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独憔悴-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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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她讲不出话。
“刚才我进来时,可是他的电话?”他问。
她吸一口气,什么事都瞒不过他,他对一切了如指掌,他这人——真深不可测。
“你不在意身边有个—一不是朋友?”她不敢——也不想再说“敌人”两个字。
他凝视她一阵,说:
“我对自己有绝对的信心。”
他走了,只留给姮柔一大堆矛盾。
她该不该再去公司工作呢?她该怎么对陈先生交代?亦天怎么又会突然回心转意的
呢?再请她回去上作是不是另有内情?
本来简单的女孩子,被这些事情弄复杂了,她却身不出已,一点办法都没有。
刚才亦天那样牵动一下唇角,那冷漠又认真的神情——她得承认,他是很吸引入的
男人。
或者说,他那气度,那外型才是真正的男人。
电话铃又响了,啊!半小时后,陈先生真是很准时,决不多或少半秒钟。
“陈先生?”她拿起电话。
“是,听说你昨天辞职了?为什么?”他严厉地问。
“因为—卷录音带,你打电话去公司被录下来。”她吸了一口气,和半小时前的心
境完全不同。
她已有所恃。
“啊——”他呆怔半晌。“是我的疏忽。”
“但是——我并没有辞职,”她故意这么说:“谁告诉你我辞职,谎话。”
“你今天没上班。”
“我请半天假,”她笑。有胜利的感觉。“下午我会回去上班。”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陈先生问。
“完全没有,我一切正常,”她觉得第一次在他面前占了上风。“就你在疑神疑
鬼。”
“录音带呢?斯亦天不处理?”他问。
“他追问你是谁,我说是以前公司的老板。”她说。
“他不怀疑?”
“有什么可怀疑?”她反问。
“那——没有事了。”
“等一等,白翎痊愈了吗?”她问。
他已收线。
14
下午回公司,果然没有人怀疑她。
“早晨不舒服?”陆健问,小美也问。
“不,我陪弟弟到领事馆办点事。”她眼睛眨也不眨的。
说起假话面不改色,是她这行的特质吧?看!她已经把自己算成“这行”了。
“我们都以为你病了,却又不见你打电话来请假。”陆健的关心是真切的。”
“不。”姮柔摇摇头。
她不想多谈这件事,话越多越容易错。
亦天三点多钟才回办公室的,进去之前,肯定的,他看姮柔一眼,眼神——似乎很
满意。
他满意于姮柔回来上班?
不知道为什么,她也开心起来。
一直到下班,亦天都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看见姮柔站起来预备走时,他出来了。
“有没有兴趣一起去吃生鱼片?”他在问大家,但——姮柔觉得他象在问白己。
她不出声,同事们却大声说好。
“你呢?去不去?”问的是陆健。
永远是陆健表现得最关心她。
她垂着头,却感觉到亦天的视线在她身上。
“不,我想回家。”她说。
亦天的视线立刻移开了,但没有表情,也没有说话。
“我们现在去?”小美问。
“是。”亦天沉声答,领先走了出去。
“一起去吧!”陆健还在问。
姮柔心中流转了一下午的高兴已消失,存在心中的只有一腔别扭。
“不——”她有点后悔,又骑虎难下。
为什么要说“不”呢?她明明是想去的,她——不明白自已。是矜持?需要吗?
“你总不爱参加我们的团体活动。”小美也说。
“不,实在是——”她心中的懊恼越盛。
已站在门口的亦天转身回头,又黑又亮的眼睛停在她身上。
姮柔心中的懊恼,别扭,在这一句话中一扫而尽,她却没有立刻答应,女孩子嘛!
“去吧!可以早一点回家。”他说。
“去啦!去啦!最多我送你回家。”陆健说。
“不必送,我去就是。”她吸一口气。
她仿佛看见亦天脸上有一丝微笑,看不真切,她不能确定。
跟着大家,他们分乘两部计程车而去,
仍旧是上次那家日本料理,仍然是那张桌子,亦天仍然独霸那一个位置。
不是刻意,姮柔坐在他对面,陆健的旁边。
一坐下亦天就开始喝酒,叫来的食物都是同事在吃,他吃得极少。
也不过半个多钟头,他己连喝两瓶日本清酒。
姮柔下意识的皱皱眉,亦天却似乎看到了,他没有什么表示,继续自酌自饮。
这样喝酒法,会伤身体的!姮柔想,忍不住又轻轻摇摇头。
亦天的眼光突然变得朦胧起来。
“你怎么不吃东西呢?”陆健问。
“对日本料理,尤其是鱼片,我兴趣不大。”姮柔说。
“我替你叫面或天妇罗,好吗?”陆健的确体贴。
“等一等,我现在吃不下。”她笑。“到底你们谁最喜欢鱼片?”
“亦天。”陆健笑。“他是鱼片王。”
“但是他只喝酒。”她也笑。
“每次都这样,”陆健耸耸肩。“我想,其实他只是请我们吃,他自己只爱吃阿婶
烧的菜。”
“阿婶跟了你们好多年?”
“阿婶看着亦天出世,”陆健又笑。“阿婶是亦天母亲的陪嫁丫头。”
“现在还有这样的事?”她很惊奇。
“他们以前是古老大家族。”他说。
“但是——为什么现在只有他?”她好奇的。
“这——”他下意识的看亦天一眼,摇摇头;“这就不很清楚了,他自己从不说。”
“他根本连话都不多说。”她笑。“我来上班之后,从来没见过他有朋友。”
“朋友——当然是有,”陆健的态度突然有些不自然。“我不清楚他的私事。”
她摇摇头,不再追问下去。
她要做得不落痕迹才行。
陆健为她叫了碗“和风猪肉面”,她对日本食物一概不懂,大概是猪肉煮的吧?味
道还相当不俗。
同事们已吃得差不多,亦天也停止了喝酒,他眼中的朦胧己散,酒后却变得更清澈,
更黑、更深、更亮。人也更沉默了。
“要不要吃点东西,亦天?”小美关心的问。
他摇摇头,挥手结帐。他只不过在帐单上签个字就算了。
然后,又是他领先大步而出,步履稳健,居然一点点醉意也没有。
姮柔替他算过,他已喝完了五瓶清酒。
陆健说要送姮柔,她不好推辞,上车时,看见亦天大步而去,单独的一个人。
“他喝了酒会不会打架?”她忍不住问。
“他?亦天?不会,”他肯定的说:“他是怪人,越喝酒越有精神,晚上回去,恐
怕还要摆几盘棋谱。”
“他下围棋的?”她意外。
“是。他是围棋迷。”他说:“他家的棋谱堆满了整整一个房间。”
“是,他家布置出乎意料之外的古雅。”她顺口说。
“你去过他家?”陆健十分惊讶。
“哎——是,”她知道说漏了嘴,只好尽力补救。“有一次我交帐给他,他已回家,
阿婶带我上去的。”
她的脸已经胀红了,说话怎能这么不小心?
“哦——我们都很少上去,”他说:“你有没有见到墙上一柄生锈的古剑。”
“有,这是唯一和屋子不配的装饰,替房间里添了一抹杀气。”
“杀气?”他笑起来。“那柄古剑是有历史的,是亦天的曾祖父一脉传下来的。”
“曾祖父?四代了?”她问。
“清朝时期的,”他说:“亦天家里是当时的武将,很大的官。”
“哦!这倒传奇,”她说:“这柄古剑是不是也杀过什么名人?”
“好象是,我不记得了!亦天说过,好象太平天国的什么王。”他摸着头。
“我们好象在讲历史。”她叫停车。“我到了,明天见。”
“明天见!”他在车上挥手。
她用钥匙开大门,暗影中忽然走出一个人。
“白翎?!”她吃惊的叫。
白翎脸上现出暧昧的笑容,眼睛定定的望着她。
15
“总是这么晚回来?还有男人送?”白翎斜倚石墙。
“他是同事,陆健。”姮柔觉得别扭。
怎么白翎从来不能用好一点的态度对待她呢?
“我认得,斯亦天氅下第二号打子兼神枪手。”白翎冷冷淡淡的说。
“你说什么?”她好意外。
陆健会是打手兼神枪手?他颇斯文,怎么可能呢?
“别不信,我就是被他打伤的,”白翎漠然说:“至于第一号打手,你一定猜不出
是谁。”
姮柔真的猜不出。
她心中掠过公司里每一个男同事的影子,都不象,他们没有一个象会打架的人。
“许志坚。”白翎笑起来。
姮柔不想跟她争辩,由得她去乱说吧!那个从不敢正眼看姮柔的人会是一号打手,
简直笑话。
“听说你去过斯亦天的家?”白翎望着她。“他对你倒是挺不错的嘛!”
“那是因为陈先生的电话录音带。”她说。
“他为什么不开除你?还到你家请你回公司?”白翎尖锐的。“他爱上了你?”
“请别—一胡说,”姮柔沉下脸。“我不是开玩笑的人,你明知他是敌人!”
“但无可否认,他是个很有男性魅力的人。”白翎还是暧昧的笑。
“请——尊重些。”姮柔忍受不了。
“好,”白翎面色一沉。“你为什么不把去斯亦天家里的报告交上去?”
“这——我以为不需要。”
“什么都需要,他身上的,身边的每一件事,”白翎的声音没有一丝人情味。“你
必须尽力而为,不能自以为是,对你,组织是付出很大的代价的。”
“我会尽力,”她吸一口气。“但是——斯亦天到底是哪方面和我们作对?”
“这不是你需要知道的,”白翎翻翻眼睛。“甚至我也不必知道,我们的信条是少
问多做事。”
“我只希望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
“你在做一件对政府有益的事。”白翎说。
“我知道,可是——斯亦天真是敌人?坏人?”
“你怀疑什么?”白翎的脸色一沉。
“不,不是怀疑,”姮柔吓了一跳。“没有怀疑。”
“怀疑组织的人——”白翎摇摇头。“你该明白后果,我不是吓你,你已说了太多
话。”
“我又不是你们正式的人。”她不服气。
“从那一笔钱转入你帐户之后,你已经是。”白翎笑。“我今夜来是交这个给你。”
姮柔接过来看,是一张类似陈先生的身分证明卡,突然间,她觉得恐惧。
“我——不需要吧!”她天真的想推辞。“没有用。”
“非常有有用,”白翎再递回给她。“当你在危险中,或在执法人员面前,你可以
证明自己身分。”
姮柔望着那张卡,忍不住就笑起来。
“我曾以为这些都是电影里夸张的情节,”她说、“想不到现实生活真有这样的
事。”
白翎再看她一眼。
“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这是什么意思。
直到白翎的影子消失在巷口,姮柔才能透一口气。
望着手上的身分证明卡,她只能苦笑,想不到一份工作,就把她今后的道路全改变
了。
正待进门,暗影中又走出一个人。
看仔细了,竟是去而复返的陆健?他不是早走了?什么时候又回来的?
不只姮柔不知道,看来白翎也没发觉。
“陆健——”她难堪的,不知该说什么。
陆健默默的走近她,站在她面前。
“很抱歉,我听见你们所说的一切。”他说。
姮柔无奈苦笑。
“我不介意,迟早会知道的!”
陆健从她手上接过身分证明卡看一看,只冷笑—声,什么都没说。
“我想斯亦天也早知道我身分。”她说。
“他没有对我们讲过。”陆健摇头。
“那是他的仁慈。”她接头。“我曾辞职。”
“你天真、可能吗?”陆健把那卡还给她。“他们会轻易放过你吗?”
“他们为工作,为政府。”她说。
“是吗?”陆健冷嘲的笑。
“你们——到底是什么身分?”她忍不住问。
“我们?”他摇摇头。“你以为呢?”
“是他们的敌人?或者别国的间谍?又或者是一个黑社会组织?”她说。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他哈哈大笑。“留待你以后慢慢观察吧!”
“知道我身分后——仍可以留在公司做?”她意外。
“亦天认为可以,当然就是可以,”他潇洒的。“放心,我不会讲今夜的事。”
“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