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社会的最底层微笑-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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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狸说:“河马,真对不住,咱们的孩子……没有了……”
她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我也忍不住流下泪来,说:“你不要太难过。”
小狐狸抽泣了一会儿,勉强忍住泪,说:“本来我还有一丝生活的乐趣,现在他走了,我还活个什么意思?”
我说:“你不要这样想,你还这么年轻。”
小狐狸摇了摇头,说:“本来,我的眼前已经是一片黑暗,河马,你能够体会一个人长期处于黑暗中的滋味吗?现在,孩子也没有了,警方又追捕得很紧,你说我能够逃到哪里去?”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原本不是打算出国吗?”
小狐狸凄然一笑,说:“买卖都折了,怎么出国,去要饭吗?”
我说:“也不至于吧,虽然没有以前想象中的那样安逸,但是过一般的生活总可以的。”
小狐狸说:“在公寓杀了那个王八蛋,警方现在肯定掌握了我的证据,追查下来,所有的产业都完蛋了,连账号都会统统封掉,我手里这几个钱够干什么的?这帮弟兄怎么办?”
我突然想到,小狐狸现在已经完全暴露在警方的视线之内,恐怕现在已经是通缉的要犯,那么,北京的那些产业肯定会很快被查封,而温柔还不知道,以为我这次来仅仅是因为小狐狸流产,快要死了。”
她要是做傻事,趁乱把小狐狸的产业过户到我的名下,甚至是她自己的名下,无异于自投罗网。
作为小狐狸产业的经理人,已经有极大的牵连,要是再这样弄一把,那……我们死定了。
我立刻起身,说:“吴媛,你认为警方会马上查到北京吗?”
小狐狸说:“一两天内不至于,但是很快就会查到的。我这次要你来,就是做最后的诀别,另外,你和温柔她们姐妹,也要立刻离开北京。我不知道你们手上有多少钱,我没有能力再帮你了,但是,你们要马上躲出来,一旦陷了,其他事情都抖落出来,就很麻烦了。”
我马上就拨通了温柔的手机,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接听,我觉得有点反常。
我问:“温柔,你在做什么,怎么这么半天才接电话?”
温柔支支吾吾地说:“没有什么,我去了卫生间,刚刚听到电话响。”
我说:“你马上离开北京,随便去什么地方,回头我会联系你。”
温柔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在哪里?”
我一愣。
温柔接着问:“你干什么去了,我到处找不到你,你是不是又跑到那些狐朋狗友那里喝酒,你给我马上回家。”
我立刻心里凉了。
很明显,她已经陷了,被警察在旁边逼住套我。
不过,很显然她没有交代我和温情坐飞机来青岛这件事情。
我默默地挂断了电话。
小狐狸在我旁边也隐约听到了温柔的问话,叹口气说:“对不起河马,是我连累了你们。”
我摇头说:“该是什么命,谁也摆脱不开的。”
小狐狸有点筋疲力尽地说:“我现在已经控制不住局面了,遣散了大部分兄弟,剩下的这几个人,都是在那南滨时就跟着我的,现在大家亡命天涯,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河马,不要怪我狠心赶你走,你要和温情马上离开,不要回家找你父亲,那很危险,而且会给老人家带来麻烦。至于以后,就看你的命了,我相信你命大,能够逃过这一劫的。”
我说:“温柔已经陷了,我没有任何办法搭救她。至于温情,她从来没有参与过我们的事情,警方一定会调查清楚放过她的。好在,当初一个玩笑,我们租赁摊位时,为了她高兴就用她的名字办理了一切,这恐怕就是她今后唯一的生存资本了。温情应该回北京去,她流落在外,会死掉的。”
小狐狸说:“嗯,那把她送回北京去吧,我派人办理这件事。”
我说:“她明天一到北京就会受到传讯,这里就很不安全了,我们要马上换地方。”
小狐狸想了一下说:“我现在已经没有精力再动地方了,你带着温情先去青岛,过几天送她回北京,然后你就……”
我说:“我不会回去的,我就在这里守着你。”
小狐狸沉默了。
我说:“把你的枪给我。”
小狐狸没有犹豫,从被罗下抽出枪递过来。
我接过来揣在口袋里,说:“这里,不用其他什么人了,你有多少钱拿出来打发他们都走,留一个保姆伺候你,我守着。”
小狐狸紧紧抱着我说:“河马,我不想让你和我一起死,你守着我,我就知足了。等到我……你就把我抱到这里的海里就行了。”
我抚着她的头发说:“你别怕,我和你一起下去。”
小狐狸已经泣不成声。
良久,我站起来,说:“我去跟温情谈,你打发你的人吧,就这样。”
116.
我到东屋,温情正在紧张不安地等我,她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说:“姐,咱们出去到海边走走,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会告诉你,然后,明天就会有人送你回北京。”
温情惊恐地说:“那你呢,你不回去了?温柔会伤心的。”
我说:“走吧,边走边谈。”
我们就从屋里出来,穿过院子,走向不远的海滩。
路很近,但是我拄拐拖着一条伤腿,还是有点累。
好在,海边的风不大,也不算太冷,我们就在礁石上坐下来。
温情很可怜地看着我,不知道我会说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我点颗烟抽着,真的不忍心把我们过去所做的一切告诉她,我想,她做梦也想不到我和温柔干了这么多可怕的事情,她会吓晕过去的。
我心情很复杂,但是,面对残酷的现实,我没有办法跟她交代温柔为什么会身陷囹圄,这是无法回避的。
她也要面对警方的无数次传询。
怎么办呢?
我思考了半天,最后决定把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
我无所谓了,因为温柔落到了警方手里,没有生还的希望,小狐狸已经是奄奄一息,看来挺不过这两天了,我还活个什么意思呢?
我可以亡命天涯,但是这和当初的流浪生活已经截然不同,这是永无出头之日的逃亡生活。
我决定和小狐狸一起死,一起葬身大海。
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有小报报导,广西毒枭,一落网,两个自杀的花边新闻,然后一切归于沉静,没有人再记得世界上曾经有过这样三个小人物挣扎过,值得记载的人和事被称之为历史,不值一提的就只能是过去。古往今来,过去的人也好几十亿了。
我们,就像蚂蚁一样,不值一提地匆匆走过了自己这二十多年的短暂生涯而已。
我抽完了一支烟,又点上一颗,心情很矛盾,不知道从何处说起。
温情带着哭腔问:“河马,你不是要告诉我,你和吴姐一起贩毒东窗事发了吧?”
我无奈地点了点头,说:“我们都活不过这两天了。”
温情哇哇大哭起来,说:“那温柔怎么办?她还怀着你的孩子,你就这样让她做寡妇啊?”
我说:“温柔已经被警方逮捕了,她恐怕……”
温情惊呆了,扑上来厮打我,揪我的头发,骂道:“你胡说,温柔不会干这种事情的,都是你们连累的她。”
我说:“是我错了,温柔没有干什么事情,过一段时间就会放她出来的。今天,没有航班了,明天会有人送你回北京,警方传讯你,你没有任何违法行为的,不会和你过不去,以后,你就经营那个摊位,好好过日子吧。”
温情眼神发呆,扑倒在礁石上,昏了过去。
我赶紧抱起她,把她在沙滩上放平,急忙用手去蘸了海水来,轻轻拍打她的脸颊。
温情慢慢醒过来,抽泣道:“河马,当初温柔跟你好,我就不同意的,你……”
我说:“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再说也没有用了。我……很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温柔,你恨我也罢,也不能解决问题,以后就把我忘了吧……
温情眼里闪着仇恨的光,喘着粗气说:“我不会忘记你的,你这个混蛋,我会把你的所作所为,告诉你儿子。”
我低下头说:“你,最好不要这样做,这对孩子没有好处。”
温情用袖子捂住眼睛,呜呜地痛哭起来。
她断断续续地说:“我们的……命,可……真苦啊……”
我除了叹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小狐狸把剩下的钱全分给了几个弟兄,打发他们走了,只留下照顾她的保姆。
唯独她的司机,除了得到一笔不小数目的钱,还得到了那辆在莱阳买的二手三菱吉普,他最后的任务是送温情回北京。
温情神情恍惚,仿佛变了一个人,她上了汽车,连看我一眼都没看,把头枕在靠背上,紧闭双眼。
我默默地看着她,感到很愧疚。
老实说,当初放弃唱歌,去卖摇头丸,是为了给她治病。
但是,我不认识她是谁,完全是因为对温柔的感情,才走上了这条路。
所有的过错都归咎于温情吗?
这不公平。
温情说过,宁愿自己病死,也不愿意看到温柔和我学坏,犯罪坐牢。
以后发生的很多事情,不再与温情有关,贪婪、纵欲,使我和温柔在这个泥潭越陷越深。
现在,一切都晚了。
我看着徐徐开动的车子,默默祝福温情在今后的岁月里,能够坚强地独立活下去。
117.
小狐狸拿出她留下的最后一笔钱,让我支付保姆的费用,同时买一条小木船,她经过考虑觉得把她葬在海边会飘到岸上被警方发现,希望我把她送到远一点的海面。
我决定把小船摇到尽可能远的地方,凿沉它,选择海底作为我们的归宿。
小狐狸坚持不肯让我和她一起死。
她很虚弱了,但是仍然费力地劝说我,列出三个理由:
第一,温柔不会判处死刑,因为她实际上没有经手过海洛因,只有和我去清迈验过一次货,也只有满哥和宝福知道,满哥陷了以后,这样长时间警方都没有追到北京,说明满哥根本没有咬出我们。而且,我这也是第一次听小狐狸说,满哥已经被处决了。如果只是调查温柔参与过经营酒楼、药房、酒吧、茶室,根本没有什么大的问题,最大的软肋在丁丙诺啡,但是有可能没有死罪。
第二,小狐狸知道刑法,孕妇是不会判处死刑的,即便是杀人罪都不会判处极刑,何况温柔的情况罪不致死,孩子一定会让她生下来,这是刑法规定的。
第三,温情身体情况极差,无论温柔是多少年有期徒刑,经此沉重打击,让她独自经营摊位生活下去,近乎荒唐,没有人照顾她,她很可能不久于人世。
小狐狸说:“你陪我死,不是什么壮举,而是懦弱,逃避责任,我不希望我爱的男人这样。”
我犹豫了。
说老实话,我和小狐狸一起葬身海底的想法,不是一时冲动,我真的厌恶了生活,不知道一个被通缉在案的人,怎样继续生活下去。我恐怕连自己都朝不保夕,怎么去照顾她们呢?
孩子,就像俗话说的,儿孙自有儿孙福。
温情,我寒心了。我不埋怨她的过去,但是我不想,也不可能对她的未来有什么兴趣。说得损一点,她活到现在,已经赚了几年了。
唯一的,我不能释怀的,就是温柔很可能不死。如果她要不判死刑,我无论如何怎样挣扎,也要活下去,等到她刑满出狱的那一天。
哪怕是二十年。
小狐狸也很矛盾,她有点害怕最后的时刻,如果我能陪她当然好,但是她又不愿意我死,当大限将至时,她说这些天几乎没有想别的,就是考虑这个问题,她说她要她爱的人活下去。
她忧伤地把头靠在我的肩膀,用手轻抚着我的脸,说:“河马,你年轻,命硬,相信我,你一定能够逃过这一劫。改名换姓去逃吧,你没有命案,警方很快结案就把你忘记了。”
我听信了她的话,但是,以后会证明,警方从来就没有忘记过我,不遗余力地追捕我,使我吃尽了苦头。
保姆走了,小狐狸轻声说:“抱我到海边去。”
她小产后太虚弱,我连被子都抱起来,裹着她走出院门,在落日的余晖中拄着拐,慢慢地走向海边。
我们在沙滩上坐下来,这里离城市的海边浴场很远,到了傍晚时分,空旷的海岸,没有人影。
小狐狸躺在沙滩上,靠在我的身上,虚弱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