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不卖艺-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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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纵横只是微微一笑,然后转身离去。
她的手紧紧揽著左边胸口的衣裳,在那儿,心跳得好快好快。
可惜此时她面前没有铜镜,否则就能看见那浮现在她脸上的两抹娇羞酡红,以及那朵感动的、痴痴的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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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萧纵横的坚持下,绣月足足在客栈里养病七天。
他亲自猎来香嫩多汁的野鹅,又去河里捉来肥硕鲜美的鱼,请厨房尽力做出最滋补美味的药膳。
然后,他亲手端进房里放在桌上,再静静离开。
绣月有几次想唤住他,可最后还是忍住了。
她该跟他说些什么呢?
她看著飘散出香气的药膳,心里忐忑挣扎著。
不是说不会让她死吗?他坚定的眼神、温柔的口吻,在七天前是那么样令她感动,可七天后,为什么他的嘴巴像塞住了布的葫芦一般紧,再也没有任何一丁点好听的话出现了?
又不是光吃饭就不会死,难道他就不怕她无聊至死吗?
绣月忍不住推开窗,赌气地将这碗枸杞炖鱼汤全往外头泼倒下去。
“哎哟!是哪个白痴没开眼?”底下蓦然爆出一声怒吼。
糟了!
她赶紧探出头,脸上带著浓浓的罪恶感,对著下头喊道:“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什么不是故意?竟敢泼得本大爷满头都是,我看你是活得……”头绾金丝带,发边簪著一个毛茸茸的红绒球,身穿大红袍,脚蹬绣金靴的金英俊猛一抬头,骂到一半才看清楚了她清丽的容颜,登时口水直流。“哎呀!姑娘,您是天仙下凡吧?”
什么天仙下凡,这个人是不是有病呀?刚刚不是还怒气冲冲破口大骂,一副要将她生吞活剥的样子,现在忽然又满面堆欢,殷勤媚笑。
绣月看著那个打扮怪异的男人,活脱脱就像京城杏花班“梁祝”戏里的滑稽马文才再世,她不禁噗哧一笑。
金英俊被她这一朵笑勾走了魂魄。
“姑娘,你看起来好眼熟,莫不是我们前生曾经认识,今世再度相遇,证明了世间果然有缘分二字啊……”
啐,果然是个三流登徒子。
绣月懒得再搭理他,反正已经诚心诚意道歉,以她公主金枝玉叶的尊贵身分,算是很给他面子了。
她关起窗,迳自坐回椅子里,支著下巴,继续生萧纵横的闷气。
搞什么呀?只把饭菜端进来就走人,把她一个人扔在房里闷到快发霉,也不肯陪她说两句话……他究竟把她当什么了?
“哼!我干嘛乖乖在屋里生气发呆?”她越想越生气,站了起来,抓过披在床头的披风罩上,边打蝴蝶结边嘀咕。“我堂堂长公主,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你管也管不著……可恶,连叫我好好躺著休息也没有,他究竟关不关心我的死活啊?”
绣月就这样一边矛盾一边碎碎念地下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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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日未下床走动的双脚酸软不已,绣月自房门走到楼梯,不过短短十几步的距离,就得扶著墙壁停下来喘气,稍作休息再继续往楼下走。
楼下热闹烘烘,店小二提著大茶壶四处斟茶,几张桌子全坐满客人,不是吃饭就是喝酒,不是谈天就是说地,嘻嘻哈哈笑得好不开心。
而门外,有精神抖擞地挑著柴火经过的樵夫,有快乐地咬著糖葫芦的三尺小童,还有深情款款扶著大腹便便妻子的壮汉。
虽然每个人身分不同,说的话做的事也各不相同,但是脸上却拥有相同的笑容——
一种安居乐业的满足笑容。
绣月不禁停住脚步,感动地看著这民生太平、快活惬意的一幕。
“嗯,待将来回宫可得跟皇兄好生讲述一番,好让他也高兴高兴。”她嫣然一笑,真是与有荣焉。
以前看皇兄闲得到处乱晃的样子,她还以为他这个皇帝当得很轻松呢,直到有一天晚上,她无意间路过升平殿,发现皇兄与几名大臣还在挑灯夜战,商议著南方稻米丰收,该如何才不会让米贱伤农,却又能够让全国百姓人人都吃得起白米饭,还能藉由农作渔获互利互通的管道,以达到提升经济与百姓生活的效果。
然后皇兄坚决果断地道了一句:“身为天子,就该视天下百姓如亲如子才行。”
她差点被这句话感动到喷泪。
在那一刹那,她这才体会到皇兄为何是人人称颂的英明好皇帝了。
“仙女,没想到我们有缘又见面了。”金英俊站出三七步,拇指和手指比出七字形摆在下巴处,做出风流潇洒状。“这,就是上天的指引吧!”
绣月回过神,忍不住又想笑了。
真是越看越像,明摆著就是马文才二世呀。
“仙女,你笑了!”金英俊真是魂儿都飞了,迫不及待就伸手要去摸她的小手。“来来来,让情哥哥好好疼你……”
绣月眉心一蹙,还来不及反应,蓦地,一只大手介入他们之间,紧紧地握住了金英俊的手腕。
“哎哟!疼疼疼……”金英俊只觉一阵剧痛自手腕爆开来,痛得乱叫,“放手!放、放手哇!”
“萧……”她猛然望去,明亮眼儿闪过一丝惊喜。
萧纵横神情冷硬得吓人,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冷冷地对金英俊道:“拿开你的脏手。”
“断了、断了,我的手要断了……”金英俊哀声惨嚎著,“英雄饶命啊……痛痛痛……”
“滚。”他只说了一个字,大手劲力一松。
“我滚、我滚……”金英俊如蒙大赦,捧著红肿欲断的手腕,抱头鼠窜。
真是道德诚可贵,美人价更高,若为性命故,两者皆可抛呀!
绣月眨了眨眼睛,惊异地看著那逃得飞也似的人影消失在客栈门口,心下不禁有点佩服他落跑的超强功力。
民间果然多异人哪。
萧纵横冷眼旁观,不是滋味地注意著她的目光,居然还“留恋不舍”那个小瘪三?
“公主,请您自重。”他生硬地道。
“我自重?”她回头,一脸茫然。
什么?
“那人不是好人。”他逼迫自己言简意赅,深怕只要一开口,就忍不住狠狠痛骂天真无知的她一顿。
那个小瘪三流里流气,一看就知道是淫贼色胚;她堂堂尊贵高尚的一国公主,又是个清清净净的女孩儿,竟然还对那种人笑?
萧纵横心头烈火狂烧。
可恶!做人可以那么没眼光吗?
若真要对人笑,何不对他笑就好?难道他还不如一个小瘪三?
“喂,你这边……”绣月指指他颈项处,有点想笑又有点同情。“青筋都浮出来了。”
他瞪著她,她到底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那人不是个好人。”他加重语气强调。
绣月噗地笑了出来。她知道呀,凡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那是个不入流的色胚子。
可是他犯得著为这样的人生这么大的气吗?
他目光直盯著她,“你在取笑我吗?”
“不,我没有。”她双颊涌起红晕,鼓起勇气问:“你……是不是在吃他的醋啊?”
“他?”萧纵横不敢置信地瞪著她,心里生起一丝愤慨。“萧某何许人也,跟那种色胚吃醋?公主,你别说笑了。”
绣月害羞的笑容顿时一僵,不服气地抆腰道:“你明明就有,不然你干嘛把人家的手都快拧断了?你,摆明了就是在吃醋!”
“我只是不想公主遭受不必要的侮辱,伤及皇上与国家尊严,这才插手。”他依旧坚持死硬派。“完全跟吃醋无关。”
“你——”她真是快被他气死了。“哎呀!不跟你讲了啦,笨蛋!白痴!”
“公主?”他一怔,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口出恶言,还气冲冲的掉头回房去。
女人,谁知道她们脑子里在想什么?
萧纵横胸口闷闷的,像是有团什么硬塞在里头,吐不出也咽不下。他真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明白,她对小瘪三笑,偏偏对他生气……
难道那个小瘪三真有比他好吗?
“恩公,李姑娘怎么了?”老鲁刚喂完了马,搓著手进来喝杯茶,见这一幕不禁关心问道。
“不知道。”他沉声道,转头就走。
耶?
老鲁呆了一呆,不敢相信平素冷静稳重的恩公竟然也有闹别扭的一天?
萧纵横忿忿往外走,可在欲跨出大门的刹那,却又停顿住了。
“下次!”他越想越气愤,咬牙切齿道:“下次我要是再管她的事,我就——就——”
就怎样?他能怎样?
皇上圣谕言犹在耳,难道他真能狠下心不理皇命,迳自回京吗?
再说这个娇滴滴又弱不禁风的长公主,才一出宫没多久时日,便将自己搞得重病缠身,几乎一命呜呼,天知道他没有在一旁盯著,将来还会再搞出什么样危急的事来?
还有……她才刚刚大病初愈啊。
他心头一紧,满腹纷乱恼怒的情绪霎时消失殆尽。
第七章
“那个莫名其妙,爱生气、爱摆臭脸的死木头……咳咳咳……”
绣月坐在床上,气呼呼地拿著一瓶又一瓶里头装著珍贵药丸的药瓶子往枕头上砸。
虽然没能听见解气的乒乒乓乓破碎声,可起码也能稍稍消解她心中的火气。
他是出生来跟她当对头的吗?
难道就不能让她有一天好日子过,顺著她的意,让她开心快活,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吗?
为什么……要钻入她的脑子里,心里,四处乱作怪?
就不能稍微温柔一点、让著她一些吗?
“公主。”门外响起一声低唤。
是他?!
她心跳快了一拍,急急跳下床奔至门边,伸手就要拉开门栓,陡然又停住了。
“干嘛?”绣月懊恼著自己的不争气,背紧紧贴靠著门板,不是滋味地暗自哼了哼。
良久……
“对不起。”
她侧耳倾听他的动静,闻言心口陡然一热,眼眶里不自觉浮起了湿湿的泪雾。
“对不起。”隔著一扇薄薄的木板门,萧纵横低低的叹息轻柔得如一缕梦。
她鼻头酸楚湿热了起来,心底有千言万语欲齐涌出口,可喉头却偏偏哽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刚刚我太凶了。”他轻声开口,“我莫名其妙乱发脾气,是我的错。”
他在跟她道歉,而且是用这么低声下气的语气?
绣月闭上双眼,欣慰欢喜的泪水不禁滑落了颊畔。
傻瓜。
迟迟未听到她的回应,萧纵横心下有一丝慌张——她为什么都不说话?是不是气傻了?还是气到连话都说不出?
更有甚者,该不会是晕厥过去了吧?!
思及此,他陡然变色,当下就想震开房门。
木门就在这一刻打开来了,纤瘦清丽的绣月仰头望著他,眼睛红红,俏鼻也红红。
“谢谢你刚刚帮我打发那个登徒子,我心里是很欢喜的。”她低声道,“可是以后不准再说,在你心中皇兄和国家尊严比我还要重要!”
萧纵横一呆,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她软软的身子已经投入他的怀里,双手紧紧箍著他的腰。
“公……主?”他胸口怦怦剧跳,生平首次手足无措。
“闭上嘴巴,不要说话。”她小脸热烘烘的,害羞地埋在他宽阔厚实的胸口。
此时此刻,她只想屈服于那一股自心底深处狂涌而出的冲动,紧紧地把他抱著不放。
他的胸膛暖和如冬日艳阳,他的腰杆挺直得像擎天之柱,他好闻的气息和粗犷刚硬的气势犹如一座大山,稳稳地包围著、保护著她。
只要有他在身边,她就觉得好安全、好安心、好快活,就算天塌下来也用不著害怕。
如影随形的死亡阴霾,仿彿也在他面前退避三舍。
反正,在这一刻,她就是很想抱他就对了!
萧纵横胸口热血澎湃鼓荡,他有一丝迟疑地环上了她纤小的肩头,然后,就再也放不开了。
在这一瞬间,他才发觉自己的心又重新活转过来,恢复热烈激荡的跳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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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处战场之时,他曾感到悲悯,却从不曾感到困惑与迷惘。
也从来不会对于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个行动,感觉到宛如置身云端与迷雾之中,被深深的喜悦与浓浓的迷惑同时困扰著。
可是在她的身边,他却时时感受到心头滋味酸甜莫辨,复杂与挣扎不断在拔河。
她是长公主。
而他是奉命结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