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社会的最底层微笑-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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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长时间警方都没有追到北京,说明满哥根本没有咬出我们。而且,我这也是第一次听小狐狸说,满哥已经被处决了。如果只是调查温柔参与过经营酒楼、药房、酒吧、茶室,根本没有什么大的问题,最大的软肋在丁丙诺啡,但是有可能没有死罪。
第二,小狐狸知道刑法,孕妇是不会判处死刑的,即便是杀人罪都不会判处极刑,何况温柔的情况罪不致死,孩子一定会让她生下来,这是刑法规定的。
第三,温情身体情况极差,无论温柔是多少年有期徒刑,经此沉重打击,让她独自经营摊位生活下去,近乎荒唐,没有人照顾她,她很可能不久于人世。
小狐狸说:“你陪我死,不是什么壮举,而是懦弱,逃避责任,我不希望我爱的男人这样。”
我犹豫了。
说老实话,我和小狐狸一起葬身海底的想法,不是一时冲动,我真的厌恶了生活,不知道一个被通缉在案的人,怎样继续生活下去。我恐怕连自己都朝不保夕,怎么去照顾她们呢?
孩子,就像俗话说的,儿孙自有儿孙福。
温情,我寒心了。我不埋怨她的过去,但是我不想,也不可能对她的未来有什么兴趣。说得损一点,她活到现在,已经赚了几年了。
唯一的,我不能释怀的,就是温柔很可能不死。如果她要不判死刑,我无论如何怎样挣扎,也要活下去,等到她刑满出狱的那一天。
哪怕是二十年。
小狐狸也很矛盾,她有点害怕最后的时刻,如果我能陪她当然好,但是她又不愿意我死,当大限将至时,她说这些天几乎没有想别的,就是考虑这个问题,她说她要她爱的人活下去。
她忧伤地把头靠在我的肩膀,用手轻抚着我的脸,说:“河马,你年轻,命硬,相信我,你一定能够逃过这一劫。改名换姓去逃吧,你没有命案,警方很快结案就把你忘记了。”
我听信了她的话,但是,以后会证明,警方从来就没有忘记过我,不遗余力地追捕我,使我吃尽了苦头。
保姆走了,小狐狸轻声说:“抱我到海边去。”
她小产后太虚弱,我连被子都抱起来,裹着她走出院门,在落日的余晖中拄着拐,慢慢地走向海边。
我们在沙滩上坐下来,这里离城市的海边浴场很远,到了傍晚时分,空旷的海岸,没有人影。
小狐狸躺在沙滩上,靠在我的身上,虚弱极了,可是脸色却红润了一些,我很心疼,一直握着她冰凉的手。
我们坐在沙滩上,望着被落日映红的海面,那波光粼粼的海波阵阵涌来,仿佛要接收垂死的人。
我生性不浪漫,但此情此景,却突然觉得很诗意。
有时,死也是一种奢侈,能和相爱的人一起长眠海底,大概是最浪漫的。
小狐狸靠在我怀里,轻声说道:“河马,我觉得自己很幸福。”
我紧紧抱着她,说:“我也是,媛姐,我给你唱首歌吧。”
小狐狸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微笑说:“好,我喜欢海,给我唱首关于海的歌。”
我抚了抚她的头发,说:“嗯,我给你唱许巍的《秋海》,但是你不要再哭。”
小狐狸说:“嗯,不哭。”
于是我沙哑着嗓子开始唱:
黄昏的海风吹起
轻拂我此刻舒缓的心
天边金色的夕阳
将这温暖的时刻染红
倾听飞鸟的歌唱
心随大海的节奏起摆
曾经茫然孤单的时光
我已习惯承受隐忍
为何此刻欢乐的心
却又忍不住想哭泣
无限宽广的星空
将爱就在一瞬间
点燃颂听大海的歌唱
心在辽远的星际起舞
曾经茫然孤单的时光
我已习惯承受隐忍
为保此刻欢乐的心
却又忍不住想哭泣
唱完很久,很久,我们都没有说话。
其实我们都哭了,小狐狸的肩膀在颤抖,我轻轻地替她拭去眼泪。
小狐狸突然问:“河马,天堂冷吗?”
我哽咽着说:“不,天堂是暖的,还有我,和我们的孩子。”
小狐狸的身子有点凉:“河马,你吻我好吗?”
我鼻子酸了起来,轻轻吻上她,她的嘴唇凉凉的,有点甜。
小狐狸突然伸手摸上我的脸,柔柔的说:“河马,天堂的孩子有我陪着就够了。我爱你,爱到不愿意带走你。能在你怀里渡过最后一刻,我已经满足了……”
眼泪爬上小狐狸的面庞,她的面色更加苍白。
我紧紧的抱着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如此渺小,心爱的女人即将离去,我却救不了她。悲伤透体,如果可以,我宁可代她去死。
小狐狸虚弱的靠在我身上,挣扎着说:“河马,我今生只有这么一个要求,为我活下去,不然我在天堂也不会开心的。”
泪水模糊了我的眼,很久很久,我终于点了点头。
小狐狸颤抖的说:“河马,你点头了吗?我看不见,但是我感觉到了。”
我突然觉得胸口一阵巨痛,揪心的痛,原来生离死别痛入骨骼。
“河马。”
“嗯。”
“给我再唱一首歌好吗?”
“好,想听哪首?”
“《小城大事》,上次在酒吧我听你唱过。”
“好,我给你唱。”
吻下来
豁出去
这吻别似覆水
再来
也许要天上团聚
再回头
你不许从前多么登对
你何以双眼好像流泪
青春仿佛因我爱你开始
但却令我看破爱这个字
自你患上失忆
便是我扭转命数的事
只因当失忆症发作加深
没记住我但却另有更新蜜运
像狐狸精般并未允许我步近
无回忆的余生忘掉往日情人
却又记住移情别爱的命运
无回忆的男人就当偷厄与瞒骗
抱抱我不过份
彼此追忆不怕爱要终止
但我大概上世做过太多坏事
能从头开始跪在教堂说愿意
娱乐行的人影还在继续繁荣
我在算着甜言蜜语的寿命
人造的蠢卫星没探测出我们已再见不再认
我下来
你出去
讲再会也心虚
我还记得到天上团聚
吻下来
豁出去
从前多么登对
何以双眼好像流泪
每年这天记得再流泪
小狐狸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地说:“‘我还记得到天上团聚’,河马,你要记住这句话……”
我哽咽着点头,不敢想像失去她的痛苦,说:“媛,我会记住的。”
小狐狸的声音断断续续:“河马,我好冷,我大概是要走了,我不怕……可以死在你的怀中,你……答应我……下辈子也要爱我……不许爱别人……”
我突然泪涌泉出,心痛得无法呼吸。
我用力握着她的手,说:“我答应你。”
我知道,她永远也听不到我的声音了。
我艰难地把她抱到小船上,解开缆绳,向大海划去。
没有风,天越来越黑,我不知道划了多长时间,终于完全不见了海岸线。
我感到天水相连,在这包围中,只有我和小狐狸委身于一叶小舟上。
终于,我开始梳拢她的头发,为她拽平衣裳,她,平时是很讲究穿着的,总是干净利落。
我把她轻轻放入水中,她仰面躺着,慢慢飘去,就像睡熟了……
我禁不住大哭起来。
夜幕,渐渐侵吞了她……
118.
我必须立刻离开这个小渔村,因为这里很危险,警方随时可能出现在这里。
我考虑去北京安排温情,还是先回家乡,我觉得温情一回到北京就会被传讯,而且,住家、摊位都可能被警方布控,最后我决定先回家乡去。
我在青岛的一个过街天桥花一百块钱做了个假身份证,也不敢搭乘飞机,况且,我身上没有多少钱,不能这样浪费,在青岛郊外的公路上搭乘回家的长途汽车,离开了山东。
回到家乡,我不敢再用手机与爸爸联系,我想,给他带来的麻烦够多的了,一个副市长的儿子闯了这样大的祸,他在市政府的日子不会好过。
但是,我必须和他联系,有可能的话,见上一面,因为温柔生下我的孩子,必须有抚养人和监护人。
温情,我不敢奢望她能够担负起这个责任,当然温柔生的孩子她一定会像自己亲生的孩子一样对待的,这一点我毫不怀疑,但是,她没有这个能力。
我和温柔是合法夫妻,我爸爸无论怎样怪罪我胡作非为,孩子,他一定会抚养的,这个我很清楚。
以后,对于这个社会来说,我就是黑人,没有户口,通缉在案,我不求助于爸爸,自己没有办法抚养这个孩子的。
另外,我也抱着一线希望,看看爸爸是不是能够找找关系,请个有名的律师,能够将温柔从轻判处。
我想过了,哪怕判她二十年大刑,我也争取活到她出来的那一天。
我用公用电话拨通了爸爸的电话。
电话中传来爸爸焦急的声音,问我怎么回事?
我说:“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您在北京,还是回来了?”
爸爸说他在北京,莫名其妙我就失踪了,接着温柔被逮捕,现在温情也被拘留了,正在调查。他接到市委的通知,要求他配合公安积极寻找我,劝我投案自首。
我不可能投案自首的,因为那意味着死亡。
爸爸甚至没有发火,但是我明显感到他的愤怒和压抑,他只是问我一句话:“你自己认为,你犯的罪到什么程度?是死罪吗?”
我说:“我真的是没有办法简单解释清楚,总之为了温柔和温情的病,我需要钱,做了傻事……”
他打断我:“就是一句话,是不是死罪?”
我说:“是。”
他沉默了。
我明显感到他的绝望。
过了一会儿,又问:“温柔呢?”
我说:“她只是在我们经营的一家药房卖过镇定类药品丁丙诺啡,这个国家规定不属毒品,只是在经营权限上违法了,但是,她没有贩卖过海洛因和冰毒。”
他低声说:“是这样。”
我赶紧又追加一句:“我听说刑法规定,孕妇不能判处死刑。”
又是沉默。
我想他在做最后的抉择。
终于,爸爸说话了:“温柔,我会去找好的律师为她辩护,最后的结果没有把握;孩子,我会和你吴姨把他带大;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处理,我的意思是自首,但是你不想死,也只能自己照顾自己了。”
我说:“我明白,给您添麻烦了……”
“不要再废话!”
他终于忍不住大声呵斥我:“早知道这样,当初为什么干傻事?你……好自为之吧……”
他挂断了电话。
我知道,这件事情会给爸爸带来很大麻烦,甚至会影响到他的政治命运,但是,事已至此,我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或许,我和温柔不回这趟家,不去办理结婚登记,就不会给爸爸带来什么麻烦,因为我离家出走多年,他的同事和我家邻居都知道,我们几乎已经断绝父子关系了。
话说回来,如果这样,我也绝对没有办法将自己的孩子托付给他,他也不会接受这一突如其来的事实。
我放下电话,交给了报刊亭话费,立刻离开了那里,去了长途汽车站。
我要买票尽快离开这里,但是,诺大的中国,我不知道去哪里。
回广西是自寻死路,去北京同样是自寻死路,这两个我最有感情和寄托的地方,最熟悉的地方,都将是我的坟墓。
我在车站的一个角落里,掏出了两枚一角硬币,默念着:
双正面,北;
双反面,南;
正反面,东。
抛了起来,落在地上,只有一枚,另一枚滚呀滚呀落进了雨水沟井里。
妈的,晦气。
我捡起正面朝上的硬币,去买了往关外的车票。
闯关东吧,抓住我,就客死他乡,哪里的黄土不埋人?
离开我出生和生活过的这座城市吧,发誓,这回真的永远也不回来了。
与上次不同的是,怕再给爸爸添麻烦。
走了,坐在长途汽车上,我回头望着这座城市,看着弯曲的潇河,觉得上次离家出走时没有这么多的留恋。
(第一部完)
第百一九章至百二十章
119.
我买车票坐北上的列车,在天津换车去大连。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