儿的手背上轻扣了一下,眼睛却看着李剑南,呵呵笑道:“你们又是拆窗户又是抱头痛哭,我睡得再死也被吵醒了!打扰二位故友重逢,只因崔某也想进来掺和一下,毕竟遇到一个十多年前长安的老朋友不容易,是吧,贝吉多杰?”
李剑南冷眼打量着崔度,这个在曲江池比武时与自己惺惺相惜却又在之后的宫廷政变中投靠奸宦背后捅了自己一枪,令自己险些丧命、令政变功败垂成的故人,现在仍是英姿飒爽风采依旧,所多的是一丝只有手握大权才能带来的霸气。李剑南冷笑了一声,道:“好个‘十多年前长安的老朋友’,没想到我李某逃到了吐蕃你也这么关心,是不是还想抓我去朝廷请赏啊?”崔度哈哈大笑,道:“即使抓了你,也不能给大唐的皇帝,想卖个好价钱,要找吐蕃的两个赞普,再么我猜吐蕃的大相论恐热也会对你这大刺客很感兴趣!”李剑南的手指在穿云剑的剑鞘上一弹,嘿嘿道:“只怕,凭你的六神枪和凤翔的区区几万兵马,还没有生擒我的可能!”随儿隔到他们中间,跺脚道:“你们啊,十几年没见面,一见面就吵架,哪里有一点故友重逢的样子嘛!”李剑南哼道:“或者我根本不该来,当年就贪生怕死认贼作父,现在好不容易换来了荣华富贵,又如何敢冒险攻打吐蕃!”崔度勃然大怒,拔出佩剑指着李剑南道:“你血口喷人!!我崔珙奏为大唐、为皇上,忍辱负重忠心耿耿,天日可鉴!难道你以为大唐就你李进士一个忠臣良将么!!”随儿怒目瞪着崔度,斥道:“收起来!”崔度怏怏还剑入鞘,仍对李剑南怒目而视,随儿道:“这里不是谈话的好所在,我们三个长安故友有缘雨夜重逢,本公主提议,到前厅摆一桌酒筵,大家边吃边叙旧如何啊?”李剑南和崔度同时气哼哼地偏过头不出声,随儿看着二人,又好气又好笑,偷着点了崔度腰一下,崔度叹了口气,嘟囔着道:“剑南兄,这边请!”随儿又走上前去,双手拉坐在床上的李剑南的右臂,李剑南只好就势起身。
崔度、李剑南在桌上对面而坐,互相瞪着,你一杯,我一杯地喝酒,对满桌的美味佳肴看都不看一眼,对旁边以手拄腮的随儿看都不看一眼,随儿终于忍不住了,双手拍着桌子道:“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