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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部分

燕垒生中短篇作品集-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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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人告诉我,但我也听出来了,少爷死了。

    和少爷一块儿去的两个下人说,少爷上路后,嫌他们走得慢,先跑一段,在前面等他们。谁知在转过一个山嘴里,他们听得马长嘶一声,接着是一声巨响。待赶过去一看,少爷已经……

    已经摔下了山谷。他们没说完,夫人的哭声已经可以和杀猪媲美。

    少爷的尸体被搬了回来。很奇怪,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倒看不出什么伤痕,本来早就头破血流了,大概搬来时擦过了。

    丧事办得很大。齐先生和她作为至亲,也来吊孝。不过她还没和少爷定亲,所以不用守望门寡的。

    因为少爷属于横死,因此根据习俗,他要在半夜里出殡,那叫偷出。老太爷还是不闻不问,只顾在偏院里念经。

    因为要三更出殡,我和几个下人就睡在灵堂里,等着抬出去。

    也许因为命贱,胆子也要大吧,可我还是有点害怕。

    月光从窗外照进来。今年秋天雨水多,过了立冬,天却少雨。窗棂上的格子花描在地上,清晰得古怪。屋里虽然点着白蜡烛,可比起月光来,暗淡得多,只不过让月光中加上一个淡淡的烛光映出的影子。

    他们都睡了,我还是睁着眼。

    我听见了脚步声。

    这脚步声轻而细碎,几乎可以看得到,象一些玻璃的碎屑。

    是她。

    她没有走进门来,只是在门外看着里面。因为背着光,月光使得她身周象有一个光晕。她看着少爷的灵柩,一动也不动。

    我躲在被子里,看着她的身影。

    她站了很久,叹了一口气,象来时一样走了出去,无声无息。

    ※※※

    回来时天还刚放亮。

    我一进门,看门的老周和花匠两人扭住了我的胳膊。老周恶狠狠地说:“好啊,还装得没事人一样。”我听见夫人说:“把他捆起来见官。”我不明白我干了什么了。这时我听见了老太爷的声音:“放开他。”老太爷站在偏院门口,他已经很久没出偏院了。夫人很委屈地道:“爹,是他杀了阿贵,有人看见他了。”老太爷看了看在两条大汉手下活象一只野狗一样的我,道:“让他到我偏院里来。”夫人没说什么话。我看见她咬了咬牙,道:“放开他。”老太爷向里走去,我跟着他。进去后掩上门,里面阴暗而潮湿,那鱼篮观音在烛光下,显得很熟悉。

    “坐下来。”老太爷指指蒲团,我坐了下来。他闭着眼,道:“有个割猪草的说那天见你在阿贵摔下去的山道那儿走出来,你那天去挑干草,并不往那儿走的。你去做什么?”我看着观音像。那种慈悲,仿佛她想要普渡众生。

    “是我杀了少爷。”“不是。”他仍然闭上眼,“我看的时候不多,可那天你给我送饭时我看见你的鞋子上有山道上的黄泥。以你的性格,连马棚也弄得很干净,真杀人的话绝不会留这点痕迹的。你看见有人把少爷推下山去了?”我有点害怕他的心思了。

    “你对谁也没什么好感,没道理替他隐瞒,除非,你看见的是女人。”他睁开了眼,在黑暗中,他的目光发亮:“是不是?”我看向那鱼篮观音。观音有化身七十二,不过平常常见的也不过净瓶观音、水月观音、鱼篮观音,听说千手观音是密宗的。在烛光下,那观音像脸上的微笑,慈悲而无奈。

    “果然是她。”老太爷叹了口气,“三丫头从小就胆大妄为,以前要她嫁给陈公祖的二公子,她死活不乐意,硬要嫁个郎中,生出来的女儿也和她一模一样。烧这鱼篮观音的时候,她硬要按她的脸烧。生出来的丫头,和她象得很吧?哈哈。”很奇怪,这时候他还能笑一笑。

    我也叹了口气:“老太爷,你都知道了?”“以前柏官媳妇要把她做给阿贵,我就知道要出事。象三丫头那样的脾气,杀人也不在话下。你要给她瞒着?”我垂着头。也许,我说实话也没人信的,我只能是杀害少爷的凶手。然而在内心深处,也许我也愿意为她去死吧。“我愿意为你死。”这话少爷大概对胡同里的红姑娘也常这么说。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说:“松官,你大概不知道,她其实是你侄女。”什么?

    我站起身来。他叫我什么?老爷叫徐传柏,那我是叫徐传松了?不,我叫欧阳邦基!我想说,可喉咙里却只是哽咽着。

    “我已经瞒了你十九年了,也该跟你说出来。”老太爷拨动着木念珠,“以前我也不想说的,可你也是我们徐家的嫡亲骨血,现在可剩你一个了。其实你和阿贵同岁,我可以叫柏官媳妇收你做螟蛉。虽说你其实和她平辈,不过外人不知道,也不算什么。你比阿贵要实在多了,我们徐家说不准就靠你发了。英雄不怕出身低,先祖正德公以前也不算高。”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这些话,已经超出我的想象了。我慢慢地说:“那她呢?”老太爷睁开眼,脸上满是杀气:“那个割猪草的看见你,你不也可以看见他么?谁杀的人,不也是一句话。”他的脸没有一点修道人的味道了,此时,只象一个从坟里爬出来的野鬼。我听到我的嘴里发出了尖叫,我抓起了木鱼,狠狠地砸在他头上。

    ※※※

    我被衙门判了斩立决。在刑场上,我反剪着手,跪在地上。

    “喂,唱两句。”有人在人丛中喊。然而我不会唱,也不想唱。说“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么?这一生我也没能活到二十年,不用说好汉了。

    我抬起头,看着人群中。

    我看到了那一双眼睛。她在人群中看着我,没有什么感激,也没有怜悯,只是象看一样无关紧要的东西一样看我。对于她来说,我到死也只是徐家一个肮脏的,心怀不轨的下人。

    她也并不知道,我看见了她把少爷的马推下山崖,她更不知道,少爷当时实际上并没有掉下去,他抓住了崖上的一根树枝,是我把一块石头砸向少爷的头顶的。所以,真正杀人的的确是我,那个割猪草的没有说错,何况我还丧心病狂地想谋杀老太爷。

    我笑了。一切都会结束,不过是早晚而已。既然开头已经错了,那永远都不会正确了。在刽子手的鬼头刀向我的脖子砍来时我想。
云容梦
    云容梦——

    第一回狸奴一声唤青衿惊艳虫网万里遥红粉怜才

    灵台无计浪栽莲,水去云回只惘然。

    心比真金难失色,人同小玉总如烟

    唯留好梦空余恨,岂为多情损少年。

    不忍镜中磨倩影,剩从纸上说狂狷。

    这八句诗乃是网上一个无行的酸丁做的。此人虽不足取,看他诗中亦稍有真情,可谓不因人废言矣。此人虽然无耻下流,却薄有才华,略解风骚。此人也无姓名传世,只有一个别号叫“燕垒生”,生得獐头鼠目,五短身材,想来名如其人,犹带遗臭,文纵稍隽,岂能留香。此诗虽然不通,却也是说一件故事。

    却说不知何朝何代,在那东胜神洲之东,有一名城,多栽刺桐,故名刺桐城,又因此城形如鲤鱼,又名鲤城。城中有一仕女,才堪咏絮,貌可沉鱼,自名为雍容。原来雍容之名也是有来历的,韩冬郎有诗赞曰:

    李波小妹字雍容,窄衣短袖蛮锦红。

    未解有情梦梁殿,何曾自媚妒吴宫。

    谁教牵引知酒味,因令怅望成春慵。

    海棠花下秋千畔,背人撩鬓道匆匆。

    雍容时常也在网上闲游,因牙尖舌利,与另一个才女叫燕河的号称绝代双娇,立马横刀,莺啼燕叱,当者辟易。她本来才学又高,话又说得巧,网上一个大才子名唤张打油号乖崖的,曾被此二人气得涕泪横流,嚎啕再三。按理那张打油也算得一个一流高手,人人都见之起倾慕之心,但从此见这二人,望风远遁,不敢当其锋芒,可见法兰西名儒所谓“毛锥利于青锋”,信不虚也。

    这一天,雍容打开电脑,因常去网易社区的古典文学版,便也不例外,进内一观。本来也只是走马观花,见妄人厥词,胜之不武,也不想多说了。忽然见一文,是评南宋石帚词的。雍容学填词,本也是浙西一派,视姜张为祖祢,心想:“此人是谁?说得倒很有见识。”见其名为野云,便笑道:“真是个白石痴。玉田谓白石如野云孤飞,去留无迹,你却着了迹了。”有心要赞他几句,又怕他视若不见,心想:“不如和他唱唱反调。”原来雍容的文字,本是训人的多,写骂人的文字,那是驾轻就熟,倚马千言,文不加点,写完了,自己一看,也觉得骂人骂得太狠了,连白石也不免受池鱼之灾,暗自笑道:“看此人如何回话。”

    再说那野云,也是白石痴,向来不许人对石帚有何微词。这一日他开了电脑,听猫一声叫,正待进入社区,心中暗道:“可怜,可怜,斯文日丧,有谁能与我同此一慨。”等进去一看,昨日发的贴子已有人回了,心道:“难道此盆沼之中,竟有识珠之人?”待打开一看,气得发昏章第十一,心道:“哪里来的妄人,竟敢如此狂言。”可细细一看,却觉文字花团锦簇,似百斛明珠,夹枪大棒,如一头闷棍。心中暗自佩服,心想:“这到底是个什么人?”看作者署名乃是“小狼”,便进去看看此人的资料。不料不看犹可,一看,真个是:

    数千里路途,几回魂往,五百年因缘,一线牵来。

    原来雍容此时署名乃是用“小狼”二字,还贴了张照片。这照片虽是黑白的,却拍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我见犹怜,何况野云。野云一见这照片,心头鹿撞,脑中登时冒出了许许多多的美女形象,又一个个被比下去了。当真是鼓掌绝尘,拍案惊奇,心道:“当今天下,我只道有貌者无才,有才者无貌,孰料天生我野云一个才子,就有小狼这般一个佳人来配我,苍天真待我不薄!有幸如我,天下能有几人?”想到兴头上,涕泗交颐,心道:“不知日后,这小狼美人愿与我生几个孩子?”原来野云自幼便有凌云之志,一心要去美利坚合众国解救那里的劳苦人民。洋鬼子不讲计划生育,故作此想,千万不要以为野云成心要破坏国策。

    虽作如此想,野云给雍容发了一封信去,却说得谦卑之极,那信开头便说:

    “小狼小姐芳鉴:

    昨接芝函,诵读再三,口有余香。仆纵小有才学,岂敢弄斧于班门……”

    下面也记不真了,只是一些肉麻的体己话儿。最后署名是“您的卑微的、不值钱的野云孤飞敬上。”原来野云的洋文很是精通,洋人的情书中,求爱信末尾定是此二语,故翻成中文也移用一回,心想美人对古文精通,对这些洋规矩恐怕不太懂,于是在末尾画了双心,又画一根牙签穿了起来。若美人发恼,也可说这里是劝美人平常吃点卤鸡心的意思。

    信发出了,哪知石沉大海,过了三四个钟头还不见回话,把野云急得如床前的浮蚁,家中的莼鲈,心道:“难道是小狼美人恼了我的洋规矩,不肯回话?”忙又发了一封,全然是中国式的,末尾只画了一颗破碎的心,心道,若美人问起此是何意,就说鸡心被我咬了一口。发出信去,也不知有无回音,心中惴惴不安。

    再说雍容晚上收了信,一见信箱中有了两封信,只因她上网时日无多,认识的人不多,见是个脸生的人寄来的,心道:“这是何人?”打开了一看,读到“仆非俗物,差堪挽辔执鞭,卿本佳人,可许琴挑箫逗”二语,叹道:“云郎云郎,你的意思,妾都明白。只是咫尺天涯,奈何奈何?”有心回绝他,却心下不忍,正在犹豫,不由失笑,道:“他不是还有一封信么?待我细细看来,不知那一封里有什么话?”再看看下一封,话说得更是没骨气,不由大为感动,心想:“男儿膝下有黄金,亏得他放得下架子。”便回一封,有甚么“侬非无意,奈何水远山高,郎太多情,自有投怀送抱”之语,也就是婉拒他的意思。

    再说野云收到此信,虽非不明书中之意,但见她信中有“侬非无意”四字,大喜之下,差一点做了中举的范进,贺寿的程知节,心想:“有门有门,佳人非对我不屑一顾,如此看来,前途一片光明。”马上搜肠刮肚,又做了封八行寄去。这回说得更是没出息,什么“心如铁石,为卿煅作绕指之柔,人约黄昏,于我不为非份之想”,统统出笼,信末,隐隐威胁了几句说“卿如学关盼杜门谢客,仆当随屈子浮浪逐波。”心道,这回不怕美人不入囿中,看我这么一个大好青年,在此青春之际,沉溺于游泳,总会于心不忍。

    这一封信去,有分教:

    月老祠前,添几对痴男怨女,花容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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