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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部分

亦舒(短篇集)-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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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定方已不在人世。
    以淇黯然低头。
    接着,她到宴会部去打点那晚请客的细节。
    甘家荣的亲戚自美国来度假,总得招呼一两次。
    以淇看过菜单,选了香槟,才离开会所,那辆小跑车已经开走。
    她怔怔问:“是你吗,定方,可是你?”
    甘家司机打开车门,“太太,冠球在学校摔伤膝头,我已接他到医务所。”
    “什么?”
    以淇匆匆赶到家庭医生处,幸亏冠球无大碍,但是已经哭得一塌糊涂。
    以淇轻轻对他说:“真男人不哭泣,男孩子长大了要照顾妻儿,怎么自己倒先哭起
来?”
    冠球这才停止流泪,由司机抱着下楼。
    那天晚上,甘家荣宜接由办公室到会所,以淇与他会合,两人上演一场标准夫妻的
好戏,应酬亲戚。
    以淇喝多了几杯。
    散席后满以为可以同车回家,谁知甘家荣说,“我还有点事。”
    事,什么事?
    问他也不会说,不如不问。
    晚风已经很凉冽,以淇拉紧披肩,走出宴会厅,又看到了那辆红车。
    酒气上涌,以淇忽然泪盈于睫,“定方。”她喃喃说。
    猛一抬头,看见树下站着一个穿礼服的年轻男子,正对着她笑。
    呵乌亮的头发,褐色皮肤,会笑的眼睛,高大身段,这不是张定方吗?
    以淇向他招手,“定方,”她追上去,脚下不知绊到什么,一跤摔在地。
    她觉得头先着地,咚地一声,金星乱冒。
    幸亏张定方赶过来扶起她,“以淇,以淇。”
    “定方,你看我多狼狈。”
    “我在这里,别怕。”
    以淇泪似泉涌,“定方,我不快乐。”
    “我明白,你放心,我会照顾你。”
    以淇闭上眼睛,心底有一丝清醒:定方,怎么会是你,你已经不在人间了。
    她失去知觉。
    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里。
    甘家荣站她身旁,“你没事了,以淇,医生说你随时可以回家。”
    以淇茫然问,“发生什么事?”
    “你喝多了一点,在停车场跌一跤,幸好司机扶起你,叫救护车,结果额头缝了两
针。”
    “原来如此。”
    “以淇,以后小心点,报上会登出来。”
    “是,我知道。”
    “我回公司去了。”
    原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定方……她闭上眼睛。
    司机来接她,“太太,可幸没事。”
    “谢谢你。”
    司机连忙说:“应该的。”
    “昨晚,你扶起我的时候,有没有见到什么人?”
    司机摇头,“只得你一人,太太。”
    到家,以淇取来镜子一看,左额角上疤痕像第三条眼眉。
    在这个位置上,定方也有一条细长疤痕,因打架受伤得来。
    以淇耳畔仿佛传来母亲的恳求声:“无论如何不可与张定方在一起,他是个野孩子,
性格不羁疏狂,读书成绩差,不务正业,他父亲又不喜欢他。”
    母亲坚决反对他们约会。
    “张定方生母是一个舞女,已经失宠,没有社会地位,以淇,你睁大眼睛看清楚。”
    以淇不管,晚上,趁父母睡了,沿水管爬下露台去见张定方,他用来接载她的,正
是那辆红色的小跑车。
    他教会她跳舞、逃学、接吻。
    以淇睡眠不足,功课一落千丈,受父母严重责备,可是,她从来没有那样快乐过。
    与定方在开篷车内边听音乐边看一天繁星,她说:“定方,这一生我不会爱任何人
出爱你更多。”
    她知道这是真的。
    然后,父亲得了癌症。
    医治了半年,坏细胞扩散,垂危时他仍不失尊严,非常镇定。
    他召女儿说话。
    “爸爸……”以淇哭了。
    “别流泪,我有足够节蓄,你们会生活无忧。”
    以淇伏在他身上。
    “以淇,爸爸有最后一个请求。”
    以淇抬起头来。
    “以淇,为你自己将来,我请求你,与张定方这个人断绝往来。”
    以淇抹乾眼泪,轻轻地说:“爸爸,我答应你。”
    她看到父亲露出安乐的微笑。
    接着的一段日子,她与家人帮父亲在生死线上挣扎。
    是这个人生中最大痛苦暂时驱逐了张定方的影子,少女的她遵守诺言,再也不与他
通音讯。
    他打电话来,送信上门,在楼下呆等,以淇统统视若无睹,今日想来,真不知怎样
会做得到。
    那个夏天,她瘦了十多磅,大眼睛有点呆,来回跑医院,但慈父终告不治。
    以淇觉得身体某一部份随父亲而去,又像被一只大手挖走了心脏,每夜惊醒,眼泪
汩汩流下。
    回忆到这里,孩子放学回来了,依依膝下,无比亲热。
    这几年生活富裕,家里有两个工人,家务不劳以淇操心。
    她回到书房,打开锁着的抽屉,取出旧时的照片簿,还未翻阅,只觉头晕。
    她照镜子,吓一大跳,只见头脸都肿起来,她立刻致电医生。
    余窦珊医生是她老朋友,立刻自诊所赶至二看以淇,马上决定叫救护车。
    以淇不愿意,“我刚自医院出来。”
    “我怀疑你脑部有积水,需详加检查。”
    “孩子们——”
    “别担心,检查很快有结果,快叫甘家荣来。”
    以淇忽然微笑,“他有事,别去麻烦他。”
    她向孩子们交待一下,便跟余医生离去。
    以淇在半途已经呕吐起来,她闭着眼睛强忍痛苦。
    余医生先找到病床,然后才替她登记。
    以淇一躺下来,就听见有人叫她。
    她睁开眼睛,又看到张定方,他穿着白衬衫卡其裤,同当年一模一样。
    “定方,”她一点也不怕,“你还是那么年轻。”
    他微笑着走近她,“那是因为我辞世时只得廿二岁。”
    以淇怔怔地问:“你已不在人世了?”
    定方像是有点意外,“他们没告诉你?”
    以淇答:“我听说了,只是不相信。”
    “以淇,我今日来,是要带走你。”
    “我,”以淇发呆,“你要我跟你走?”
    “你一早就应跟我走。”
    “定方,我已婚,有两个孩子需要照顾。”
    “我以为在世上你最爱我。”
    “但是子女因我来到人间——”
    定方笑了,“你诸多藉口。”
    以淇落下泪来,“你仍然年轻英俊。”
    这时候,以淇忽然听见身边人声嘈杂,她怕定方会离去,抢着说:“定方,我有责
任——”
    她听见余医生叫她:“以淇,马上替你做手术,以淇,醒醒,以淇。”
    以淇勉强睁开双眼,疲倦地说:“我过不了这关。”
    “以淇,振作一点。”
    “不必麻烦了。”
    “在这里签字。”
    “不。”
    “以淇,冠珠及冠球等你回家。”
    提到孩子,以淇混身颤抖,不由得握住笔签字。
    “你还得看着子女人大学以及结婚生子,这么早想开小差,没那么容易。”
    这时,有人气急败坏跑进来,“到底怎么一回事?”
    一听是甘家荣的声音,以淇只觉讨厌,她根本不需要他,她别转面孔。
    余医生告诉他:“在急症室一时没诊断出来,现在立刻做手术,放心,不是大事。”
    甘家荣说:“医生,请你尽力。”
    余医生这时忽然冷笑,“甘先生,你平时多关心一下妻子,就不用临急抱佛脚。”
    “我——”甘家荣语塞。
    “希望这次意外是当头棒喝,唤醒你的良知。”
    余医生的责备相当严厉,可是甘家荣并没有生气,他走到妻子身边,“以淇——”
    以淇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她被推进手术室。
    以淇喃喃说:“定方,你带我走吧,生活真叫我烦厌,我后悔做了好女儿,父母不
明白我的心,我应听从自己的心灵。”
    父亲去世后第二年,她认识了甘家荣,甘家家境、背景,以致籍贯都与她相似,母
亲很喜欢他,乐于接受他,不久,以淇决定结婚。
    母亲笑说:“这我可放心了,你爸在天之灵也会觉得安慰。”
    以淇觉得安慰,她需要家人支持。
    婚后她用心地做一个好妻子,甘家荣承继了家族事业,生意蒸蒸日上。
    以淇却一天比一天寂寞。
    然后,她得到了这个叫她手足冰冷的消息。
    冠珠出生后,老同学叶嘉华来采诂她,说起旧时趣事。
    “真疯狂,跳舞到天明,你我总算年轻过。”
    以淇不作声。
    “你最乖,最听父母话,很快修心养性。”
    以淇张嘴,又合拢,绪于忍不住问:“张定方最近怎么样,仍然那样不羁?”
    嘉华睁大眼睛,错愕地掩住嘴,“你不知道?”
    以淇反问:“不知道什么?”
    “以淇,没人告诉过你?”
    以淇着着嘉华,“什么事?”
    “啊,以淇,定方知道你结婚,央求邓健欣陪他到你行礼的教堂门外,偷偷看你披
着婚纱出来,健欣说他哭泣不已,过不多久,他驾着那辆红色跑车翻下山坡,车毁人
亡。”
    以淇全身的血液似在脚底抽走,脸色苍白,耳畔嗡嗡响。
    “已经近一年了,你一直不知道,你没看报纸,那时你在欧洲度蜜月?”
    以淇不出声,刹那间她泪如泉涌,双手都掩不住。
    她的心已经不能再碎,只得死亡。
    “以淇,以淇。”
    她与嘉华紧紧拥抱。
    “以淇,不关你事,他一向狂野,又爱快车……”
    怀第二个孩子的时候,以淇同余宝珊说不想再生养。
    余医生好言劝慰。
    “丈夫都不爱回家,孩子再多也没用。”
    “以淇,我替你医治这抑郁症。”
    服药一段时期后,以淇情绪略为改善,可是,她更加沉默。
    甘家荣回家,只看到一个秀丽的、淡淡的影子,一整个晚上说不上三句话,他觉得
无趣,只得继续往外跑,结婚那么久,他似乎还未真正认识她,他糊涂了。
    昏迷中,以淇听见定方轻轻的声音。
    “定方,我们去什么地方?”
    “一个无忧无虑的地方。”
    “定方,真对不起你——”
    “嘘,别再提以前的事。”
    在手术室中,助手忽然说:“余医生,病人血压起变化。”
    余宝珊着急,在病人耳边说:“以淇,孩子们等你出去,以淇,振作。”
    以淇双目紧闭。
    “伤势并不严重,但是病人似无意志。”
    “注射针药抢救。”
    以淇并不知道手术室情况危始。
    “定方,告诉我,跑车撞毁,是怎么一回事。”
    “我喝多了酒,与人争路,是宗意外。”
    以淇内心好过一点,又问:“为什么狂饮?”
    “朋友生日,斗酒。
    以淇点点头,“是女友吗?”
    “才认识没多久的一个女孩子。”
    以淇伸手去摸他面颊,“你就是那么任性。”
    他握住以淇的手。
    “定方,看,现在我比你大这许多,你像我小兄弟。”
    “不,以淇,你永远年轻。”
    “再过几年,我又老又丑,更与你不配。”
    “以淇,我爱你。”
    以淇流泪,“我有孩子要照顾。”
    “他们抢走了你,我不能与他们争你,你真想清楚了?”
    “冠珠十分懦弱,我从未试过离开她超过数小时,她会害怕饮泣,咦,我仿佛听到
她叫妈妈的声音。”
    张定方的面孔渐渐苍白,“以淇,你已不属于我。”
    以淇拥抱他,“你可明白母亲的心?”
    他摇摇头,颓然放开以淇。
    以淇微笑,泪如泉涌。
    “以淇,再一次与你说再见。”
    他低头转身离去,正如上一次,背影无限寂寥。
    她竟又一次拒绝了他,上一次是为父亲,这一次,是为孩子。
    不不,以淇忽然同自己说:不是为别人,而是在内心深处,她明白无法与张定方长
久相处,这是她的选择,虽然痛苦,与人无允。
    在手术室中,看护报告:“医生,病人流泪。”
    “立刻抹干。”
    “医生,病人血压恢复正常。”
    余医生松一口气,“手术顺利完成,缝合。”
    医生背脊已被汗湿透。
    她走出手术室,甘家荣迎上来。
    她讽刺地说:“咦,你有空?居然在这里等?”
    甘家荣不敢出声,看样子他天良未泯。
    “手术成功。”
    他松口气。
    “以淇这次情况甚怪,一点小事,却十分反复,刚才在手术室,我们几乎失去她,
仿佛有一股不可思议的怪异力量,把她往另一头吸去,我们需要苦苦拉锯。”
    甘家乐静静聆听。
    “甘先生,珍惜身边人,即使感情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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