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君守-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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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熬刑(上)
一桶冰冷刺骨的水兜头浇来,樊玉麒一个激灵幽幽转醒,混沌的脑子不等对眼前模模糊糊的一幕做出判断,一股混合着血腥气的霉味以开始刺激他敏感的嗅觉。
他使劲的摇了摇头,再睁开眼时,才发现自己所处情况。
他双手以铁链铐住展开两边被悬吊在一个粗木架上,自身的体重坠的将两臂绷直,手腕被勒的不过血,整条胳膊都酸麻酸麻的,双脚虽没有完全离地但也只有脚尖能稍微蹭到一点地面。
他身前站着一个身着南蛮兵服的人,手里正拿着一个木桶,还在滴水,显然就是他用如此粗鲁的方式叫醒他的。
脑后似乎还有些抽痛,他竭力回忆,脑中的影像却也是在被网子罩住的时候随着脑后突来的闷痛戛然而止,他被人打晕了。
面对一个中毒中箭的人还多此一举的将他打晕了拖回来,这下令之人还真不一般的谨慎。
樊玉麒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周围,却在望向这潮湿阴暗血迹斑驳的刑囚室门口时看到一人,那人半隐在阴影中,虽看不清脸,可樊玉麒却对那人阴寒诡谲的眼印象深刻。
——是那个射伤邵恒,将他逼至无暇逃脱的犀利弓手!
对方见他的眼渐渐注入一丝清明,有着一双有如豺狼之眼的男人才自暗处走出。
他一身骑兵装束,但身上的铠甲成色却决然不是寻常兵将能够穿的起的,腰间别的宝剑更是华丽耀眼,就连别在腰间的鞭子都是乌黑的发亮,一看就知非寻常物。
男人生的一张妖邪的脸,看样子似乎还很年轻,虽然身材并不矮小,但他那张脸长在男人身上真是让人有种性别倒置的错觉。
可即便阴柔,他的长相却绝不会令人心生好感,因为他眉间的凝重戾气和眼中流泻的一种残佞,给人的感觉就只是……疯狂和嗜血……
樊玉麒猜测不到男人的身份,但待那拿水泼他的小兵开口时,他才恍然大悟。
“太子殿下,此人身上只有几样武器,没有什么昭示身份的东西。”
太子!?
那个擅骑射,心狠手辣每每攻下一城必下令屠城,所过之处无不血流成河被人恐称为血太子的南蛮太子南鸿雁?
樊玉麒直直的看着那个一脸邪气相的男人,却见对方一步步朝他走来。
对方用鞭子挑起他的下巴,观察半晌。
樊玉麒还蒙着面,脸上一片污黑,让人看不清长相,只有一双眼平静淡定的望着南鸿雁,仿佛对已经发生和将要发生的事都没有丝毫的畏惧。
他端视半晌方才启口冷冷说道:“你们倒也挺有本事,不但将那两个小崽救走了,还能从我眼皮底下救走十几个大活人,连我派出去的人都一并死在你们的陷阱下,真令人钦佩。有内应吧,说吧,是谁在暗中帮你们?”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声调较之常人略高,有着铁质的冰冷,还带着种暴风雨前宁静的诡异平缓。
樊玉麒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人,眼中没有情绪波动,相持半晌对方突然毫无预警的笑了。
“果然不肯配合?”
其实在城墙上看到此人那样不顾自己生死的让其他人先走,他就已经料到他会是那一伙人中的领导者,尤其下属汇报有人还听到那些人喊他“头儿”。
头儿?
还真是匪气十足的叫法。
但南鸿燕很清楚眼前这人和那些人绝不是什么寻常匪类,纵使他们没有从他身上搜出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但因为他们的目标很特殊,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是炤元帝派来的。
他此刻只想弄清三个问题,一是能够神不知鬼不觉放他们进来的细作是谁;二是他们的计划是否只是劫人,是否和攻城有关;这第三……就是眼前这个看起来骨头颇硬的男人是何身份,有没有利用的价值。
他南鸿雁从来就不是个耐心的人,知道不动用私刑这人也不会招出什么来,他反倒笑开了,因为这正合他的意。
“八十七——知道这个数字代表什么吗?”
将罩在男人脸上的覆面布拉下,邪气的用鞭子磨蹭他的下巴,南鸿雁不怀好意的眼紧锁住对方平静无波的眼轻声问了句。
樊玉麒没有看向对方,只是将视线投在南蛮太子身后那些奇形怪状的刑具上面,暗暗打量自己是否有逃出的可能,同时不动声色的运劲,却发现自己似是箭毒未净,浑身还有些无力,加上手臂和大腿的伤……虽然对方不想他轻易死掉帮他拔出箭头止了血,但拖着这样的身体想逃离此处还是太过渺茫。
樊玉麒没有理他他也没有恼怒,只是径自说道:
“这是你一人杀掉我南蛮勇士的数目,真是厉害啊,一杆长枪挥舞的出神入化,尤其是那一招毙命三人的一枪,真是让人大开眼界,放眼我国内还真就没有一个人能舞出这样漂亮的枪法,不过再漂亮你还是杀了我南蛮八十七名勇士,算是为他们出口气吧,一条人命一鞭,你得挨我八十七鞭……”
樊玉麒听了他的话丝毫不为所动,平常人几十鞭也许就会要了性命,但他习武多年,有着深厚的底子,且在做炤元帝近身侍卫时他也曾接受过针对刑讯训练,他有自信能熬过这八十七鞭。
南鸿雁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对这他面无表情的脸呵呵冷笑了声,“似乎被小瞧了呢,当这八十七鞭只是寻常鞭刑?那你可要小心了,需知这鞭刑也是有说道的,这寻常人啊,不会使用巧劲,只会随手猛挥,只能打的人皮开肉绽,鲜血横流,可这也只是伤伤皮肉,疼痛一瞬很好忍耐。
但本王不同,本王这乌沁鞭是乌蛟蛇的蛇皮浸泡百年陈酒反复浸制而成,韧性极强,只要使点巧劲,挥在人身上绝不会造成难看的伤口,除了瘀痕甚至可说完好无损,可是这皮下的筋肉可是会被抽的稀碎,疼痛也是不知要多上几倍,寻常人挨不了三十鞭子便生生痛死了,不知……这位大炤勇士你最多能挨几下呢,可千万别在我行刑途中死了啊~”
如此说着,南鸿雁便抽身退开,绕到了樊玉麒的身后。
不能说他的恫吓没有产生一点作用,樊玉麒也听说过擅使鞭的人可以运劲柔韧的鞭中,使其抽在人身上时不会留下伤痕却能撕筋断骨,让人痛不欲生,但只是这点他就会被吓住?
没有察觉自己唇边溢出的冷笑,当对方第一鞭子落下时,樊玉麒已经咬紧了牙关,他不会露出一丝一毫的畏惧,也绝不会发出半点声响。
南鸿雁奋力的挥着长鞭,伴着一声声咻啪的脆响,黑色的鞭稍不断击打在樊玉麒的背上,一鞭复一鞭,他身上的黑色夜行衣便被鞭中的劲力震碎,逐渐露出了那遍布疤痕的宽阔背脊。
确实如南鸿雁所说,尽管鞭子抽在身上的劲力非常,可却没有一鞭抽破皮肉,红色的鞭痕一道紧挨一道,十分齐整,足已看出挥鞭之人的高超技巧。
半数过了,樊玉麒的后背一片血红之色,仿佛薄薄的一层皮肤下裹着的都是鲜血,明明寻常人被打成这样定是会痛的哭号求饶快要断气了,但不停挥鞭以至于额上都微微冒汗的南鸿雁却丝毫未闻那被用刑的人发出半点声响。
他奋力的挥着鞭子,脸上表情狰狞,眼中残虐嗜血的凶光大盛,难得碰上这样倔强之人,他倒要瞧瞧他骨头能硬到何时。
钻心的疼痛比预期的更加强烈,鞭扫过处,起初只是如同针刺般尖锐的疼,但缓过一瞬,鞭痕处便传来火辣辣钻心的痛。
仿佛能感觉出皮下的筋肉被一寸寸抽碎,一阵赛过一阵强烈,后来整片背部如同被烈火灼烧般,让人难以忍受,只想叫出声来发泄痛楚。
可樊玉麒性格中绝没有向敌人服软的怯懦,尽管他疼得汗如雨下,被那持续不断的灼痛烧的意识模糊,他却愣是低着头没发出半点哼响,只是一味紧蹙眉宇,紧咬下唇,直至一道暗色血痕蜿蜒而下,隐没在领子中。
挥完最后一鞭,南鸿雁收手了,他望着那片血红血红的背,眼中肆虐之光已使得眼瞳变得通红。
整整八十七鞭,一旁的小兵哆嗦着数完,伸手递上汗巾,南鸿雁没有接过,而是兀自走到樊玉麒的身侧。
男人低垂着头,嘴角挂着一丝血痕,半睁着眼定定的看着地下,有些无神,但眉头紧皱,显然是意识模糊了,一张脸被热涔涔的汗水浸湿,努力隐忍痛楚的模样更是激起了提着鞭子的人的征服欲。
就在此时,刑房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樊玉麒没有心力去注意什么,但进来的人却让南鸿雁有些意外。
“儿臣拜见父王。”
来人正是被惊醒的南蛮帝,尽管来的匆忙,他还是穿戴的十分整齐。身后跟着一众随从,还有两个身着官服的大臣。
听到南鸿雁这一声问安,樊玉麒自混沌中努力抽出神志抬头望了一眼。
南蛮帝比樊玉麒想象中的还要苍老,可能是因为纵情声色使得眼下有着很深的阴影,一张方正的脸略显削瘦,可还是不缺帝王的霸气。
他身材高大,年轻时曾御驾亲征,是一代武皇帝,也亲自攻下了不少城池,也是因为如此他才如此狂妄的对他国不停发动战争。
南鸿雁同南蛮帝没有多相像,很可能他的相貌是遗传自其母,只是此二人眉间的邪侫之色甚为相似,就连眼中无法掩藏的残暴嗜血都是如出一辙。
南蛮帝挥手算是应了太子的问安,之后几步来到樊玉麒身前,伸手一把抓住他的头发逼他刚刚垂下的头再次抬起。
端详半晌后又冷冷放手,没说话却令人点燃一个香炉,又端上一样东西来。
是一盆火红火红的炭火,盆边放着一把已经烧得通红的烙铁。
见到那香炉和此物,南鸿雁微微一笑,退居一旁,眼中本放肆的嗜虐光芒收敛了许多。
鼻间隐约传来的有些熟悉的熏香让意识本就有些恍惚的樊玉麒脑中更加混沌,他不是没瞧见那个火盆,纵使离得远他也能感觉的到那东西所散发出的高温,那红的刺目的烙铁更是映的他眼瞳发红。
但他也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又不发一语的低下了头,不招供,不求饶,也不反抗,倒让南蛮帝有些意外。
“招供,你会活下来,不招,你暂时也会活下来——只不过,不再是完整的活着。”南蛮帝坐在太监搬来的红木椅中,面无表情的说道。
他本无需亲自前来,只是宫中那一场火烧死了他宠爱的一个妃子,他怒上心头,同时也心悸不已,因为此举昭示了大炤的细作就在他的周围,这让他无法再沉睡,加上前日被那炤元帝已百丈弓伤了身体,怒气难平,终是来了此处。
樊玉麒听到对方这样平静的威胁,冷冷嗤笑了声,什么也没说。
虽然背后痛楚还很强烈,但此时他的心中却是一片宁静,将要受刑的此刻脑中映的却是自己发誓要誓死效忠的那人的脸,想到南鸿雁的话,萧逸一伙人怕是不负他所托完成了任务,想到计划的成功……他不觉露出了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知道天亮后大炤就会再次发起攻城战,而这一次,将是最后一次攻城战。
皇上,玉麒向您发誓会活着回去,但……怕是不能如愿了……
可用他一人换取南北一统的半壁江山,他也不觉有什么遗憾。只愿那人能看开他的死,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
樊玉麒的不发一言显然让南蛮帝也丧失了耐心,一挥手,身后一站出一人,他拿起被烧的通红的烙铁一步一步朝樊玉麒身前走来……
56。熬刑(中)
又是一桶冰冷刺骨的凉水浇来,樊玉麒浑浑噩噩的睁开千斤重的眼,醒来后就觉浑身疼痛,扒皮一般的痛楚,来自手臂,大腿和后背,也来自胸腹之上那将衣料一并熔在了他身上的烙伤。
他是被硬生生疼昏过去的,在被反复烙伤三次后,他的牙齿都快被他咬裂,箭伤处因为他过度用力而崩裂,此时又开始流血。
他已被折磨的去了半条命,浑身冒着虚汗,为了极力压制吼叫的冲动他已经耗光了力气,可就是这样,他的牙关依然咬的死紧,半点声音都没泻出,只是呼吸越发粗重。
南蛮帝和太子南鸿雁见状心下也开始佩服樊玉麒,他们还从不曾见过骨头如此之硬的人。
“真是炤国忠诚的鹰犬啊。”南鸿雁翻着火盆中的火炭,时不时的用铁夹再往里夹两块,看样子一时半会还不准备放弃。
樊玉麒低垂着头,不去理会他们说的话,南鸿雁见状也不恼,只说:“这样的狗,我们南蛮还真不多见呢,要是能为我们所用就好了,可惜你太固执,不如这样,给你烙上我们南皇族的印,这样……带着印回到大炤怕是谁都不愿接纳你这个俘虏了……”
说完所有所思的盯着樊玉麒,樊玉麒一听,猛的抬头,却见对方从腰上卸下一块黄金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